岁月总是匆匆,就如指缝间的沙砾,不经意间就从手中溜走了大半。
数十年的光阴并未在玄宗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只有少年的成长见证着时光的流逝。
万圣岩前任圣尊者五蕴空相大师在回归万圣岩不过三年就圆寂了,当年万圣岩还派人传了消息,维持当初的约定。
虽说感慨万分,但至少这位大师求仁得仁了。
月凌苑的花树更加繁盛,郁郁葱葱,四季不败,这些年更是从山下一路蔓延到观雪峰山上。往年空寂的观雪峰一改景致,就算还是剑气满山,飞雪连天,但多了份生机,添了份活力。
躺在后山的溪水边,望着蓝天的流照君无聊地算了算自己的年龄,猛然察觉自己也已经奔五了,连着前世,自己居然也到了花甲之龄,按照普通人的一生来算,自己也是个老年人了呢。
怎么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流照君心里不住吐槽,一团墨色的团子从天而降,突兀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墨小四,你又跑来了,肯定又是紫荆衣。”
养得白白嫩嫩的墨尘音笑嘻嘻地坐在流照君身上,两三岁的娃知道什么呢?只知道傻乎乎地笑,很是开心刚刚短暂的“高空抛落”游戏。
“再飞一次,再飞一次。”揪住流照君的衣襟,墨尘音笑得眯起了眼睛,显然对他相当亲昵熟悉。
“噗嗤,我说玄君啊,你就不能好好呆在月凌苑,非要跑来后山?”一身紫衣的道长摇着一柄羽毛扇,悠闲地从林中走了过来,如画中的仙人,潇洒肆意,但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挑了挑欢快的眉眼,“还是说,那只松鼠又离家出走了?”
“知道你还问。”流照君没好气地抱着墨尘音站起来,顺手将他塞进了紫荆衣的怀里,翻了一个白眼。
几年前,流照君在后山捡到了一只刚出生的松鼠幼崽,一时觉得可怜就带回去养了。结果这只松鼠可能真的成了精,特别有灵性,流照君一时兴起,照着苍的头冠做了一个小的给松鼠戴上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无它,太像了!要是不论那只松鼠的脾性,这两个的神韵真是极像。
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刚看到的时候挑了一下眉毛,沉稳依旧,但金鎏影则是笑翻了天。
而这只松鼠也越发胆大,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甚是有恃无恐,到处折腾戏弄玄宗的道子们,连赭杉军都被连番踩头,俨然成了“玄宗一霸”,继承了当年“小白”的王位。
“苍松鼠。”金鎏影差不多每次见到苍都会不怀好意地喊他调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金鎏影一直看苍极不顺眼,仿佛越长大越不爽,总是有事没事撩拨一下,虽然每次都引不起苍的半点情绪波动,但金鎏影乐此不疲以此为乐。
流照君看他也没有产生什么愤懑之类的心绪,纯粹是欠揍,就没有管,只当同门之间的笑闹。
“没办法啊,小苍比较怂寄云舟,每次我回来前它都跑了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流照君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只要自己一不在,这只小松鼠就会跑出月凌苑,每天都是如此,跟寄云舟完全处不来。哦,名字是金鎏影恶趣味发作取的。
此时墨尘音已经闹够了,开始昏昏欲睡,紫荆衣嫌弃地看了一眼墨尘音的口水,随后用手巾替他擦了一下,这才半抱半哄着让他睡觉,眼神瞥了一下流照君,充满着调笑:“寄公子都在玄宗等了近二十年了,你就不给个名分什么的?”
听到这里,流照君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瞎说啥?别胡说。”
等待是最长久的陪伴,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
寄云舟不声不响默默陪伴了自己二十年,周围人都不是瞎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他们玄宗的小师叔能这么容易就拐跑吗?
对于一些看不惯的为难,寄云舟从不告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之后那些人也就再也没找过麻烦,只当“眼不见心不烦”。更多的人则是旁观发展,毕竟普通人追求先天,时间就是一道最大的门槛,都等着寄云舟什么时候自己放弃了,毕竟普通人的寿命蹉跎不起。
可等来等去,只等来了自己的心软,熟悉了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小师叔。
满心满眼,一心一意,寄云舟从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甚至放入眼中,只有一人是那个特例。
流照君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习惯了生活中多出这么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吃食,喜欢什么香味,喜欢什么笔墨纸砚,甚至知道自己每一个小动作后的心理。
生活从未这么舒心过,二人互相了解彼此,有时候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所想,心心相印不过如此。
心中甜滋滋的,眼睛都不由笑得眯了起来,流照君从前早已习惯了去照顾别人,此时有人这般“毫不做作”地照顾自己、喜欢自己、追求自己,想不心动都难啊。
虽然从未学会过爱别人,也从未敢触及情爱,但流照君愿意为寄云舟试一次,去试着接纳这份纯粹的“爱情”。
紫荆衣自然是看出来了流照君心中的甜滋滋,只是笑了笑,并未拆穿,全宗恐怕也就自己真情实意地站在寄云舟这边了吧。
若论看寄云舟不爽,金鎏影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从小他就看寄云舟不顺眼,甚至在他十五岁不得不搬离月凌苑单独居住时,将才是八岁的紫荆衣给带了回来,就为了给寄云舟添堵。
紫荆衣虽是长老之徒,但天资聪颖,性子却一言难尽,很少有人能和他相处得宜。而苍在这一方面和金鎏影难得一致,也送了同龄的翠山行过去。
虽说他是金鎏影带入月凌苑给寄云舟添堵的,但和自己这位好友立场完全不一样。不说寄云舟的深情,就流照君的心软,紫荆衣就知道,这位寄公子攻破心房只是时间问题,何必再没事找事,尽做些幼稚徒劳的举动。
三年前,紫荆衣和翠山行也十五了,纷纷搬离了月凌苑,金鎏影又迫不及待地将尚在襁褓,刚刚失去双亲的墨尘音送来了月凌苑,确保不会让寄云舟太好过。
说起来墨尘音的亲身父母,流照君和苍都认识,还一同上过课,也参加了他们的道侣仪式,结果却在一次外出除魔中双双身亡,只留下了墨尘音这么个不足一岁的孩子。有时候生死来的太突然,总突兀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道侣仪式什么的,干嘛要这种承认呢?”虽然在心中已经肯定了寄云舟的身份定位,但流照君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可真是渣啊,蹉跎了别人二十年,却连个名分也不给。
可真要正大光明地说出来,自己心理上还是放不下,也不敢再进一步了,觉得就现在这样也很好,虽不讲明,又心知肚明,发乎情止乎礼。
就这样,挺好。
“啧,胆小鬼。”紫荆衣翻了个白眼,流照君的鹌鹑心态他再了解不过,自己都助攻那么久了,却还是不敢公开,很大的因素都是因为流照君不敢触及那份感情,寄云舟进一步,流照君就退一步,绝不逾矩。再加上霹雳情缘多悲剧的诅咒,流照君更不敢了。
流照君才不管紫荆衣怎么说呢,真是孩子越大越不可爱,以前还会甜甜地喊自己“师叔”,现在心情好就“玄君”,心情不爽就“流照君”,真是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好了,你先回月凌苑吧,我带墨尘音去找翠山行喂食,然后再去找找小苍,你快回去陪陪你家寄公子吧,否则那低气压真要吓死人了。”临走紫荆衣还不忘调侃一声。
一路欢快地奔回月凌苑,流照君在快进去时又收敛了高兴的神态,一脸稳重地迈步走了进去。
果然,寄云舟又坐在庭院中的那棵月凌树下,指尖一下下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石桌,神态虽然平和,但周身的气压绝对低。
见流照君回来了,寄云舟抬眼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你在躲我。”
流照君能不躲嘛,虽然早已接纳了寄云舟,但每次面对面的时候总感觉特不自在,都不像从前的自己了。而且有时候寄云舟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让他感到特别的有气势,忍不住就怂了。
“风雪虽大,但若能雪染青丝,共同白首,便是再好不过了。”流照君轻笑着走近,抬手拂去沾在寄云舟肩上的雪,在经过他脸颊的时候停顿了一瞬。
瘦削的寄云舟神色始终是冷静与漠然的,肤色更是因为长年生病而显得苍白,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都有种脆弱,让流照君忍不住想要轻触一下,拭去所有的冰寒。
讪讪地收回了差点触上寄云舟脸颊的手,流照君目光有些游移不定,更加心虚,而寄云舟却是对此见怪不怪了,甚至眯了眯眼,看向流照君的目光带了几分无奈。
这些年寄云舟也是发现了,流照君总会冒出几句“甜言蜜语”,对象不限是谁,偏偏像是不能自控一样。要是对自己说还好,要是对着其他人说的,呵呵,自己没当场爆发可真是好脾气啊。
指尖一顿,像是没看到流照君的异常,寄云舟递给他一杯热茶,淡淡说道:“那只小老鼠也值得你亲自去找。”
“那是松鼠,不是老鼠。”流照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暖了暖,再一次纠正寄云舟对小苍的错误形容。
寄云舟一脸的不以为然,反正都是鼠,有区别?
“叶沧澜的信。”指尖将桌子上风雅别致的金色信封推向流照君,寄云舟并不好奇叶沧澜写了什么。
这些年,叶沧澜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寄信来说自己又玩了什么地方,又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每次来信都会让流照君很高兴。
飞速地拆了信,流照君扫了一眼,却一脸莫名地放下了。
这次的信很短,就一句话。
“过几日沧澜会来。”对于叶沧澜的来访,流照君还是挺高兴的,到处跑的某人几年见不到也是正常的,这次主动来玄宗还真是稀奇事儿。
还没和流照君说上几句话,金鎏影就匆匆地赶来,仿佛专门来找事儿的,飞速隔在两人之间,对寄云舟翻了个白眼,拉着流照君就要往外走:“正好宗门有事,来搭把手。寄云舟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你一直在此照顾。”
“我刚刚才回来……”话还没说完,流照君就被金鎏影拉得一个踉跄。
“小师叔,你还是看到的年轻俊杰、优秀姑娘太少了,我带你去多参加一些三教活动,别整天宅在宗内。”金鎏影瞥了寄云舟一眼,看他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有什么好的,哪儿哪儿都不行!小师叔配得上更好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好吧。”流照君熟练地顺毛,和寄云舟打了声招呼就和金鎏影一起出去处理宗务了,否则天知道金鎏影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匆匆归来又匆匆离去,寄云舟没有一声挽留,反而在他们离去前轻嗤一声:“幼稚。”指向谁显而易见。
金鎏影一顿,转身就要冲回去打人,幸好流照君眼疾手快,甚是熟练地拖着金鎏影离开了月凌苑。
待离开很远后,流照君这才放开金鎏影。
二十多岁的金鎏影无疑正处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一脸的傲气,他也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你也真是,干什么总针对寄云舟啊。”流照君一手扶额,感到很是头痛。都多少年了,金鎏影对寄云舟的厌恶与日俱增,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哼,反正小爷就是不喜欢他,还有,他绝对不是好人,不值得托付。”金鎏影高昂着头,像一只小公鸡,冷哼一声,不想再提起寄云舟,“走吧走吧,我们去广场前殿看看,今年又有新的道子加入,正好帮帮翠山行。”
不得不说,金鎏影和翠山行,一个处理事务极为熟练,一个安顿后勤十分周到,自他们接手了一些宗门事务后,奉有余都轻松了不少。
流照君一点都不想理事,一看到这些事务就觉得万分头痛。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偏偏金鎏影不喜欢他和寄云舟呆在一起,总拿这些事情拖着自己。
“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是这块料啊。”流照君直接告饶,算算账本还行,但安排新道子入门,自己真不行。
“赭杉在传功殿,你选吧。”金鎏影双手环胸,让流照君自己选,反正就是不让他回去和寄云舟独处。
传功殿现在也没有闲着,用来测试一些不足十岁,尚且年幼的孩子。
赭杉军在那里筛选有没有根骨好的苗子,可以说被一片小孩子被淘汰的哭闹声所淹没,也就他性子好,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
“我去帮翠山行。”流照君真是怕了那些熊孩子,哭起来就止不住,堪称魔音灌耳。翠山行那里好歹是少年们,谁会丢脸地哭啊。
“哼,紫荆衣跑得快,否则就把他丢给赭杉军了。”金鎏影一直记着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紫荆衣,虽说是好友,但好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别别别,紫荆衣要是去了,肯定把弄哭那些孩子当乐趣,而且墨尘音还要人带着呢。”流照君赶紧阻止金鎏影如此危险的想法,那简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要是紫荆衣真被他们喊去添乱,赭杉军结束事务后肯定要找他们两个算账。
金鎏影一想也是,不由抖了一下。老好人不可怕,但发飙生气的老好人真的惹不起,尤其是这些年赭杉军剑法提升迅速,自己也有些敌不过了。
忙里偷闲中,秋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一身金灿灿的耀眼青年踏着秋日的天高气爽进了玄宗的大门。
刚一见到流照君,叶沧澜双眼就亮了,喜意飞速地染上了他的眉眼,那克制不住的笑意让见着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笑。
双颊晕上了飞红,叶沧澜高兴地扑了过去,抱着流照君就转起了圈圈,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玄君,我好像恋爱了!”
耶~金鎏影,你这么找弃总的麻烦,真是好大胆。
今天的弃总依旧是端着,后位稳固,不屑于和小妖精们争宠,但心中暗搓搓气着了,尤其是金妃,狐媚祸主。
来了,松鼠苍,想想就想要,你们要人手一只吗?
还有,单身藏剑,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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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瞬二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