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打排球的人能谈恋爱吗 第12章 【宫治】青春消亡史（完）

高二结束后，我和宫治不再同班。

我把这本神奇的笔记本放在床下的收购箱中，准备将其作为青春的一部分封存。它预言的部分已经一一实现，我和日记主人的心情也逐渐重合：好喜欢，想告诉他。恋爱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吧？胃袋与心脏不能都空落落，非得把某处吃得沉甸甸才行。

想吃到美味到不可或缺的感情，想独占那份心情。

像我这样普通的人，也能拥有玫红色的青春吗？

倘若那个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倘若我所期盼的对象答应我的请求，倘若命运当真为我写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堪称绝妙的邂逅……

届时，我将作何感想？?

明日太阳照旧升起，世界并不会因为恋情的停滞发生什么变化。我探寻所谓世界的真相，发现命运早在某时悄悄落下帷幕。人不能一帆风顺地长大。这大概是世界唯一的真理。如同某位文学部的前辈所说：“青春校园恋情，一定要晦暗不明、一波三折才行啊！”

青春就这么悄然而逝。

我没有和宫治告白，考入当地的普通大学，就读再普通不过的专业。常理来说，这象征着某种结束。青春在一般人的定义中大概仅有初高中阶段的“黄金六年”，一部分人选择继续升学，一部分人选择直接就业。宫治是后者。

他后来的去向我无从得知，只是偶尔，极为偶尔的瞬间我会有所疑惑：他这样的人，不打排球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呢？

我不得而知。

*

重新亲近起来是不久之后的事。

新年假期我坐新干线回家，路上睡了一觉，走到我家店铺楼下，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声音，进去，我妈爽利的招揽声猛地下沉，说怎么回来这么迟。我差点惊掉下巴，非常不礼貌地指着人说：宫治？这个人是宫治？当事人置身事外，专注地捏手里的饭团，我一眼就看出是我家单调的饭团分区中周三特供的明太子饭团——我最喜欢的口味。

宫治说，他在这里当学徒。

整个寒假，除开正月，我都在母亲的施压下在店里帮忙，充当廉价劳动力，洗菜，洗锅，煮大麦茶。饭点生意很好，母亲做的菜好评如潮，我煮的例汤也颇具美食风味。宫治帮忙捏饭团，动作娴熟，和高二料理课一样，手沾过水，搓一点盐，趁热将米饭团起，做成圆滑的三角饭团。

我妈开餐馆也遵循基本法，中午十一点半开门，晚上八点关门，周六日休息。宫治每天都来。下午空的时候时候母亲教他捏饭团，米饭在掌心滚过几圈，成团了放在竹编上递给我。

我咬一口，对宫治点点头：“可以开店了宫老板。”

他眼前一亮，顺带提起开店的计划。我妈哈哈一笑，说这当然没问题，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阿姨商量啊。我啃我的饭团，心想反正没有三十岁我大概是不会回来的，宫治能帮忙挺好。

他看着我，手指灵巧，几秒内又捏了个樱花饭团，一样放竹编上递给我。

我接过，抬眼：“哎呀，这好像不是菜单内容吧？难道是隐藏菜品？”

“嗯……算是吧。”

等顾客走光，我支着下巴昏昏欲睡，他靠过来，拉住我的手，俯身附在我耳边，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

“啊？”

“如果不是分班，早该说了。”

介于告白来得太晚，似乎够不到青春的边角。度过短暂的热恋期后，我启程回东京上大学。

宫治则在我大学期间成功创办了一家自己的店铺，名为“饭团宫”——其中我推荐了“饭团”二字，并作为老板背后的脊梁钦定菜单，在寻常品味的饭团之外，加上了樱花饭团的季节特供。宫治知道了笑着说我怎么还惦记樱花饭团，我长吁短叹：毕竟我的心跳之旅是从它开始的嘛。

宫侑毕业后直接进入职业队打排球，闲暇经常来宫治店里吃饭。我和男友打电话，往往能免费收听成年plus版排球部特产。话题从吃饭到排球再到恋情，他俩样样想比个高低。

宫侑最开始还不知道我们恋爱，会洋洋得意找宫治炫耀，休赛季和哪个主攻手搭档打出绝佳配合，自己的女朋友来看比赛夸他帅气。宫治不理他，把手机切换到公放。

“我跟你说，每次比赛前她还会和我撒娇，说‘侑，你好帅哦’，然后把自己做的护身符送给我，你没有吧？”

我听到那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期末论文进度从回车突变至一串乱码。宫侑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开始呲牙，听声音，感觉要喷饭。

“哈？治，你有女朋友了？”

“嗯。所以别炫耀了，还是说回你们的主攻手吧。”

“好过分？！”

大学毕业后，我回家待了一段时间，在我妈手底下打工，基本遵循劳动法，偶尔还能趁上班空闲谈恋爱。

饭团宫和我们家的店铺隔两个街道，我骑自行车不过十分钟。由于物美价廉，他家开业后一个月起就人气爆棚，经过宫侑这位事业蒸蒸日上的帅哥排球明星推荐，更是“火上浇油”。我都不敢饭点接近街道，他们家队伍能排到另一条街去。

我基本踩着打烊的点进去，要求老板为我开通特殊通道。饭团宫老板这个时候就展示出无比的宽容心，他一遍应答，一边问我要什么；我报一遍菜名，他就已经把我想要的套餐端了上来，还贴心地说“请用”。

北前辈和宫侑也会来。北前辈过来送新产的农产品，宫侑则发挥双胞胎特有的无话不说，排球职业的季度排名勇夺第二，一场比赛连续四次发球得分，恋情止步不前。他第三十七次和我们抱怨自己的情感问题，说难道你们都不会吵架的吗？为什么都没听宫治抱怨过？

我那时候借用厨房煲汤，高压锅刚上汽，气阀滴嘟嘟转个不停。宫治和他坐吧台邻座，表情戏谑：“毕竟我不像你是个人渣。”

“我哪里是人渣了？你这个人能不能体谅一下别人的心情？我真的被伤到了！”

“感觉你还是段子冷场更伤心。”我颠勺，撇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这样吧。我给你个建议，你们要是吵架，你就去厨房做饭，然后把道歉的小纸条压在盘子底下。她吃完大概刚好消气，看到纸条也就原谅你了。”

“侑做饭啊？”

我笑出声，发尾被火一燎，烧焦了。

新年第三天，按照季节食谱，我在宫治家炖排骨汤。

宫侑冒冒失失闯进来，三两下把鞋踢掉，问我治呢，治去哪了。我说不知道他还不相信，说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是除了饭团宫就差不多都和你在一起吗？

我耸耸肩膀。左右找不到人，不如先做下来喝碗排骨汤，刚炖好。

他嗅嗅鼻子，手机叮铃铃响。接起来就是吵架。我竖起耳朵偷听，电话内容听上去像是周末晚八点档情感剧，话里话外充斥着狗血言情台词，让人不忍直视。我没做错，你想说什么，我们分手吧。宫侑语气从激烈转为平静，末了看向我，说帮我盛一碗排骨汤。

放了两分钟的汤递给他，他一口喝光。我摇摇头想真是没品，排骨汤当然是慢慢喝最好。

第二碗温度不同，他被烫了几下终于老实，拿了陶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吹凉了喝，吃着饭还不忘再问我一次阿治的去向。

我优雅地擦擦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对上宫侑的眼睛。咀嚼细致的肉类在胃部发酵，汤水暖暖的。我把钥匙丢给他，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我要走了，钥匙给你。”

他双手捧着金属锁匙，看上去还搞不清状况，呆愣地问我你们怎么了。

我站在玄关，踢了两下鞋尖，头也不回，声音带笑。

“和你一样，分手了啊？”

原因很简单。我去中国留学，宫治留在本地。大概算和平分手。我新年回家还去他店里蹭饭，菜品是本人喜爱名单第一、不对外展示的汉堡肉排。我们谈笑如常，默契地没有提及关系的变化。吃了什么，北前辈家的粮食，最近怎么样？陈词滥调。

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除了我们无人能评价其中好坏，而两位当事人都不愿旧事重提，它也就这么成了一笔烂账，像正好长在地界线的树，不得不被人类争抢划分。

后来我研究生毕业回日本，母亲对我的要求已经全部达成，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逃避现实，在当地公司找了对口的文员工作，悠闲度日，顺带研究更讲究刀工火候的功夫菜。

某日我整理房间，翻出那本压箱底的暗恋日记，看到封皮恍若隔世。数年前流行的封皮现如今已经不算青春洋溢，反而更显老气，闪闪发光的水钻也已蒙尘。我翻开书页，又看到那张过曝的拍立得，背影模糊。我手一抖，它就掉落在地，背面向上。

『青春的瞬间到来时，可不要逃避呀！』

和前男友的重逢怎么都算不上平和。他和一位女性同行，我不认识。同样是冲绳海岛旅游，我们恰巧在一艘船上。

我们见面之前我还在看那张拍立得背后出现的字句，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梦游，从一大堆箱子里找到当年那本突然出现的笔记本、抽出最后一页夹着的拍立得、写完字最后恢复原样的。想到最后我得出结论：记不起来了。

从购票处出来的瞬间我和宫治打了照面。还是喜欢戴鸭舌帽，眉眼隐隐透出倦怠，整个人懒洋洋的。他和我对视一眼，顿了顿，默契地转身。船上实在颠簸，我转移注意力看起手机，一个浪打过来，手机都要掉到海里。但我没能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生怕自己不经意发觉到彼此之间的可能性，再一次动摇。“什么时候回的日本？”

“最近，一个礼拜之前。你怎么来冲绳旅游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排骨汤做法吗？”

“妈妈要求的。”他的声音不咸不淡，“我来之前刚做过。”

“是吗。但果然还是我做的更胜一筹吧。毕竟我都做了快二十年呢。”我一笑，准备简单寒暄几句就将话题略过，“你和女朋友一起来的？玩得开心啊。”

“不是。”

“啊？那个女生不是你对象？”我抬高眉毛，“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妹妹，你们的家庭情况可是人尽皆知。”

“宫侑那个家伙都订婚了，我妈怕我孤独终老，紧急给我安排了相亲。她也是被父母架着报名的，之前根本不认识。我们商量好了各做各的互不干扰，结束旅行回去再说。”他说着说着语速加快，最后紧急刹车，又恢复慢吞吞的样子，“嗯。就是这样。”

“哦。”我狐疑地又看他一眼。宫治别扭起来，像是不满意我的态度，嘀嘀咕咕又开始反驳，说什么我真的和她不熟。

“你解释什么呀，我们都分手了，我也没资格质疑你的感情状态。就是顺口一问，别在意。”我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宽慰。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碰到他的禁区，对方脸色又不对起来，这回倒没有转过头，靠近过来，紧盯我眼睛，声线压得又沉又低。我莫名紧张起来，握住栏杆的手不自觉收紧，掌心汗津津。

“这种事情没办法不在意吧。”

“啊？”我眼皮一跳，勉强挤出笑，“宫治你在说什么呢？”

“你要回日本的话，和我复合不行吗？”他别过脸，“这样就和我有关了。”

叮咚！争强好胜判定失败！

我脸颊通红，紧急后退两步，腰部撞上栏杆，头顶的帽子恰好被风一吹，奔向自由的大海。宫治往前拉住我，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不行吗？”

而我能给出的答复也只得千篇一律地含糊：“再看看。”

结束旅行，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宫治说他家没饭吃，能跟我回家吃饭吗。根据我妈对他的喜爱程度，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点头。

照例炖排骨汤，放玉米和胡萝卜，高压锅上汽20分钟转移到砂锅。转至最小火，我从床底下掏出那本笔记本，抹去它表面的灰尘，心想这本日记还是得让他知道。于是神神秘秘和他说，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你可要看好了。

他点点头。

我翻开第一页，却瞪大了双眼。

呀？它什么时候变成空白的了？

文中标识内容来自《败犬少女太多了！》，原句为“但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有那种青春的话，要是眼前有会为我流泪的女主角的话，要是我是轻小说男主角的话，那个时候，我会有什么感受呢。”

半年后未公开内容解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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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宫治】青春消亡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