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仙界的中年玛丽苏 第83章 惜别

红烛的光晕在凌霄殿偏殿的寝宫内摇曳，将陈霜糖静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玉壁上，显得格外孤寂。她维持着那个穿针引线的姿势已经很久，目光落在虚空处，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留下一具精致却空洞的躯壳。

李哪吒踏进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刚从红莲殿处理完军务归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这几日挥之不去的忧虑和挣扎。他除恶务尽，乃是天道赋予的杀戮程序，斩妖除魔是他的天职。可如今，这天道竟跟他开了如此荒谬的玩笑——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偏偏可能是他最该清除的“魔”。

红烛照着凌霄殿内影影绰绰。

陈霜糖双眼空洞在出神发呆，以至于李哪吒心头猛跳——

“该不会是法力用过头了，傻了？”一只火热的大手熨烫上她的额头……

陈霜糖回神了，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的确是有些恍惚了。或者说，自从不吃药以后，体内的那股能量就时不时在冲击她的理智。连针线活做到一半却愣神起来，也许在李哪吒眼中，还真是封掉记忆的副作用。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头有点痛。啧……夫君，你拿桂花糖给我吃吃~”娇滴滴的嗓音配着那软软的眼神，这一声夫君喊得李哪吒有些激动。

“桂花糖？”

听他她说要吃糖，李哪吒不住点头。

“吃点糖好，甜甜的就开心了！”他分明是拿给陈霜糖吃的，可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颗。

噗嗤，他身后的女人笑了。

陈霜糖：“你这是干什么？最近很苦吗？偷我的糖吃！”桂花的甜腻香味在舌尖晕开，李哪吒的确是吃出了苦涩的味道。

他放轻脚步走近，将糖塞她嘴里，又见她仍对着一件未完成的男子冬衣发呆，刚才连他靠近都未曾察觉，心头不由得一紧。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陈霜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迷茫迅速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娇憨取代。

“兴许是在凡间三番五次感冒的缘故，有点脑雾了……”

她知道他，是在确认那晚对她施法后有没有副作用。以为他杀伐果断，那晚这样出手多少事怕自己连累他的缘故。现在瞧着，还是关系她的，陈霜糖心中扬起几分暖意。

是！错不在李哪吒，所以，她更应该当机立断，这偷来的岁月，到底还是要还回去的。

第二颗糖递到她唇边，李哪吒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猜忌和隔阂。

陈霜糖就着他的手含住糖，舌尖尝到那熟悉的甜香，眼眶几不可察地红了一瞬，又迅速压下。她嚼着糖，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冬衣上，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夫君你看，我给你做的冬衣，快好了。天庭虽不冷，但你去下界巡查时，总能用得上。”她顿了顿，手指轻柔地抚过衣料，声音低了些，“我还给凡间的爹娘也各做了一件……人间的冬天，怕是快到了吧。”

其实仔细想想，李哪吒在下界就是大明星李莲。他缺冬衣吗？不，但是，他缺她做的冬衣。

她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李哪吒却神思一动，突然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做什么冬衣？”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给她凡间的父母做冬衣？他们早已是方外之人，虽在凡间，却也不惧寒暑。这举动，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近乎诀别的牵挂。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蹲下身，与她平视，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破绽。但陈霜糖只是弯着眼睛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甚至还拿起针线，笨拙地继续缝制起来，嘴里嘟囔着：“我得做得厚实些，我爸妈年纪大了，畏寒……我大概……”她的话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接上，“……是太久没见他们了，想得紧。”

其实陈霜糖想说，她大概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破釜沉舟，和宋思明玉石俱焚，迫在眉睫。

话没说出来，可听着就怪怪的。像一根冰冷的针，无声地刺入了李哪吒的心脏。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缝纫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那个娇俏活泼的妻子大相径庭，却又分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他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希望她真的忘了那晚的变故，忘了自己可能的身份，只是变回了那个依赖他、会向他撒娇要糖吃的小妻子。

“难道，这法术副作用这么强？你还变贤惠了？”

他自然而然地靠坐在陈霜糖的罗汉床边，嘀咕着。

“什么啊？我一直这么贤惠。”其实她都听到了，她也希望自己是那天生的娇人儿，不争不抢，做他三太子的笼中小鸟就好。

可是……藏得太久了，她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

宋思明着毒瘤，在天宫也埋了太久了。她不把他挖出来，迟早祸害苍生。

嘶……陈霜糖一想着别的事情，针直接就戳到了手里。

李哪吒紧张一看，这都出了血沫子了！

“你是傻子吗？这叫做衣裳？”他一口含住了她指尖的伤口。

陈霜糖看着他的眉眼，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如画的温柔。她不是傻子，他才是。

明知道了，还这么护着。到底，还是她的心肠冷硬点。

而李哪吒看陈霜糖的确是古怪，今日也不逃了，任凭他用这种方式给她舔舐伤口。

“好乖……”他想她了，情不自禁地又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多么希望，她能永远这样，乖巧地、无知无觉地活在他为她构筑的庇护所里。他会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哪怕与整个天庭的规则为敌。只要她不知道，只要她永远是“陈霜糖”，而不是什么“魅魔”。

“好，”李哪吒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伸出手，覆盖住她微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些温度，“糖糖想做就做。等做好了，我陪你一起下凡去看望岳父岳母。”他刻意忽略掉那丝不安，用温柔包裹住所有的疑虑，“头还痛吗？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

陈霜糖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用力摇头：“吃了糖就好多啦！夫君你真好。”她顺势靠进他怀里，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抚的猫儿，“你军务忙完了？累不累？我让仙娥炖了安神汤。”

她的怀抱柔软，带着熟悉的馨香，几乎要让李哪吒相信，一切真的已经回到了正轨。他紧紧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上眼，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哪怕她是魔，他也要逆天而行，将她留在身边。

然而，依偎在他怀中的陈霜糖，脸上的笑容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她感受着李哪吒怀抱的温暖，这温暖曾经是她的全部，如今却像是最后的告别。

她清楚地知道，宋思明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手握着她身份的把柄。她的懦弱和犹豫，只会让宋思明有机会将她变成刺向李哪吒和杨戬的利刃。

她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软肋，更不能成为阴谋的帮凶。

既然注定无法安然度过这个“冬天”，那么，在冰雪降临之前，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烧毁一切阴谋的温床。玉石俱焚？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此刻的温存与乖巧，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是她为自己，也为她所爱之人，争取到的最后一点准备时间。

针线在布料间穿梭，一针一线，缝进去的是无声的眷恋，也是赴死的决心。红烛泪尽，光影愈发朦胧，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虚幻的温情之中，仿佛这温情能抵挡即将到来的、凛冽的寒冬。

李哪吒沉溺在这份失而复得的“正常”里，宁愿相信这是法术带来的完美结果。而陈霜糖，则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默默编织着那张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网。她知道，当冬衣完成之日，或许就是她与这虚假温情永别之时。但现在，就让她再贪恋一会儿这偷来的时光吧。

殿外，夜风渐起，吹动着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却孤寂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宋思明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威胁像最后一块砝码，彻底压垮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

陈霜糖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人，可现在不能再抱有任何侥幸，也不能再指望李哪吒的庇护——神明就该伫立于高处天下为公。

她不能让自己的存在，成为掣肘李哪吒和杨戬的软肋，成为宋思明这类阴险之徒肆意利用的工具。

她陈霜糖永远成不了神明，却也绝不会成为拉神明下神坛的卑鄙工具！

懦弱只会让她滑向深渊，成为帮凶。唯有奋起一击，哪怕代价是自我毁灭，也要将毒蛇拖入地狱！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