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贫道只想当个安静的道士 第115章 侵门踏户

流照君和叶沧澜同路一起去东武林，只是叶沧澜是将姬云裳姐妹俩送回姬家，自己也顺道“回门”，而流照君则是去另一个方向的颜家找麻烦。

姬云裳有孕可以说是一件大喜事儿，就算流照君去找颜家麻烦报姬云霓的仇，心情也十分不错。

手中拿着本《楚辞》和《诗经》，都说女孩子的名字从《诗经》里头选，男孩子的名字从《楚辞》里边取，流照君自然要好好找找，可不能马虎了。

在收到手下回报，说孤鸿影来颜家大门口打人时，颜望舒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文书，和其他的族老一起前往大门口，阻止这位儒门天下的辅师继续撒野。

“孤鸿影，汝怎么不在儒门天下读汝的四书五经，却跑来吾颜府门口来读？”颜望舒看到流照君还在翻看手中书卷，漫不经心地打着围上来的颜家子弟，心中的不爽顿时压抑不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莫非颜家比新鲜出炉的儒门天下更有读书氛围？也是，毕竟是千年世家，书香门第，岂是暴发户可比的？”

颜望舒还是那么的讨厌流照君，即使数十年不见，但厌恶就像发酵了一般更加不喜，尤其是看到流照君这般不重礼仪规矩，为所欲为。

倒不是说两方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颜望舒讨厌他们，是认为这些离经叛道的家伙随性又肆意，知礼却又不尊礼，若是每个人都像他们这般纵容自身，岂不是天下大乱，还有何章法可言？

先贤留下的规矩礼仪自有其存在的价值，若不是真的正确有用，又怎么会流传千年？礼教规范着世人的行事准则，不逾矩，社会才会安定。正是因为有诸如疏楼龙宿这些不安分的人，社会才会动荡。

世家大族流传已久，族内弟子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使他们的知识眼界与平民完全不同，自然也肩负着教化民众之责。严格规范要求自己，给世人做表率，世人才会学习模仿，好的品性才会言传身教，传播天下。

也不能说颜望舒他们遵循的就是完全错误的，只是疏楼龙宿更看重个人特色，发挥每个人的特长，实现个人价值。

懂礼知礼，然后不被礼所束缚，真正做到“不逾矩”，而不是一辈子循规蹈矩，用礼来束缚一生，再也没了一个人真正的品性心性。

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在于每个人的经历、人生、想法、性格。若是这些都被规定限制了，那这个人就不再是个“活人”了。

理念的冲突导致两派见面就掐，一个是嫌弃另一方粗鄙，另一个则嫌弃对方古板，不通人情。

流照君自然听出了颜望舒的语带讥讽，但这些年他的性格也被磨得好了不少，不会再一点就爆。而且此次来他也不是来做客的，下面子才是正经事。

流照君自知口才不佳，也不欲与颜望舒多做口角之争，省得被抓住话语破绽给疏楼龙宿他们添麻烦：“不用废话这么多，吾也不是来与汝争辩，品论哪处更有读书氛围的。”

左掌一翻，化出青玉流平托在怀，右手指尖轻拨，琴音流泻，空灵清脆，飞散的青色羽毛环绕四周，音攻之力形成锋刃直袭颜府传承千余年，甚至已经泛旧作古的门匾。

“放肆！”颜家不少人瞪目怒喝，拔剑出掌想要阻拦。

这块牌匾是颜家的脸面，传承千年，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岂能随意毁坏？这压根就是**裸地打脸。

但流照君想要拆的东西，谁人阻止得了？

“哐当”一声闷响，牌匾断成两截，沉重地砸在地上，甚至还溅起了一圈灰尘。

颜家的子弟对大门口好整以暇的流照君怒目而视，恨不能冲上去与他决斗，只等家主颜望舒一声令下，他们就围攻而上，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反而身为颜家家主的颜望舒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刚刚就没打算阻止，现在看到门匾在面前被断也不生气，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流照君发泄：“如何？气消了？”

从他发出命令灭了西武林的九章书社时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于流照君的找事儿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觉得流照君真是好脾气，只是断了门匾，没有伤及人命，他还以为会赔上几个驻点的人手呢。

“家主！”不少颜家子弟对颜望舒如此态度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颜家传家千年的门匾！

“闭嘴！”颜望舒冷声呵斥，眉宇一凝，威严的气势让这些人再不敢多说一句。

“这次好在云霓和无辙迹并未有所损伤，否则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收好青玉流，流照君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下背手而立，一身气势绝不输于站在台阶上的颜望舒，这是实力给予的自信，“不过九章书社的数十条人命汝也给吾记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容汝等这般轻践。”

“呵。”等来等去，等来了流照君这番话，颜望舒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真没有看懂过这个学弟，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这般天真，“孤鸿影，这些人命在天下大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你们发出的每一条命令，做出的每一个抉择都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完成，去牺牲，汝以为汝又比吾干净到哪里？”

冷冷一笑，颜望舒觉得自己真该给这位学弟好好上一课：“上位者本就该顾全大局，些微的人命又算得了什么？个人渺小的利益损失于大部分的人而言就是微不足道的。汝看，这次九章书社被灭，又有何人在乎这等小事？”

“人命再小也是人命。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圣人之言汝忘了吗？”流照君哼了一声，“我们每个人手上都不干净，但也不能将自己的权欲势力建立在血海之上。有些牺牲确实是无奈，但并不意味着让人去死是正常。”

“汝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颜望舒看着面前依旧带着底线天真的流照君，似是感慨，又似在劝告，“吾可真是羡慕汝的天真，等以后汝再经历多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好好珍惜现在的汝吧。”

“就算吾以后会变，也不会变成汝这样的人！”没兴趣再说一句，流照君转身准备离开。

报复这才刚刚开始，自己会与林云如代表儒门天下正式前往西武林，着手平定乱象，将颜家的势力全部丢回中原，非要在除魔之事上插上一手。

看着流照君的背影，颜望舒忍不住踏前一步，高声喝问：“汝真以为这样纵容保护是对姬云霓好吗？”

“人贵在自知之明，汝等将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分不清自己到底有何等能力，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颜望舒天性凉薄的唇紧紧抿着，目光是一种看不懂的悲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三个成就斐然，名闻天下，实力声望都让人不可小觑。而姬云霓，她本就不是你们的同路人，却被你们绑在一起，就算你们再怎么照顾她，没有与之对应的实力也不过是德不配位，你们终将越行越远。”

停下了脚步，流照君回头看了一眼颜望舒，突然觉得这个人也很可怜：“汝不懂。”从小的礼教与成长的竞争环境让颜望舒不再相信人心，也不敢轻言信任。

“就算你们关系再怎么好，人的想法并非一成不变，汝能保证她姬云霓不会不甘心，始终初心依旧？她的数十年努力在吾看来就是在浪费时间，明明有现成的势力不好好经营，反而另立别派。哈，孤鸿影，汝太过相信她了。”颜望舒哂笑一声，目光凉薄地落在流照君身上，好似在等着看他以后的悔不当初。

“云霓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想要帮龙宿在西武林发展，吾自然不会否认她的努力，也不会阻止她的行动。”

“她真的只是想要帮疏楼龙宿吗？她真正的心思可能你们从未明了过。”颜望舒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相信姬云霓没有其他心思，另立别派在他看来就是一种背叛，一种背心背德。

“颜望舒，汝将人心看得太恶。”

“孤鸿影，是汝将人心看得太善。”

一言不合，流照君不想再和颜望舒说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给汝一句忠告，也算吾对汝的善意：离姬云霓远一点。越来越悬殊的差距只会使人心变质。”颜望舒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自真心地劝告一句，还是给可以说是自己敌人的孤鸿影，或许真的是被他们几人之间的信任打动了吧，毕竟……

“家主，就这么放孤鸿影走了？”有长老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这可是侵门踏户啊，颜望舒就这么不追究了？颜家的脸面何在？

“汝还想如何？”瞥了一眼长老，颜望舒甚至不屑，“论实力，汝等有能力拦得下他吗？吾就不说拿下他了，省的自取其辱。”

长老似是被颜望舒这般不给面子的话语羞辱了：“可是，可是这门匾是颜家的……”

“老旧事物，迟早要换。”扫了一眼地上的牌匾，颜望舒甩了一下衣袖，更是不在意，“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靠这些死物维持的。”说着就转身走进了大门，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聒噪。

苦境儒门的势力变化还不够自己烦心的吗？不过是牌匾被断，这算什么？而且这孤鸿影还算有原则，轻易不伤人命。若是连这点挑衅都受不住，自己还怎么成为疏楼龙宿的对手？

留下的门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拾起牌匾，看看能不能修补一番。

回到儒门天下，流照君还是有些不舒服，坐在院中抚琴发泄，显然是被颜望舒的话气到了。

他不相信姬云霓会对他们有坏心思，毕竟在这偌大的霹雳世界，他们四个才是真正的同乡亲人，有着共同的秘密，守望互助才是应当的，什么奸邪诡谲都不应该存于他们的关系之中。

疏楼龙宿自然注意到流照君心绪的变化，只想了一下便踱步过来：“怎么，颜望舒又堵汝了？”

“他说让我小心姬云霓！”说完，流照君手中一用力，琴音扫倒了一片花卉。

对于生气的好友和心爱的花朵，疏楼龙宿当然是舍花而就好友了。

忍着心疼，疏楼龙宿摇着扇子坐在流照君身边的石凳上劝慰：“其实颜望舒说的也不无道理。”

疏楼龙宿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四人之间的隐患呢？主要的是他们四人实在关系太好，好到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若说流照君和叶沧澜好，那是因为他们是同族兄弟，自然守望相助，毕竟只剩他俩了。

和姬云裳好，那是因为叶沧澜深爱姬云裳，自然也当亲人看待。

但同姬云霓好，疏楼龙宿就觉得有些太不正常。

没听说过和兄弟嫂子好，还要和嫂子的姊妹一起好的，流照君也没有想要娶姬云霓的意思，但他们四人也确实关系好到异体同心。

不过关系好是好，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

各个方面皆不如其他三人优秀的姬云霓显得太过平庸，和普通人相比，她的天资也只能算得上可以。这样一个除了容貌出众，其他各处都没有什么太过特别天赋的姬云霓，却处处受到其他三人的照拂，心态有些变化也属正常。

不过就疏楼龙宿观察，姬云霓虽然有一些小心思，但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属于可控范围，行为也没有偏差，自然就放心了许多，但小心无大错。

“哼，你还为他讲话。”流照君又抓了一把牡丹花，狠狠地捻了捻。

“小心手。”疏楼龙宿内心滴血，这可是自己花大工夫培养的牡丹花王啊，但表面上还要笑着关心流照君。

丢开手中的花朵，流照君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姬云霓是我们的姐妹，自然照顾有加，我们四人的关系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亲密。”

流照君怎么会没注意到旁人的闲言碎语呢？但姬云霓又不是坐享其成，她也努力了，虽然成果不佳，但也不能否认她的努力，自己和叶沧澜他们从未轻视过姬云霓任何的成就。

“算了，汝等也算仁至义尽，并未有任何对不起姬云霓的地方，想必姬云霓也是同样真心待你们吧。”疏楼龙宿转头安慰道，“颜望舒的话只能听一半，汝也无需太过上心。”

既然流照君几个不上心，那就只能自己上心了。

疏楼龙宿觉得自己真是心累，交个好友，还要操心好友的人际关系交往。

流照君低头看着琴弦，深思了许久，最终出乎疏楼龙宿意料地说：“你帮我留心一下吧。这段时间我要去西武林了，沧澜那里你多操心一下，尤其是姬云裳。对了，别让他们知道。”

疏楼龙宿有些惊奇地看了好一会儿流照君，觉得自己该重新正确认识一下他了，这种话流照君从前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变化成长了？”翻了个白眼，流照君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哈，主要的是汝以往可是天真得可以。”

“我外表看着大大咧咧，但不代表我看不清事情，不接受谏言。”流照君总觉得疏楼龙宿对自己可能有什么误会。

看了流照君好几眼，疏楼龙宿觉得道门的道长都有毒，一个个看着单纯好骗，其实个个都心如明镜，只是想不想做，愿不愿意懂而已。当然，流照君的情商我们不予置评。

或许，易前辈从来担心的都是流照君的纯善，毕竟一向真心待人的人到最后受到的伤害也是最严重的。

他们可以承受住任何生活上的打击，但对于亲近之人的背叛甚至离开都会格外伤心，就譬如易蹉跎前辈的仙逝，别看流照君现在好似已经像过去了一般，但当初死怼魔域二十年那可不是作假的。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疏楼龙宿竟意外地发现这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或许这就是他们感情这么好的原因吧。

只希望他们之间的友情经受得住磨砺，不要真如颜望舒所说的那般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