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24章 龙缘3

黑沉的夜，乌云堆积如墨，狂风咆哮，山雨欲来。

蓝敏行躺在魏无羡怀中，不知被塞了多少仙丹，也不知被渡了多少灵力，可最终还是彻彻底底地没了生机。

她身下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可魏无羡仍旧持之以恒地朝她渡着灵力，直至精疲力尽，渡无可渡。不知过了多久，他怔了怔，终于梦游般地抬起头，朝远方看了一眼。

说老实话，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躺在怀里的人，是他的女儿；身旁的人，是他的道侣。明明是两个被他烙入灵魂的人，可在当下的情形，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仿佛是两张模模糊糊的陌生面孔。

他的女儿死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白天的时候，他还去看过她，叮嘱她老老实实关禁闭，要是抄家规抄累了，就好好想想话本子怎么写……总之，为了姑苏蓝氏的脸面，为了不气坏她叔父，这几个月，请她务必做个淑女。

小崽子撇了撇嘴，可还是不情愿地应下了。

她都答应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所以，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没有家，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好容易被带回了云梦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然后就是千夫所指，就是一腔孤勇，就是十几年的孤魂漂泊……常有人说他对敏行太过溺爱纵容，可似他这样孤苦了两世的人，有了自己的骨肉，如何能不百般疼爱。

魏无羡呆坐了许久，直到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才慢腾腾地起身，晕晕乎乎地往回走。他的关节仿佛生了千年的锈，黄河一望无边，苍龙湾的万家灯火忽明忽暗，风吹得槐树猎猎作响。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觉得一片陌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被自己满心的疑惑逼得要发疯：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来？他眼前蓦然浮现出一条小路，一头小花驴，三个人。然后，视线渐渐暗淡，变成一片夏夜的星空，他和蓝湛在星海中走过……云深不知处的风柔和而缱绻，他抱着初生的女儿，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

那才是他的亲人，那里才是他的家，他想回家！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狠狠攥着拳，一边缓缓地走，一边在内心苦苦哀求：“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改！”

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前路，他迷迷糊糊地走，隐隐约约听得蓝忘机和重渊的声音，两人仿佛起了争执。

隔着雨声，蓝湛的声音支离破碎，仿佛都不是他的声音了。听二人对话，似乎是重渊要将敏行带走，蓝湛自是不肯。两人的声音统一地疲惫而痛苦，却又在不停提醒他面前的现实。

魏无羡听得头痛欲裂，忽得冲到二人中间，将他们拉开，怒吼道：“谁说我女儿死了？她好好地在家！你们别咒她！”电光火石间，他的余光忽得瞥到了躺在一旁、光芒暗淡的明昭，他一把将其抓起，狠狠地扔了出去，溅起了一片泥点。

“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破天荒地，蓝忘机没有回应他的疯狂，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一席白衣早已不辨原色，溅满了泥点。他还记得，晏宁刚生下来的时候，稳婆抱给他瞧，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心中是那样的温暖甜蜜不可言说，又觉得那样不可思议——小小的眼珠，骨碌碌地盯着他转；小小的手指上，居然还有那样小而完整的淡粉色指甲。她那么小，他真怕一用力，就将她打碎了。

那天，外面的天很蓝，风很暖，花很香，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小鸟在枝头雀跃……可三千世界的光彩似乎瞬间黯淡，他凝视着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家伙，心中既有泼天的喜悦，也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恍惚与虚无——这就是他和魏婴的孩子吗？是他和心爱之人的骨血？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似乎是上天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蓝忘机，以后可有人叫你父亲了。”

对于蓝敏行的疼爱，蓝忘机其实丝毫不逊色于魏无羡。一来他生性如此，不如魏婴情感外露；二来，魏婴对她太过溺爱纵容，他便少不得要做做坏人，扮演严父。

在这场大雨中，他看着几欲疯狂的爱人，却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只因他连支撑最后的理智都是勉强。

重渊看着他们，忽得就大笑起来，笑中带着异常的凄凉。他于她，其实什么都不是，此时此刻，他连悲恸的权利都有限得很。

救她办法，有，只是太过凶险，是北国最隐秘的禁术。此法逆天道而行，不可令外人知。

重渊定了定神，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神色肃然，在风雨中轻敛袍袖，屈膝跪地，左手置于右手之上，缓缓俯伏而下，引头置地，轻声道：

“天父地母在上，重渊在此对天起誓，若救不活她……愿身填北海，魂散幽云，万劫不复，百死不赎。”

这是稽首之礼，九拜之首，龙神之礼，非天地不能承受。

话音未落，天际布电闪雷，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此雷电非雷神所作，乃是天道听得重渊之言，以天雷示警。

声音虽轻，却极具穿透力。魏无羡和蓝忘机听得如此惨烈的誓言，都不由一怔。

重渊起身，珠玉一样的眼睛里，看不清悲喜，他朝二人道：“若还想她能活，就让我带走。”

乌云如墨，风雨如晦。

龙族拥有最骁勇的身躯，可以横渡最汹涌的波涛，潜入最幽深的水域。魏无羡和蓝忘机看着那金色的伟岸身躯双翼轻展，挟着蓝敏行和澹台俨，消失在云浪之中。最后留下的，是一句回荡在天际的话：“前因后果，静室花树下。”

*

蓝敏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死亡，更以一种光怪陆离的方式人间蒸发。在她、重渊、澹台俨之后，是被缓缓掀开一角的北国秘辛。

真龙于苍龙湾现身一事，成了轰动一时的热门事件，从仙门百家，到市井小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津津乐道，并乐此不疲地找寻那传说中的五爪应龙神，以盼得到一份了不起的仙缘。至于那位失踪的姑苏蓝氏大小姐，对于她的下落，也衍生出了无数种说法——有说她已经被黄河之底的妖孽吞噬；有说她被龙神看重，带走修炼；还有说她本非尘世人，历完劫便要回归北溟……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其精彩程度不亚于列羽客的话本。

可对于她的下落，连云深不知处的众人也知晓得有限，只有那灵性全无的明昭预示着主人凶险的境遇。

蓝敏行的的确确是死了，就像金子轩和江厌离那样死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秘术？

魏无羡和蓝忘机不想否认。

自那一晚后，失了龙气的滋养，蓝敏行静室外的花树便迅速枯萎，再度变为了那棵毫无生机的枯木。奇异的法阵失去了效力，花树下的秘密便暴露在魏无羡的眼前。

梅树打开后，无数死灵凝聚而成的魅守在其中，如萤火虫般不断闪烁，严丝合缝地把守着入口，不让灵力外露，阻止外人乱闯。

魏无羡和蓝忘机甫一入其中，他们便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你们怎么进来的？”

“重渊去哪儿了？敏行去哪儿了？”

“重渊是不是已经回北国了？”

“喂，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死灵照亮前路，道路狭窄而幽深，魏无羡和蓝忘机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山腹。

山腹中是个巨大的石窟，周围透明怪石嶙峋而突兀，死灵在周围闪耀，将石窟照得晶莹剔透。一道悬空的石径险伶伶地悬在半空中，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后天开凿而成。

石径蜿蜒至石窟中央，魏无羡和蓝忘机立在上面，朝下看去，只见石窟之下是一汪碧色水池。池面上灵气盈盈，无数的死灵在上面盘旋，将水池映照得璀璨如宝石。

石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台，上面放着些常见的家具。一方软塌横亘在中央，上面铺着蓝敏行喜欢的云锦垫，宽大的青玉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堆积着如山的文稿，还零零散散地摊着许多小玩意和一些已经开始**的点心小食，颇有蓝敏行一贯的凌乱作风。

魏无羡苦笑一声——看来这小崽子，把这布置成了自己的洞府。

可当他翻开桌上的文稿时，却发觉出了异常：其中大多是装订好的话本子，各色各样，大多是市面上流行的，《英雄少年游》自然也在其中。还有少部分蓝敏行的手稿，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关于龙族描写，看来小崽子在这儿，看着水池中的龙神，萌发过不少灵感。

想到这儿，魏无羡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可这轻松不过支持了片刻，他的心又跌入了深渊。

只要想到蓝敏行，他就忍不住要发疯。

不想蓝敏行，拼命克制，他压抑得要发疯。

在所有的文稿之下，有一沓是全然不同的手迹——字迹苍劲大气，力透纸背，并非蓝敏行的轻灵风格。

魏无羡一页页地翻过去，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在面前缓缓展开。

蓝敏行怎么挂呢？ta只是要换新马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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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龙缘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