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难得地没有强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平静的坚持。他没有收回手,只是将那一小块膏状物停留在敖烈嘴边。
那种无声的耐心,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敖烈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拗不过哪吒,或者说,是不忍心让哪吒一直这样僵持着。
他叹了口气,重新转过头来,带着认命的表情张开了嘴。
哪吒这才将指尖的食物送了进去。喂完了最后一点膏状物,哪吒又从包里拿出水壶,扶着敖烈让他喝了几口水。
确认他都吃下去了,哪吒便收起东西,手臂轻轻一使力,便将敖烈整个人从毯子里抱了起来。
敖烈虚弱地窝在哪吒怀里,身体轻得像没有重量。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窘迫,脸颊贴在哪吒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自嘲:“真是惭愧,我看起来就像一个废人。”
哪吒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许,脚步稳当地朝着洞口走去。他低头看了敖烈一眼,眼神平静而认真:“Omega理应被照顾。”
他时常会收留那些在沙漠中迷失、脆弱无助的Omega,把他们带回营地,给予他们庇护和必要的帮助。
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现在,怀里这个伤痕累累的Omega,同样值得被照顾。
哪吒抱着敖烈,脚步未停,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似乎要将这轻飘飘的重量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他的目光掠过洞口透进来的、不再狂暴的天光,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他确实救助过不少Omega,那是他给营地定下的规矩,不允许任何人强迫标记,也给予他们选择去留的自由。
他对Omega,向来有一份基于规则和立场的尊重。
可怀里的敖烈,又有些不同。
打从第一眼在那个混乱的交易场看到这条傻乎乎的小龙,他就没想过要把他带去不夜城卖掉,而是动了心思要直接骗回自己的营地。
后来虽然是“关”了起来,但也从未想过要将他分给旁人染指。
大概…就是因为这条龙看着太干净,太好懂,受了伤也只是默默忍着,偶尔露出的那点傻气和耿直,让他觉得格外顺眼,以至于…只想自己一个人欺负。
哪吒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敖烈光洁但因失血和脱水而略显苍白的额头上。敖烈大概是累极了,又或是羞窘得厉害,眼睫微微垂着,呼吸带着伤痛引发的浅促。
哪吒忽然凑近了些,对着那柔软的额发,轻轻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几分干燥的沙尘味,还有哪吒身上独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体息。
敖烈额前柔软的碎发被这股气流吹得微微扬起,他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条件反射地闭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远比那口气更温热、更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刚刚被气息拂过的额头上。
是哪吒的嘴唇。
触感很轻,带着一点干燥,却意外地温暖。那温度透过皮肤,似乎一直熨帖到因为羞耻和虚弱而冰凉的四肢百骸。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与他们一路逃亡的紧张、敖烈身体的剧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他有瞬间的怔忡。
“诶……”敖烈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自己耳根处不受控制地升腾起的热意,那热度迅速蔓延到脸颊,让他本就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他依旧闭着眼,不敢去看哪吒的表情,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哪吒的颈窝,声音又低又闷,带着难以掩饰的羞赧和一点点细微的抱怨,嘀咕道:“……又耍流氓。”
哪吒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没有回应敖烈的控诉,只是重新迈开脚步,抱着怀里体温升高、微微蜷缩起来的人,稳稳地走向洞口的光明。
哪吒小心翼翼地将敖烈靠着洞穴内壁相对平缓干燥的一处放下,让他能勉强坐稳,这才起身走向昨天被沙暴掩埋的角落。
那里,沙土堆积得像个小丘。
他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副厚实的防磨手套戴上,动作利落。
接着,他屈膝弯腰,双手毫不犹豫地插进松软而冰凉的沙土深处,开始挖掘。沙子簌簌落下,很快,一抹金属的颜色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红绫如同有生命般从哪吒身上探出,灵活地卷起沙土,帮着清理。混天绫似乎干劲十足,但没过多久,它就像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悄悄地脱离了挖掘工作,像一条顽皮的红色小蛇,蜿蜒着蹭到了敖烈身边。
它轻轻碰了碰敖烈的手臂,又绕着他的腰际虚虚地画了个圈,似乎在撒娇,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敖烈却没有看它,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在沙土中忙碌的哪吒。
看着哪吒专注而有力的动作,看着他清理机车时认真的侧脸,敖烈感觉额头上被亲吻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温热的痒意。
他忍不住想笑,嘴角刚刚牵动,肋骨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能赶紧捂住疼痛的部位,将笑意压了回去。
真是糟糕透顶,连一个简单的表情都会引发剧痛……可看着哪吒,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又挥之不去。
哪吒很快将机车从沙土里完全刨了出来。他仔细地拍掉车身上的沙尘,又俯身检查了引擎、轮胎和线路,确认沙暴没有对其造成致命损伤。
一切妥当后,他直起身,走到敖烈面前,再次将他打横抱起。
“唔……”敖烈痛得闷哼一声,虚弱地靠在哪吒肩上。哪吒将他安置在机车座位上,让他靠在自己身前,然后自己跨坐上去。
混天绫立刻自觉地飞过来,将两人的腰紧紧地、却又避开了敖烈伤处般巧妙地捆缚在一起,确保他在行驶中不会颠簸摔落。
随着引擎一声轰鸣,机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洞穴,驶入恢复平静的沙漠。风声呼啸着刮过耳畔,身后的景物飞速倒退。
不知过了多久,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云天犬正蹲在一处沙丘的高点,远远看到那个疾驰而来的小黑点,立刻兴奋地摇着尾巴,对着这边挥了挥爪子,像是在打招呼:“回来了?”
哪吒微微抬头,护目镜后的眼睛在阳光下眯了眯,算是回应。
他稍稍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敖烈汗湿的鬓角,声音被风声裹挟,却依旧清晰地传入敖烈耳中:“要到了。”
敖烈早已被颠簸和疼痛折磨得几近昏厥,额头上全是冷汗,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难受地蹙着眉,嘴角控制不住地溢出一缕淡淡的血丝,顺着下颌滑落。
机车在营地边缘停稳。白泽早已等在那里,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看不出丝毫焦急,只有眼中一闪而过的专业与审慎。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示意哪吒把人抱在怀里别动。
随即,白泽不急不缓地打开旁边一台造型奇特的医疗器械,随着一声轻响,一道柔和却异常明亮的白色光束从仪器顶端投射下来,精准地笼罩住哪吒怀里的敖烈,也照亮了哪吒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的脸。
白泽轻咳一声,收回调整仪器的手,目光落在哪吒怀里昏睡不醒的人身上,语气是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好了,把他的上衣脱掉。”
哪吒抱着敖烈的手臂收紧了些许,眉心几不可察地蹙拢,视线掠过敖烈苍白汗湿的脸,投向白泽:“隔着衣服不行?”
“最好听医生的,这位……家属。”白泽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嘴角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扫描需要直接接触皮肤才能精准。而且……”
他看了一眼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值:“他的体温还在升高,拖下去只会更麻烦。”
哪吒沉默了瞬,低头看着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人。
他不再多问,修长的手指开始解开敖烈破损的上衣纽扣,动作尽量轻柔,却依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冰凉的空气接触到滚烫的皮肤,昏沉中的敖烈猛地瑟缩了一下。
尽管双眼紧闭,他还是感觉到了那只正在剥离他衣物的手,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属于强者的气息压迫感。
他不安地扭动起来,虚弱地推拒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不、不可以……”
哪吒的手顿了顿,但没有停下,很快将染血又沾满沙尘的上衣褪去,露出其下遍布青紫瘀伤和擦伤的单薄胸膛。
剧烈的羞耻和本能的恐惧让敖烈更加慌乱,他用尽力气抓住那只正在动作的手臂,带着哭音哀求,断断续续地:“不要碰我……求你……我已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哇哦。”旁边传来白泽故作夸张的低呼,他慢条斯理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脸上笑眯眯的:“这信息量可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