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只是练习赛,所以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解说,莉莉安和妈妈都不懂排球,只能通过记分牌看出“哪方得分”这种简单的战况。
乌野并没有领先太多,场上的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音驹似乎找到了对付日向翔阳的方法。高大的人墙拦在面前,像密不透风的拦网,橘子头原先那种迅猛的攻击都被挡了回来。
而后局势急转直下,音驹频频得分。
也是在这一刻,莉莉安才明白为什么小个子在排球比赛中是劣势,也明白了为什么日向翔阳之前会那么崇拜小巨人。
身高是堵天然屏障,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光是杵在面前,就是堵坚实的围裙。日向翔阳的击球被一次接一次拦住,对手的记分牌也在一分又一分上涨。
连旁观者都能看出那种无力。
就算跳得再高,在身高的绝对优势下,也显得徒劳。
厄里斯女士揪心地捂住心口:“小翔阳真可怜啊。”
莉莉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中正捏着截裙摆,原本柔滑的高级布料此刻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她松开,悄悄抚平,又在妈妈发现之前,抢先开了口:“妈妈你戏太多了——小翔阳自己都没泄气。”
说完,才意识到,是啊,橘子头自己都没泄气。
非但没泄气,甚至还保持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热情,掷地有声道:
“再来一次!”
莉莉安特意选的角落处的位置,他们之间隔了段很远很远的距离,可这句话却直直落入莉莉安的耳朵里。
清晰、嘹亮,像团滚烫的火球。
吸血鬼揉了揉耳朵。
又被灼伤了。
别人为他揪心的时候,这家伙本人却像打不倒的样子,始终保持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热情,越挫越勇,在球场上不知疲倦地进攻。
丢分了。
再来!
再继续!
奔跑、跃起、击球,不断挥动手臂,摆成飞翔的姿势。
“真是的,太热血了啊,这就是正值芳华的男高吗!看得我都热血沸腾了!”妈妈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了纸巾,一边说话,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当年我在战场上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呢!”
裙摆终于勉勉强强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莉莉安松了口气,提醒道:“亲爱的厄里斯上将,你又没打过败仗,但小翔阳他们可是输了诶。”
妈妈瞬间停止哭泣,说:“那倒是!”
……
虽然乌野最后还是输了,不过日向翔阳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大声嚷嚷着“再来一次”。
因为是练习赛,没有正式比赛那么讲究,按规矩本来连输两局就该结束,但两所学校都选择了继续打下去。愣是从白天一直打到了傍晚,彩霞逐渐铺满了整片天空。
在这样温馨的暖色调中,场馆里的所有队员都累得大汗淋漓,几乎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除了橘子头。
他依旧保持着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再来!”日向翔阳气势汹汹地说。
然后被黄毛教练拎起来了。
连有种族优势的吸血鬼都难免对他的体力感到惊讶了。
厄里斯女士终于从热血少年漫的氛围中脱离,掏出镜子补了补哭花的眼妆,再转过头问女儿:“亲爱的,小翔阳真的不是我们同族吗?”
莉莉安顶着面瘫脸说:“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
练习赛结束,两所学校的队员进行赛后寒暄。有的已经成为了挚友,泪眼汪汪道别,还有的维持着虚假笑容说着客套话,至于两边教练,则表情狰狞地互放狠话。
夕阳在场馆宽大的玻璃墙面流转,晕开漂亮的橙黄色,仿佛整片天空都融化进了这座球技场。
莉莉安伸出苍白的左手,接住一捧斜阳,温度已经不再像白天那样灼热了。
于是她和妈妈迈着步子走向台下,边走,厄里斯女士边星星眼念叨着:“小翔阳看起来就像个才出炉的橘子蛋糕呢!”
“是啊,看起来很香的样子,尤其是才运动完。”莉莉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橘子蛋糕,理智地拉住了对方:“妈妈,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不然很难不担心你把这里变成凶案现场。”
毕竟自己上次在烧鸟店就差点失控了。
和一群运动系男高呆在狭小的空间里,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不扑上去咬破他们的脉管。
更何况现在的人数比上次还多。
还运动了一整天。
隔着远远的距离,莉莉安都能闻到空气中隐隐飘着的鲜血气息。
不过糟糕的是,日向翔阳和人聊完天之后,居然猝不及防朝这边望过来了。
他站在夕阳下,身后是大片大片柔软的橙色云朵。一和莉莉安对上视线,橘子头就抬起步子,热情地跑过来——
“莉莉安!!!”
他再一次大声喊出莉莉安的名字,声音顺着傍晚的微风落入莉莉安的耳朵。
“这句我听懂了呢。”妈妈微笑着说。
妈妈不愧是活了好几个世纪的老怪物,克制能力比莉莉安强上许多,女儿紧握着拳头默念佛经的时候,她却极为坦然自若地望着香甜可口的橘子蛋糕。
她们终于走到了出口。
厄里斯女士从台阶上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由于她身形高挑挺拔,站在小小的橘子头面前,姿势看起来就像平时逗小猫那样。
厄里斯女士问:“阿姨明天就要回英国了呢,小翔阳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和我一起逛逛街?”
这话是句日语,由翻译转述。穿着套干练的白色西装,刚好和厄里斯女士的黑色鱼尾裙形成强烈对比。
甚至连厄里斯女士说话时浮夸的黏糊音色都复刻了。
莉莉安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厄里斯女士身后那位小个子翻译。
她是比赛开始没多久就到了场地的,期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莉莉安好几次忘掉翻译员已经就位。
现在莉莉安才仔细打量起这位翻译员。穿了双高跟鞋,居然依旧比橘子头还矮,站在高大的厄里斯女士身边,说得上小鸟依人了。她的鼻梁上架着副方框眼镜,头发干净利落盘在脑后,看着又正经又不正经的。
说正经是因为她的翻译很准确,说不正经是因为她一比一模仿妈妈的语调和神色。一张典型的不苟言笑的学霸脸在翻译时浮现出夸张的热情笑容,场面看起来就像撒旦捧着《圣经》虔诚诵读一样诡异。
偏偏翻译员本人坦然极了,一旦翻译完毕所有表情都顷刻消失。
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莉莉安惊讶于对方过人的心理素质时,日向翔阳也看了看翻译员,再看了看厄里斯女士。
他眨眨眼睛,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有点儿拿不准该对着谁讲话。
莉莉安看出了他的纠结,说:“随便对着谁讲话都行。”
“好、好的!”日向翔阳转身对着厄里斯女士,问:“阿姨明天就要回英国了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居然只呆一天么?”
翻译再一次发挥了惊人的敬业精神,连橘子头握拳的姿势都复刻了,还有他充满好奇的眼神,透过一层镜片传递出来。
要命。
本来已经习惯了橘子头的眼神,但被别人模仿出来的时候,才再一次感慨于他双眸中那种特有的清澈,好像看谁都亮亮的。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位翻译真的不是在某所电影学院辅修语言学位的吗?
莉莉安叹为观止。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意识到这种场景有多诡异,一个讲英语,一个讲日语,再通过一名奥斯卡级别的翻译,毫无障碍地交流起来。
“不只一天哦!阿姨呆完了一整个黄金周呢。当时莉莉安在电话里说黄金周会放很长的假,阿姨就直接飞过来了!这几天我和莉莉安去了仙台的好多地方玩,还给她做了好几套漂亮的衣服!”
厄里斯女士跟橘子头说话的语气做作得令人发指。
莉莉安拉下头顶的墨镜,沉默地偏过脑袋,实在不忍直视。
日向翔阳则很配合地回道:“咦,漂亮衣服吗?真想看看呢——啊,不对不对不对,莉莉安现在这套裙子就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他光速改口,并一连说了三个“特别”。
再用余光悄悄打量莉莉安。
平时在学校里都穿着制服,这还是日向翔阳第一次看她穿连衣裙。
那是条做工考究的暗红色裙子,柔软的布料像流水一般垂下,一直没过了膝盖。荷叶边裙摆在风中荡漾出好看的弧度,露出下面一截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
才看了一眼,日向翔阳猛然抬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呼——
不不不不不可以再看了。
日向翔阳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但他忘记了将空气吸入肺部,脸颊一点点鼓起来,令人联想到充气的河豚。
“要看就看咯。”莉莉安忽然歪头,坦然地说:“我这身就是很好看啊。”
大小姐抬了抬眼皮,对自己的美貌不以为意。反正从小到大都被各种惊艳的目光注视着,那是独属于她的徽章。
到这之后,很多时候莉莉安都无法理解这个民族为何如此内敛又含蓄。
英格兰红玫瑰生来张扬。
日向翔阳第一次遇见这样锋利而自信的女孩子,脸颊重新扁下去,呆呆愣在原地。
视野中,莉莉安站在漫天夕阳之下,美得明目张胆。那袭红裙如同地狱中燃烧的火焰,裙摆随风蹁跹,仿佛一片片花瓣舒展。
整个人就像一支盛开在残阳下的漂亮玫瑰。
日向翔阳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太耀目了。
他晕乎乎地感慨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从莉莉安飘扬的裙摆划过。
好像……有点儿皱?
很快,先前那点窘迫转变为好奇,橘子头盯着那片突兀的皱褶,迟疑着开了口:“诶,莉莉安的裙摆皱了诶,是刚刚不小心压到了吗?”
莉莉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发现了那片皱褶,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比赛时的记忆再度浮现在眼前。
数秒沉默后,莉莉安暴躁地扇开那些片段,说:“对,不小心压到了。”
妈妈暧昧地笑起来,笑完,才接着道:“说起来,设计师们还给莉莉安定做了一套浴衣呢,到时候可以穿上去看烟火大会喔!”
听到关键词,橘子头呆呆地定在原地,晕乎乎开了口:“啊,原、原来莉莉安有把一起去看烟火记在心上吗!”
无数朵小花花从他身上噼里啪啦冒出来,一朵朵砸到地上,眨眼就堆成了一大片。
莉莉安几乎要被淹没在花海里了。
“果然是和小翔阳约定好的呢!”妈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那就一起去我们家吧,让设计师给小翔阳也做一套同款的浴衣!”
日向翔阳星星眼追问:“真的吗,我也可以吗!可以拥有莉莉安的同款浴衣吗!”
他身上砸下来的小花花更多了。
沉默了许久的莉莉安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打断了这家伙:“喂,都说过了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人。”
日向翔阳仍旧保持着那种灿烂到耀眼的目光,问:“咦,这种眼神是哪种眼神?”
好亮。
烦死了。
暴躁吸血鬼偏过脑袋,不再同他对视。
“就是这种一看就让人想一口吃掉的眼神呢。”妈妈笑眯眯地做出回答,神情看上去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橘子蛋糕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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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