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岩壁与心墙 第58章 第 58 章

有栖走出“老地方”茶馆时，巷口的风裹着尘土吹过来，呛得他喉咙发紧。他回头望了一眼茶馆紧闭的玻璃门，仿佛还能看到宇佐木决绝的背影，还有隆二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得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几次，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查到佐藤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什么当年的参与者，只是隆二从劳务市场雇来的临时演员，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个所谓的“安全绳卡扣金属片”，也是隆二找人用旧金属打磨出来的假货。

这些证据就存在手机里，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交给宇佐木。刚才宇佐木眼底的失望和冰冷，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他知道，隆二的犀利解读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此刻再拿出证据，只会被当成“辩解的借口”，反而会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更深。

有栖沿着小巷慢慢往前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想起昨晚宇佐木躲在酒店房间里不出来的样子，想起今天早上她悄悄离开时的背影，心里满是自责——他明明早就察觉到隆二的阴谋，明明已经提前安排了侦探调查，却还是没能阻止宇佐木落入圈套，没能保护好她，反而让她对自己产生了这么深的误会。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有栖推开宇佐木的房间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还有她落下的一支攀岩专用镁粉棒——那是上次苣屋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说是能想起训练时的勇气。

有栖拿起镁粉棒，指尖触到熟悉的防滑纹路，心里一阵发酸。他拿出手机，给宇佐木发了一条短信：“我在酒店房间等你，桌上放了你爱吃的草莓蛋糕，是我刚才在附近的甜品店买的。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想把真相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把证据放在门口，你回来的时候能看到。”

短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有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心里满是焦虑。他不知道宇佐木去了哪里，不知道隆二会不会又对她灌输什么负面的话，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真相说清楚。

直到傍晚六点多，房间门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有栖立刻站起身，看到宇佐木低着头走进来，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手里还攥着那个假的金属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回来了。”有栖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惊扰到她，“蛋糕在桌上，我给你热过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宇佐木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把金属片放在茶几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的心上。

有栖没有再说话，只是把热好的蛋糕放在宇佐木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他知道，此刻的宇佐木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时间，是安静，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等她愿意开口的时候。

沉默了将近一个小时，宇佐木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那个金属片，真的是假的吗？隆二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有栖心里一紧，连忙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满是真诚：“是假的。侦探已经查到了真相，佐藤是隆二雇来的演员，那个金属片也是他找人做的假货，连上面的切割痕迹，都是刻意打磨出来的。我这里有证据，有侦探发来的调查记录，还有隆二给佐藤转账的凭证，我现在就给你看。”

有栖拿出手机，调出侦探发来的证据，递到宇佐木面前。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佐藤的真实身份信息，还有隆二给佐藤转账的记录，备注里写着“劳务费（茶馆演戏）”，甚至还有侦探拍到的佐藤离开茶馆后，和隆二见面的照片。

宇佐木接过手机，指尖颤抖着滑动屏幕，每看到一条证据，心里的震惊就多一分。她想起佐藤说的那些话，想起隆二“温柔”的安抚，想起自己对有栖的决绝和指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自己又一次被隆二骗了，原来有栖一直都在帮自己查真相，而自己，却一次次相信骗子的话，一次次伤害最信任的人。

“我又被骗了……”宇佐木捂住脸，哭声带着浓浓的自责，“我明明看到了这些证据，却还是相信隆二的话，还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还说要跟你分开……有栖，我真的太傻了，我对不起你……”

有栖赶紧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心疼：“别自责，宇佐木，这不是你的错。隆二太懂怎么操控人的情绪，他知道你最在意当年的真相，知道你心里的脆弱，所以才会编造这些谎言，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用卑劣的手段欺骗你，利用你。”

“可是……”宇佐木靠在有栖怀里，声音带着哽咽，“我不仅被骗了，还一次次怀疑你，一次次把你的好意当成恶意。我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我的心理太脆弱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他操控，才会这么容易陷入迷茫？”

有栖感受到她语气里的自我否定，心里一疼。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坚定：“不是你有问题，也不是你脆弱。换做任何人，面对自己在意的真相，面对精心设计的谎言，都会产生动摇。而且，这些年你一直被当年的创伤困扰，心理状态本就比别人敏感，隆二又恰好抓住了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被他影响。”

他顿了顿，又认真地说：“宇佐木，我能感觉到，最近你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不仅对我产生了不信任感，面对攀岩的时候，也越来越胆怯。或许，我们不该再先纠结当年的真相，也不该再被隆二的事情纠缠，而是应该先关注你的心理状态。我找心理学专业的朋友要了一套正规的心理测评，涵盖了情绪、创伤反应、人际关系等维度，咱们今天一起做一做，看看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好不好？”

“心理测评？”宇佐木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抗拒，“可是……我之前找隆二做过咨询，他也给我做过类似的测评，每次都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怕……我怕再做一次，会又陷入痛苦里。”

“我知道你害怕，”有栖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安抚，“但这次不一样，我会一直陪着你，测评的每一道题，咱们都一起看，一起讨论。要是哪道题让你觉得难受，咱们就立刻停下来，不勉强自己。而且，这次的测评是完全客观的，不会像隆二那样，故意放大你的脆弱，只会帮我们找到你情绪波动的根源，这样才能更好地帮你调整状态，走出阴影。”

看着有栖眼底的真诚和坚定，宇佐木心里的抗拒渐渐消失了。她想起最近自己的状态——晚上总是失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当年受伤的场景，训练时看到岩壁就会莫名恐惧，甚至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情绪崩溃。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被负面情绪操控，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脆弱，再给有栖添麻烦。

“好，我听你的。”宇佐木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勇气。

有栖立刻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朋友发来的测评链接。屏幕上弹出测评说明，清晰地写着“本测评仅用于辅助了解个人心理状态，结果不构成诊断依据，建议结合专业心理咨询师的指导进行调整”。有栖把电脑放在两人中间，调整到合适的角度，确保宇佐木能清楚地看到每一道题。

“咱们一道题一道题来，不用着急，想清楚了再选。”有栖指着屏幕上的第一题，轻声说，“第一题：最近一个月，你是否经常感到情绪低落，对以往喜欢的活动（如攀岩、和朋友聚会）失去兴趣？选项有‘从未’‘偶尔’‘经常’‘几乎每天’，你觉得自己符合哪个选项？”

宇佐木看着题目，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选‘经常’吧。最近一个月，我很少去训练馆，就算去了，也没心思攀岩，总觉得没力气，也没以前那么开心了。”

有栖按照她的意思，点击了“经常”选项，然后继续下一题。测评的题目大多围绕着日常情绪、睡眠质量、创伤记忆和人际关系展开，有些题目会直接提到“是否经常回忆起过去的负面事件”“是否对他人的善意产生怀疑”，每当遇到这类题目，宇佐木都会停顿很久，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有栖便会轻轻握住她的手，等她调整好情绪，再继续。

“最近一个月，你是否因为过去的某个事件（如受伤、被欺骗），频繁出现恐惧、焦虑等情绪，甚至影响到了睡眠和饮食？”看到这道题时，宇佐木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指尖也开始微微颤抖。

有栖立刻停下鼠标，轻声问：“是不是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要是难受，咱们就先跳过这道题，等会儿再回来做，或者今天先不做了，明天再继续。”

宇佐木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事，我能行。最近一个月，我每天晚上都要到后半夜才能睡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当年从岩壁上摔下来的场景，还有隆二骗我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做噩梦，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饮食也没什么胃口，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应该选‘几乎每天’。”

有栖按照她的意思选好选项，没有再追问，只是拿出纸巾，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又帮她理了理被泪水打湿的刘海。他知道，每回答一道这样的题目，都是在让宇佐木重新面对过去的痛苦，这对她来说，需要极大的勇气，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就这样，两人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完成了所有五十道题。提交测评后，系统需要十五分钟生成报告，宇佐木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紧张，像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别紧张，”有栖握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安抚，“不管测评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如果只是轻微的情绪波动，咱们可以通过调整作息、多去户外走走改善；如果需要专业的帮助，我会陪你一起找靠谱的心理咨询师，咱们一步步来，不着急。”

宇佐木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些。有栖的手掌很温暖，传递过来的力量，让她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面对。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电脑屏幕上弹出了测评报告。报告的开头，清晰地写着宇佐木当前的心理状态：“整体心理状态处于中度焦虑水平，伴随轻度创伤后应激反应，主要表现为睡眠障碍（入睡困难、多梦）、创伤记忆反复重现、对特定场景（如攀岩岩壁、陌生心理咨询师）产生回避行为，人际关系维度存在轻微信任危机，对亲密他人（如伴侣）的善意易产生怀疑，需通过情绪调节训练与专业心理干预，缓解负面情绪，修复心理创伤。”

看到“中度焦虑”“轻度创伤后应激反应”这些字眼时，宇佐木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眼神里满是失落：“果然，我的心理状态还是这么差，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走出阴影，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不是‘差’，只是暂时的情绪失衡。”有栖认真看着报告，语气里满是坚定，“报告里也说了，是‘中度’和‘轻度’，只要及时干预，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而且，报告里还给出了具体的建议，咱们可以按照建议一步步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指着报告里的“干预建议”部分，耐心地给宇佐木讲解：“你看，这里说可以通过‘正念冥想’缓解焦虑，晚上睡觉前，咱们可以一起做十分钟的冥想，我会陪着你，帮你放松心情，改善睡眠；还有，报告建议‘参与兴趣活动转移注意力’，以后只要我有空，就陪你去攀岩场，从最简单的1.5系数路线开始，慢慢找回对攀岩的热爱，克服心里的恐惧。”

“另外，报告还提到‘建立稳定的支持系统’，除了我之外，咱们还可以告诉苣屋，他肯定也愿意陪着你一起调整状态，还有李教练，他对你很了解，说不定也能给你一些帮助。咱们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有这么多人支持你，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宇佐木看着报告上的建议，又看了看身边耐心讲解的有栖，心里满是温暖。她想起苣屋每次训练后都会跟自己分享进步，想起李教练当年帮自己做康复训练时的鼓励，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的，身边还有很多人在支持自己，还有很多人愿意陪着自己走出阴影。

“有栖，谢谢你。”宇佐木轻声说，眼神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早就被这些负面情绪困住，再也走不出来了。之前我还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还怀疑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傻瓜，咱们是恋人，互相陪伴、互相包容是应该的。”有栖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温柔，“疗愈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咱们一步一步来，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公园散散步，晒晒太阳，晚上再一起做第一次冥想，好不好？”

“好。”宇佐木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夕阳透过落地窗，落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也驱散了她眼底的阴霾，让她看起来，重新有了往日的活力。

有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宇佐木的心理调整之路还很长，未来可能还会遇到隆二的纠缠，还会面临各种困难，但只要两人一起面对，互相支持，就一定能克服所有障碍，让宇佐木彻底走出阴影，重新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只是有栖没有想到，隆二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失败而放弃。此刻的隆二，正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酒店门口的监控画面，眼神里满是偏执。他看到有栖和宇佐木一起走进酒店房间，看到有栖去附近的甜品店买蛋糕，心里的嫉妒和愤怒越来越强烈。

“宇佐木，你以为有栖能帮你走出阴影吗？你以为你们还能回到过去吗？”隆二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的‘疗愈’，只有我，才配留在你身边。”

说完，隆二发动汽车，消失在夜色中。他已经开始策划新的阴谋，而这场阴谋，将会比之前更加卑劣，也将会给宇佐木和有栖带来更大的考验。此时的两人，还沉浸在完成测评、找到方向的安稳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