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怀特今天心不在焉地第四遍洗这只杯子了。他以前也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后来金盆洗手,在安全区开了一家酒吧,勉强称得上和善,但似乎与好人也沾不上什么关系,但他仍然忍不住在想,他雇来的那个亚裔少年已经扔了半个多小时的垃圾……尽管他没有关照楚子航生命的义务(毕竟有关于这份工作可能有的危险性他早已经在面试时便说明清楚了),但是呢,他又想,或许是因为外面突如其来的雨,将那个少年困在了外面。
酒吧里只有两个客人,都算得上是怀特的老熟人。在波本酒摆在了其中一位的桌子上后,那位客人方才不紧不慢、略有些好奇地问道:“怀特,我听说你终于招到了新的员工?”
没错,新员工,让怀特不禁担心现在是死是活的一位新员工,要知道,这儿是芝加哥,被卷入□□之间的斗争并不奇怪。他终于肯放下那个擦拭到反光的杯子了,没有叹气,摇了摇头,看向了酒吧的钟摆——距离晚上六点只剩下五分钟。
“是啊。”他随口应到,杯子被他放在了杯架上,“安室先生,和你们一样,是个亚裔男孩。只不过他的名字可要比你们难念百倍,嘿,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们这些外国人能起一个好念点儿的英文名。”
“好吧。”那位金发的亚裔不是很在意地耸了耸肩,“他人呢?现在这儿可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上班,怀特。”
“我也不知道,倒垃圾去了,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大概是被雨给困住了吧?”
怀特想,今天是楚子航第一天收到工资,而那份工钱理应被他收在房间里呢,总不会有人连钱都不带就跑路的。更何况,他又想到了楚子航的网球包,他见识过里面的日本剑,大概任谁来看都会忍不住吹上一声口哨喊酷吧?而那些就是楚子航的全身家当,还沉默地躺在酒吧二楼,倘若楚子航当真遭遇了不幸,或许他还能用那笔钱为他安葬,这样说来,也算是他尽了仁义之事了……
六点的钟声响起,钟摆内的布谷鸟弹了出来——颇有童趣,其他的酒客曾如此评价。与之同时响起,打断了怀特无端联想的还有门开启的铃声:两位被雨淋透了的黑发青年同样狼狈地钻进了酒吧,又担心身上的雨水会使地板弄脏,最后只好不知所措地停在了门口,一位是这儿的熟客,和店内另两位经常一起来往,而另一位怀特就更加熟悉了,那是他刚刚还在想象是否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楚子航。
“不好意思,呃,我来晚了……”背着吉他包的男人尴尬地环视了一圈,最终放弃了挣扎,“好吧,有人能给我们两个可怜人拿条毛巾吗?”
而楚子航一句话不说,湿漉漉地站在吉他包的后面,像极了他第一天应聘时的模样。
其实怀特也有很多疑问,但这都无关紧要,比如说,楚子航这半个小时到底去做了什么,以至于他现在就像个被抛弃的落汤鸡?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很诡异,他去找来两条毛巾,然后那位背着吉他包、名字是绿川的男人又带着点歉意与好奇地笑了笑,和刚刚叫安室的那人问出了同样的话:“我刚刚听楚说,他是你新招来的员工?怀特,恭喜你终于摆脱了每天都要打卡的上班。”
“见鬼,我也没有经常抱怨吧。”怀特嘟囔了一句,把毛巾盖在了绿川的头上,“你们两个在外面碰见了?”
黑发男子的声音在毛巾下面闷闷地传了出来:“嗯。楚……他似乎在找人?”
“哦,这么说来,楚,难道你终于碰见了你想找的人了?”
“……算是吧。”而楚子航的声音明明没有间隔毛巾,但也依然闷闷地,像是被外面的雨蒙上了一层雾气,“也有可能只是我看错了。”
怀特一向赞同淋雨后喝一杯酒来温暖身体,他慷慨地为两人倒上了一小杯威士忌,重新回到了吧台后头——他甚至还顺带给楚子航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毕竟芝加哥的医疗费一直都不怎么便宜。安室先生,他还不忘记扭过头冲另外两个一身干爽的人说道,你就瞧吧,我这老板当得还是足够体贴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干笑了两声,无奈地顺着怀特的话题点了点头。楚子航想,安室应该是个日本姓氏——在日本待了那么一段时间,这样明显的罗马音名字他姑且还是认得出来的,但那个人长得却并不像个日本人,准确来说,他有着一头晃眼的金发,和与亚洲人相比偏黑一些的肤色,但是论长相而言,楚子航又下意识想到那些夏弥看过的日本动漫,她和路明非偶尔也会就着卡塞尔食堂的猪肘子,放上一集,像是安室这样的长相,大概还算得上她喜欢的类型吧?
……他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叹了口气,并将其归结为这场雨的效应。
而另外四个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始终没怎么说过话的长发男此刻也悠哉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之中:“怀特,等到你的酒吧什么时候缺一位驻唱,或许到时候还可以邀请绿川呢?”
怀特飞快地瞥了眼绿川的吉他盒,打着哈哈摆了摆手。
“我这个小破店哪里需要什么驻唱?连一个音响,能放点音乐都算不错的啦。之前还有个醉鬼问我怎么不放泰勒的新专辑……也不看我买得到吗?”
硬皮质的吉他盒。楚子航抿了一口威士忌,同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以前也用过类似的包装,那里面装的是装备部改良过的□□,只重视火力而忽略了精度,相比之下,属于他自己的武器(村雨或者蜘蛛切)才会更顺手一些。他猜想那里面可能是一只来福,狙击手总是会背这样的琴包,总而言之,会在这里喝酒的人,总归背的不会是真正的吉他。
他对音乐并不算很了解,好在他身边也没有什么人懂。苏小妍只会在家里放那些她和她的朋友们爱听的华语流行,那些音□□不过隔音很好的房门,而他也并不经常在家。路明非的歌单里会出现一些流行歌手或者是流行音乐,那些歌词偶尔也出现在他的□□签名上……恺撒暂且不提。楚子航在以前就学过大提琴,混血种的天赋让他做什么都做得完美,他的“父亲”认为,这样优雅的古典乐器或许才衬托他的格调,然而,实际上,楚子航想,其实无论是什么乐器,什么音乐,这都并不重要毕竟他在进入卡塞尔之后,这些乐器的盒子里最终都只会剩下武器。
感谢他体内沉睡的龙族基因,一场雨似乎无法为他带来疾病,也同样让他免疫酒精的侵蚀。威士忌悄无声息地咽入胃袋,带来的刺激似乎微乎其微。楚子航无端地望着钟摆旁边的日历,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五月一日。美国的劳动节不在这一天,但芝加哥的部分员工或许会罢工示威来庆祝这个历史上芝加哥工人大罢工的日子——或许这也包括了芝加哥火车站。但他在想的并非是如天使般降临的那个女孩儿,他最后喝完了威士忌,想道,下一次他发工资,正好是六月一日,美国不过这个儿童节,除以之外,这一天还有别的意思,那是楚子航大部分时间都会忽略的一日:他的生日。
其实楚子航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很平淡,上了卡塞尔学院之后尤其,离开家后,苏小妍想要给儿子庆祝生日的方法只剩下了远隔太平洋发送一条邮件,而楚子航早在收到诺玛邮件时就已经想好了给妈妈的回应。无论他在执行任务与否,他都会把故事编造得像模像样……但他现在当然收不到来自苏小妍的邮件了,或许她没有了她的儿子也能一样活得很安心,但楚子航还是会时不时地担忧:家里雇佣的保姆永远不会像他一样拥有准时的生物钟,按时为苏小妍热牛奶。他喝下了最后一口威士忌,沉默地想着,而夏弥呢,她一向随心所欲,无论是人还是龙都很自由……那她还会在下个月的这一天来吗?
坐在另一边三个人还在聊天,聊的话题很轻松,似乎是某样餐品的制作方式。他们很警惕,说的英语里掺杂着几句日语,但是考虑到这儿还坐着一位不清楚底细的亚裔,他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楚子航收起了自己的空杯子,站起身来,回到自己习惯的位置上开始刷杯子——然后被怀特赶了出去。这位以前也不容小觑的酒吧老板有着结实的肌肉,但也竟然没能推动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伙子,当然,他也收了些力,以防将楚子航拍进水池里。他扯着嗓子让楚子航放下了那一点儿的工作:“快去休息,上楼冲个热水澡吧!我都放下话让你休息一天了,要是之后几天因为感冒请假,到时候可就扣工资了!”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楚子航站在自己的那间破小的房间门口,没有所谓去冲热水澡的打算。他推开门,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打开的一瞬间,在光不怎么稳定地亮起来之前,闪过了一丝嘈杂的电流声。
灯亮了,而房间依然空空如也。楚子航在网球包的外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画了和夏弥那副搞怪的表情一模一样的颜文字,并留言道:师兄!先借我一千美元助力秦始皇复活,成功了就派三千兵马俑接你回国,包你享有富贵荣华!
夏弥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的?楚子航当然摸不清楚她的脑回路。他把那张纸条放在了旁边,然后打开了网球包:蜘蛛切依然躺在原处,原本厚厚的一沓纸币如今肉眼可见的变薄了很多,楚子航并不在意地把钱拿到了旁边——他没有数,也没有什么数的必要。在那笔钱原本压着的地方,一枚钥匙一动也不动,仿佛从未有人关注过它的存在。
那是夏弥在北京的房间钥匙,但她并没有拿走。楚子航想。现在,他把纸条和钥匙放在了一起,而网球包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还有其他人来过的踪迹。
想知道宝宝们的观感是什么!我有在很努力地想要模仿江南的感觉,但是文笔还是差得太多了dT-Tb
接下来可能会切换到夏弥的视角!
等待出场的是一位一直加班还没好事发生的可怜警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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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