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铁郎觉得自己接了个烂差事。
研磨家的客厅。
“你难道就忍心让我去单独面对陪木兔那家伙突如其来的心选?超尴尬啊?!”
黑尾刚喝完水,杯子还在手里,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表演自己的惊恐。
研磨叹了口气,他身上的黄色卫衣穿久了,起了绒,暖白色的灯下根根分明。
卫衣肘部和腰部突然起了褶皱。
研磨往后靠在沙发上,低头继续玩手游。
“不去——还有,你太夸张了,小黑。”
黑尾撇嘴,顺势坐下来,手上的杯子“叮”地一声立在客桌上。研磨决定的事很难松口,但他还是想发泄情绪。
他颇为费解,“木兔那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
研磨眼睫抖了抖,语气仍然寡淡,“不知道。”
黑尾无聊地玩着杯子,“要不是木兔和我说,我都不知道周围新来了个这么奇怪的邻居。”
“那里奇怪?”研磨头也不抬地打游戏,接话。
“就……啧,很难以形容。”黑尾想了一会儿,“其他的不好说,但我打赌她的脾气肯定从小就是这样的。”
“嗯。哪样的?”
“就是……”黑尾比划着,“研磨你知道那种脾气恶劣的千金小姐吧?她就是那样的。”
研磨抽空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想说她家里很有钱?”
黑尾想了想,“这个不好说——哎,”
他猛一挥手,“被你带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从小到大一定没被人忤逆、否定……呃呃呃,也不对,反正一定是没被人欺负过!而是被人捧着、宠着的!”
研磨皱眉,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眼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黑尾突然有些耳热。
他不自觉往后仰,“你干嘛!——我说错什么了?”
研磨垂眼,不紧不慢地继续打游戏,“从小被人宠着、捧着、脾气烂——这说法和你前面说的区别在哪儿?”
区别?
黑尾觉得有些热,为了在研磨面前装的若无其事,他无意识把身体打得更开,语气也渐渐变得轻佻起来。
“又不是只有千金小姐才能被人宠着捧着。”
“嗯哼?”研磨示意自己在听。
黑尾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耳后爬上了脖颈,他不由饶了绕,惊讶地摸到了一堆鼓动的热。
“还能是因为什么……”
手指还搭在脖颈,眼睫垂下,不安地颤了颤,往下,嘴角却偏偏勾出一个轻佻到近乎轻慢的笑来,
“长成那个样子……脾气就算再烂,再没有钱——就算连长辈、监护人都没有——大约也能被人宠着捧着——直到今天吧?”
研磨抬眼看他。
黑尾喉结一顿,随后又滚了滚,声音小而涩哑。“我说……这种女生在日本多得很吧?”
他撇头,没有去看研磨。
因自尊而生的卑劣且微妙的嫉妒不知道对准了谁,茫然地蒸腾在半空中,变成了淡淡的、对准了少女的恶意。
空气一时沉默。
研磨吐出一口气,不再看他。游戏机被放下,亚麻裤料褶皱舒展,他站起来,背身走。
“你干嘛?”黑尾摸了摸耳后,不知为何有些浮躁。
“喝水。”
研磨倒了杯水,心绪被黑尾勾得有些复杂,索性先撇在一边,问黑尾,“你不是还答应要请别人吃饭吗?”
黑尾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抱枕,都快磨出了火,嘴上却相当果断,“你要不去我也不去。和朋友的心上人单独吃饭什么的,怪尴尬的。”
“那就把人晾在原地?”研磨回头挑眉。
“嗯……对啊。”
黑尾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用抱枕把脸捂紧,他仰叹,夸张地哀嚎,
“唉!你说我现在打电话给木兔怎么样?他赶得过来吗?”
“木兔不是说了他今晚有训练?”研磨语气淡淡。
“那赤苇呢?他干脆连带着木兔心上人一起帮忙照顾得了!”黑尾皱眉,甩手,“把事情外包给别人,哪有这样当副队长的!”
“训练肯定是一起的啊。”
研磨无力扶额,手指遮住了眼睛,“不过我同意你后面那句——他们自己的事……确实不该外包处理的,太……”
剩下的词句被他嚼碎了咽下去,没出口,也没人在乎。
黑尾看了研磨一眼,他的心脏从刚才就开始止不住地跳,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愿被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看出来,他站起来,抖了抖裤子——外面冷,屋子里虽有暖炉,但就打算呆那么一会儿,所以黑尾铁郎一开始就成功地说服了自己穿好厚外套——现在刚好,说走就走。
“真是没办法。”
他嘟嘟囔囔,从被炉上下来,大步不是,小步也不是,最后干脆像是烦躁似的快步走起来,边走边说个不停,一直到研磨家玄关穿鞋还不停。
“唉,我真不想和一个脾气那么烂的人单独吃饭……你知道她见我第一面和我说了什么吗?她居然说自己在睡觉?哪有人这个时间睡觉的……真是怪的不能再怪了,还说我手里的东西是猫粮呢!吃得不是挺开心的……但话说……这个时间睡觉,她身体不好吗?还是昨晚熬夜了?”
“是有可能。”研磨站在原地,看着他动作。
“啧。我真没做过那么尴尬的事!”黑尾系鞋带系了一半又开始叹气,他回头望研磨,苦恼地说,“要不我现在跑过去跟她说自己有事,不能和她吃饭了……”
“最好不要。”研磨说,“你都让人家等了那么久了。”
“唉。是啊。都等了那么久了……啧啧。”
黑屋捏了捏眉心,想到之后要和某人一起吃饭就心脏乱跳,红色战栗着,他强压下,回头,又不死心地问,“研磨啊,你就真不能……”
“好啊。”研磨挑眉。
“——什么?”
“我陪你去和她一起吃饭。”研磨轻笑,又重复了一遍,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啊、啊,这样。”
黑尾摸了摸鼻子,旋即用自己肩膀碰了碰研磨的,“对对、我就说这样最好啦!”
研磨抬头,看了黑尾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低低应了一声。
“嗯。”
他突然也想去看看她,何况……小黑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