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地方,公开行程,好戏就要开始了。”
飞行器刺破友克鑫市上空那层由霓虹与**熏染成的紫色云翳,开始平稳下降。从舷窗俯瞰,这座城市是一片无垠的光海。摩天大楼的尖顶刺穿夜空,玻璃幕墙反射着流光溢彩的广告牌,将整座城市变成一个巨大而炫目的珠宝盒。地面上,车流汇成一条条发光的动脉,为这个不夜之城泵送着永不枯竭的活力。
但这片繁华之下,是御龙天能清晰感知到的、涌动的暗流。每一栋大厦的阴影里,都盘踞着贪婪与罪恶。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铜锈味、香水的甜腻味,以及更深层次的、由无数念能力者的气息交织而成的、紧张而危险的味道。
这里是世界的交叉口,也是即将沸腾的火山口。
飞行器没有降落在公共机场,而是在市中心一座最高建筑的顶层停机坪上无声着陆。这是揍敌客家族在友克鑫市的产业之一,一座集奢华、安保与信息监控于一体的空中堡垒。
舱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潮湿水汽与尘埃的暖风灌入机舱。
御龙天率先走出。他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没有看这座城市的夜景,而是微微阖上眼,用他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力,去“触摸”这座城市的脉搏。无数念的气息,强的,弱的,隐藏的,外放的,如同一根根错综复杂的丝线,在他脑海中构筑出一幅立体的、动态的能量地图。
奇牙跟在他身后,手中提着那两个由他亲手捏制、通体黝黑的“响雷钢”悠悠球。他的感官也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作。他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不同颜色的念的微粒。他能“听”到远处某个强大念能力者因为情绪波动而引发的、周围气场的细微颤音。他甚至能“闻”到某些念之中所蕴含的、属于杀意或**的独特“味道”。
这座城市在他眼中,不再是建筑与街道的集合体,而是一个由无数能量场碰撞、交融、吞噬的巨大生态系统。
一名身着标准执事服的管家早已在停机坪等候,他恭敬地躬身,引着两人进入一部专属电梯。电梯内部空间极大,四壁是单向的强化玻璃,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外界却无法窥探其内分毫。
“顶层总统套房已经为您备好,御龙天大人,奇牙少爷。”管家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下。门开处,是一个占据了整层楼的、无比宽敞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将友克鑫的夜景毫无保留地铺陈在眼前,仿佛世界被踩在脚下。室内的装潢是极简的现代风格,冰冷的大理石,光洁的金属,与昂贵却毫无生气的艺术品,共同构筑了这个金色的、完美的牢笼。
“我不喜欢这里。”奇牙开口,他银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但眼神却很冷。在枯枯戮山的锻造室里,虽然有高温和痛苦,但那里有他能理解的“质”。而这里的一切,都覆盖在一层虚伪的、华丽的表皮之下。
“这里是战场,不是家。”御龙天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背对着奇牙。他怀中抱着那个狭长的合金盒子,盒子里是沉睡的“修罗”。“你的训练,进入第二阶段。”
奇牙的身体立刻绷紧,他转过身,面向御龙天的背影,等待着命令。
“下去。”御龙天说,“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给我一份地图。”
“地图?”奇牙不解。
“不是街道地图。”御龙天的声音穿透玻璃,与窗外的城市噪音融为一体。“我要一份力量地图。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值得注意的念能力者,他们聚集在哪里,气息的‘质’是什么样的。我要知道蜘蛛的巢穴在哪,我要知道那个拿着锁链的复仇者在哪。去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皮肤感受,用你的念去聆听。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不许被任何人发现,不许与任何人产生交互。你只是一道影子,一个掠过水面的幽灵。”
这是一个比在锻造室里承受高温更加困难百倍的考验。这要求奇牙将他所学的一切,运用到最极致的精微控制。在友克鑫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任何一丝念的泄露,都可能引来致命的窥探。
“是。”奇牙没有一丝迟疑,他握紧了手中的悠悠球,转身走向门口。
“奇牙。”御龙天忽然叫住了他。
奇牙停下脚步,回头。
“你或许会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御龙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记住我们的交易。过去的你已经死了,死在了揍敌客家的惩戒室里。”
奇牙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知道御龙天指的是谁。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整个套房只剩下御龙天一个人。
他将那个合金盒子放在面前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打开。
“修罗”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内衬里,剑身那漆黑的表面,仿佛在呼吸一般,吸收着周围的光线。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像一道道刚刚凝固的血痕。
御龙天伸出他那只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过剑身。冰冷的、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伴随着一股微弱的、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他闭上眼,将一缕极细的、恢复不久的“暗”之本源,缓缓注入剑身。
这并非一次强大的能量释放。它更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平静的湖面。一股无形无质的波纹,以这栋大楼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这股波纹没有攻击性,它无比微弱,微弱到绝大多数念能力者只会将其当作一阵普通的背景噪音。
但是,对于某个与这股力量同源的人来说,这声呼唤,将如同在灵魂深处敲响的洪钟。
他在钓鱼。用他自己和这把剑作为鱼饵,钓那条最警觉、最暴躁的鱼。
与此同时,友克鑫市的某个废弃教堂区。
这里是城市的背面。垃圾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断壁残垣之间,幻影旅团的成员或坐或立,如同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
飞坦正坐在一块倒塌的石雕上,用一块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把锋利的伞剑。他的动作专注而机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面罩遮住大半的脸上,金色的眼眸瞬间收缩。
他感觉到了一股波动。
那波动很微弱,却无比熟悉。那是……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属于那个人的气息。一种混合着他自己力量的、更深沉、更纯粹的“暗”。这股波动,正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一声无声的呼唤。
他回来了。
“怎么了,飞坦?”坐在一旁的芬克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飞坦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下一秒,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喂!”芬克斯不满地喊了一声,却只看到一缕被搅动的尘埃。
侠客推了推眼镜,看向飞坦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加入一个新的变数了。”
库洛洛坐在一堆废墟的最高处,手中捧着一本书。他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向上勾起。
顶层套房内。
御龙天收回了手,那股波纹也随之消失。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套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气流声。
突然,窗边的阴影,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蠕动、加深。那片黑暗仿佛活了过来,从二维的平面上剥离,凝聚成一个三维的、立体的形态。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矮小的身影,从那片阴影中一步跨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房间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的出现,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一股凌厉、暴烈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是飞坦。
他没有去看那把桌上的剑。他的视线,那双隐藏在面罩后的、锐利如鹰隼的金色眼眸,死死地锁定在御龙天的身上。
御龙天也转过身,看着他。
四目相对。
没有问候,没有言语。
飞坦的身影突然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御龙天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他伸出手,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不是去攻击,也不是去夺剑,而是直接抓向了御龙天缠着绷带的那只左手。
他的动作粗暴而直接。
御龙天没有闪躲。
飞坦一把扯开了那已经发黑的绷带。绷带下,是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而伤口本身,却在缓慢地渗出那种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液体。
飞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御龙天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写满了惊愕与暴怒的、扭曲的倒影。
御龙天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带着一丝疲惫和暖意的微笑。
“哥哥,”他轻声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