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战记〕如流水般平静的 第4章 似梦似幻

芷清没去503，干巴巴坐在502。

“你要不先换回原来的装扮？”

“啧，忘了。”芷清暗道失策。

“我比较怕热，开会儿空调哦。柜子里有毛毯，冷了可以盖，冰箱里有饮料，或者桌子上有水，你都随意，我卸个妆。”

晏溪拿着包进一旁的侧门。妖精是不用化妆品伪装的，所以芷清看着这些东西觉得很新奇，一直在暗中观察。

“我先和你简单讲讲？”

“如果你方便的话。”

“好的，”晏溪随手扎起长发，“我作为一个在妖灵会馆的人类，有自己的信息网没问题吧？

“可以确定的是，阿彩和青扇酒吧的老板认识，至于阿彩的失踪有没有他的手笔……我想关系不大。

“但阿彩大概率没有生命危险。

“我刚来龙游那天，高铁站发生一起劫持案件，奇怪的是犯人的作案动机和目的难以自圆其说，所以我当时推测他是受人指使，一定是有人希望借他达到什么目的。

“近期人类社会见不得光的地方流行一种物质，代称‘神仙乐’，据说有忘忧功效，以饮品形式售卖，饮用时会忘却一切烦恼，醒来后又痛不欲生，因此这类买家多……怎么说，容易任人摆布？

“因其特殊功效，卖家遍布各地，我想青扇酒吧就是其中一处。

“为什么会把它们联系起来呢？只是因为我收集到的信息里，刚好有类似能力的妖精失踪，刚好人类社会出现这种物质。

“首先说明，我们国家对毒品深恶痛绝，所以这种物质必然会被相关机构严厉打击。我对这方面的进程了解不多，对高铁站劫持案件的幕后真相也只是推测，当然警官不会告诉我详细情况的。

“那就假设：打击‘神仙乐’贩卖已近尾声，龙游的最大幕后黑手企图制造点乱子逃出生天，于是在客户中挑出一位最能转移矛盾的人做幌子，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主要罪犯最终落网。

“漏网之鱼会不会觉得，警方因为抓到头目放松警惕，想把手里仅剩的存货抛出大赚一笔趁机收手呢？而我在青扇酒吧确实看到疑似便衣警察。”

芷清觉得简直天方夜谭：“你的信息网这么厉害吗？还有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就这样综合成一条证据链？”

明明只活了十八年啊。芷清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不对，你为什么确定青扇酒吧确实售卖‘神仙乐’？”

她语气难得激动：“你喝了？！”

晏溪往脸上扑水：“对啊。”

芷清心跳狂飙：“你不要命啦？！”

晏溪拿湿巾擦拭眼周，闻言望过去，还顺带赠送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芷清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别担心~”

“没担心你，毕竟，”芷清坐的板正，“毕竟是我和你一组，我是担心我自己。”

“那芷清可以放心啦。”晏溪转过头，继续照镜子，“其实……我没事这个结果对芷清来说，才不算好消息吧？”

“我怎么——”芷清突然卡壳：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在场的妖都知道没有任何妖的灵力能影响她啊！

她喝下‘神仙乐’一点没事，也就是说不是人类做出来的东西。这个‘神仙乐’，还真是妖这边出的岔子。

也难怪她说这种话。

晏溪借镜子观察沙发上小姑娘的神情：脑袋瓜很灵光呢，不愧是“土门大脑”。

只是接下来要面对四张五颜六色的脸？想到这，晏溪终于承认自己坏心眼的一面。

果不其然，甲和乙两只蝙蝠都快缩成原形了，小蝴蝶想变回茧，画眉鸟想钻回窝里去——这怎么不算一种集体荣誉感？

芷清已经缓过来：“什么样子，妖有好有坏，这很正常，又不是我们做的亏心事。当务之急是要将罪犯捉拿归案。”

“但就是很诡异啊！”乙快要抓耳挠腮，可惜他不是猴子。

甲则暗（明）中（目）观（张）察（胆）晏溪，发现人坦坦荡荡，不知为何直起脖子。

幻幻揪着裙摆：“那，阿彩是坏妖？”

“……幻幻。”宣眉不知作何反应，只能轻轻抱着小姑娘。

妖灵会馆都是没防备心的吗？晏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都是一根筋呀。

“笨蛋呐，”晏溪俯视坐下来的各位，“首先我是人类对吧？你们没那么相信人类对吧？那怎么能完完全全信任我呢？好歹怀疑一下真实性啊？请不要害怕质疑权威。”

不知道是谁的小声吐槽：“这叫什么权威啊……”

“其次，我是单独喝的饮品哎，又没在芷清眼皮子底下，这很难得到保障吧？

“还有还有，你们的朋友在事件中的立场和作用还不算十分明确吧？

“我说我有信息网，那你们核对过信息的真实性吗？万一我真假掺半以假乱真呢？这种听起来也像真的呀。

“最后，你们这样单纯是会被邪恶的人类或妖精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晏溪语重心长：“要动脑要思考啊，各位未来的花朵！”

乙眼神清澈：“怎么突然讲战术？”

甲一巴掌按他头上：“这是战术吗？”

幻幻眼神中带着几分单纯：“可是和我们说这么多，姐姐应该不是坏人吧？”

宣眉锐利的眼睛满是不耐烦：“算来算去麻烦死了，还是八卦、我是说我相信你。”

“……你或许是可靠的。”依旧想不起名字的芷清，“我们妖，凭心而论，只相信，不猜忌，真假好坏自能分得清。”

晏溪笑的像个假人：这不白讲了吗？不过没事啦，各自都有各自的长老/前辈守护，该苦恼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行，那今天就这样，先下班。进度汇报我会和各位的直属领导沟通，你们就等今晚有关部门的指示，不要擅自行动。散会？”

一哄而散。

“哎，我竟然要加班？”晏溪坐回电脑桌前猛猛叹息，然后认命敲键盘——第一次不和这些“长辈”们说清楚，恐怕以后的路十分难走，规律如此。

“先写一个报告好啦，然后再给家长们发消息。”

晏溪一时间无从下手，手指悬在键盘上好一阵：“《极有潜力成为妖灵会馆一员的小妖精失踪事件猜想汇报》，嗯很吸引人的标题~也没暴露受害者信息。先简要陈述一下事件进程吧？”晏溪的手指打字飞快，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对了，还差一点，”晏溪复盘刚刚和几个小朋友的聊天，“鉴于该野生妖精不是会馆成员，据其同伴所称属心灵系-醉仙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依据目前情况合理推测有很大可能性属实。以上仅个人推测，仅供参考。”

浏览一遍，语言流畅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还有宇宙免责声明，完美~

晏溪在会馆和潘馆长算同级别（只是目前没妖精承认），所有工作可直接汇报给雨笛，再由妖精那边的高层决定后续安排。

已经晚七点，今天“自愿”加班四小时？

晏溪是七点钟下班的，但从她发送邮件的那一刻，“自愿”加班的人多了起来，有在粤东会馆吃饭被上司突然喊回来的，有打游戏中途被强行拖到会馆的，有隐居田园看星星被一个电话喊过去的，总之会馆难得聚齐如此多成员——来开会？

人类恐怖如斯。

反正晏溪一夜好梦。

也许是上天看不下去决定给她小小的惩罚，晏溪推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对方抢占走廊的秋千，秋千原住民乖巧趴在他的腿上，阳光照耀下本就极浅的发色更透亮，折扇倒是从不离身，扇子才是他的本体吧？也不怕白猫的毛沾黑衣服上。

“小姐，早安。”

晏溪面无表情：“劝你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报警！”

那双没看清的眼睛竟然透露出几分自我怀疑：“什么？”

“没什么”，晏溪心里有个数，“没错，恭喜你找对地方啦西木子长老。”

白猫从他的腿上一跃而下，冲西木子喵喵叫，晏溪发现对方的衣服上真没有沾上一根猫毛。

“真是处变不惊呢。”

“还好，做点预测和规划人之常情，”晏溪模仿对方笑眯眯的表情，发现脸上肌肉累的要死，果然还得是妖精，“相信昨天晚上不少人加班证实我报告的真实性吧？我想会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信？不然西木子长老也不会大清早站我家旁边？

“因为心灵系的妖精手慢无嘛，但要遵守规定，一切行动要在我这个人类摄像头监管下进行。”

西木子静静地听晏溪说话，脸上的笑容竟然分毫不减：“真是聪慧过人。”

“过奖过奖，”晏溪没再模仿对方，只是浅浅地笑，“那就请西木子长老带我去找您的准徒弟吧。”

“不是所有妖精都会瞬移。”

“我知道，那我带你走？我打车。”

西木子不知怎么没有主动告诉晏溪目的地，晏溪拿着手机等两秒，然后给自己来两张合影。

“这是做什么？”

“拍照啊。”晏溪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加个卡通耳朵，毕竟西木子的耳朵很漂亮。

“不是要打车吗？”

晏溪心平气和：“所以长老倒是告诉我去哪呀。”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西木子语调上扬，仿佛听到有趣的笑话，“抱歉。”

“也没那么神通广大。”晏溪切换到打车软件，“去哪？”

“龙游警局。”

“啊？”

西木子笑容放大：“对，就是那。”

晏溪暗道果然如此，会馆不做人，借由职务之便让自己当跑腿的还不提前通知一声，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戳。

“和人类交流当然是人类最合适，无限不算，小姐就好人做到底一回，替我们出面问清楚，阿彩是怎么被牵扯进这件事的？”

就跟他们已经笃定人类是主谋一样，西木子这样说，会馆那边还没和人类这边打过招呼吧？

晏溪语气听不出情绪：“会馆用我的身份先斩后奏这一招真是精彩。”

“……只是紧急情况。”

晏溪一言不发注视着他，忽而展颜：“人类和妖精，确实没什么两样哦。”

被盯得不自在，偏偏这人类总是故作神秘，西木子内心生出点抓心挠肝的好奇来，想探究却不知从何下手，想开口说两句，车已经到跟前。

交流就此作罢。

和无限、小黑那次同乘相比，与西木子的同游气氛就冷得多。这次去的还是警局，恐怕司机师傅会联想到什么狗血剧本吧？晏溪坐副驾看着窗外，觉得内心轻快不少。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上车下车进警局。

“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好，”晏溪抓把头发，羽毛耳饰晃动堪堪扫过脖颈，“西木子长老若是中途有事，先行离开即可，请自便。”

没等西木子回答，晏溪就径直进门。

西木子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在生气吗？可是为什么呢？西木子扪心自问：和她只有两面之缘，算不上不愉快地会面，彼此之间应该只能算陌生人？所以大概不是生自己的气。

那是人类和妖精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加班加到厌倦？抑或是她提到的全勤拿不到？他今天和潘馆长说过要带晏溪出来，所以这个好解决的，待会可以和她解释一下。

但她会是因为钱生气的人？要是这样反而最好解决。可是——

耳边树叶沙沙作响。

“可是，我看不透她的内心。”西木子喃喃自语。

头一回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所以罕见地感到棘手。

不过西木子也没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