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在一区的图书馆中找到了寥寥几本有关格兰历史和维尔佳大帝的书籍。因为忙于照顾自己起居,她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这本外语书也借回去吧。”她正想着,张尧麟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信上的约定地点不是这儿吧?”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她心情再次烦躁起来,缓缓转过身,确认没有引起他人注意,接着拿起刚刚的书,加上两本旅行手册一同借走。二人走到挨着草坪的大理石台上坐下。
“只要我和你们一起行动,你们就不会对法尼出手,这是真的吗?”
“当然,我在信上写的很明确了。”
“那你们会带我去哪?回去吗?”
“那是最好的,但如果你想要留在这里也可以,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
“为什么不追杀法尼了。”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这次的目的,而且他也受过该有的惩罚了。”
“一年前你们可不是这个态度。”她依旧平静地说道,“那你希望我做什么?还是破解神字吗?”
他仰头看着黄昏,“守门人摆渡船上的文字还没有被破解,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应该改变解读神字的方式,用蒂亚斯曾经采用的分析方法。”
然而青冥并没有回应他,片刻沉默之后,张尧麟继续说道:“其实我很怀念之前的生活,无论是在都城还是一年前在塔里。我觉得纯粹的研究时光比现在要幸福很多。”
他依旧看着夕阳,没有用余光去打量青冥,他知道自己如果看过去,她立刻就会察觉到。
“……我也觉得纯粹的生活很好。”
微风拂过,翻动青冥手中的书,地中海柏木的影子已盖住她半个身子,她抬起头,这片刻的寂静显得如此美好。张尧麟递给她很厚的一卷纸,“有时间的话看看吧,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青冥点头收下,他接着说:
“四年前要是没发生那样的事就好了。”
她脸色沉了下去,九合玖让自己变得无家可归,受他派遣的张尧麟还有脸面说这些话。她知道张尧麟这话不是在可怜自己,而是在说四年前若是不救法尼就好了,可想到这点,她心里就更增了一层厌恶。
“法尼不见了,是你们干的吗?”
张尧麟愣了一下,“倒不是。”
“真的吗?一年前被我们被抓住的时候,你就骗我说他一个人回故乡了。”青冥朝前探着身撑着膝盖,看向外侧。
“是莫斯的手下派他去五区的。”这话一下吸引了青冥的目光,他接着说道:“他要调查的东西会被装到K108号货轮上,7月15日从第一港口离开,我猜他也会扮成工作人员跟上去吧。他没有写信回来吗?”
青冥没有回答他,很快将脸转了回去,刚刚的神情却已经从平静转成惊讶。
“你干什么告诉我这些?”
“如果我说的没错,你以后就不要怀疑我了。我知道,你是跟着法尼才来的流星街,但他现在已经有新的目标了吧。”
青冥坐直了身体,张继续说道:
“而你和我们一起才能发挥才能,帮助更多人。别执着于法尼了,为什么不试着给自己寻找新的归宿呢?我们又不是你的敌人。”
“我想待在这里,这和他没关系。”
张尧麟敷衍地应和她,然后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会生活在危险中,你明知法尼的契约,却还要这样做吗?”
她怎么还没让步。张尧麟心中惊讶又着急,如此敏感小心的人,如今竟愿意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他人吗?还是说她仍对自己心存怨恨,可自己是这世上认识她最久的人了,他同样值得托付的。
“那莫斯手下支使他做什么。你们和莫斯勾结不清,别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她压低声音说道。她不想继续和人说话了,不然她怕自己会因为这焦躁的情绪而失控。她感到一股熟悉的冲动,就像她小时候对邻居男孩实施暴力前的感觉,她得赶在自己发作之前离开这个人。
“那你不想跟我离开吗?我是你的师兄——”
“你是师弟。”
“哎,你怎么这么爱反驳。我能和你一起讨论神字,就像在一年前一样——”
“铐着我的手讨论吗?还是像前几天一样,把我钉在地上?”
“即使如此,你那时是多了不起,所有人都称赞你的才华。只要法尼愿意将你交给我,所有人的愿望都能达成。”
“那你去问法尼。”
二人之间经过了窒息一般的沉默,青冥小声说起来:“没有事就走,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快走,走!”她感觉自己嘴唇发干,血管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恨张尧麟了,越是回想他这几个月来,以及一年前的事,她就感到自己是受了莫大的侮辱,隐藏在尊重和关怀背后的侮辱。她觉得自己现在如果转身看见他,就会扑上去一刀捅死他。
“消消气,青冥。你好像觉得我在逼你,在用道德威胁你。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珍惜你的才华。你如此年轻,九岁就能破解那个契约,还和其他学者一同讨论守门人船上的神字。任何一个心怀国家未来、热爱研究的人,都不希望你在这等地方浪费时间。你父母去世后,你哭得那么难过啊,长城的守卫看到了,打听你下落的人都知道了,谁能放心你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这些人说的都是外语,他们要庆祝截然不同的节日,他们用方言讲你听不懂的笑话,你能忍受得了这孤独吗?哎,这世上有多少伴侣,能隔着文化、语言和种族的差异走到白头,哎呀,寥寥无几的。我……我出生在小镇子中,是一路考进中央研究所的。你们总觉得我与你们隔着厚障壁,的确,各个处境的人都感到自己是隔离又孤高的,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布衣黔首,是因循守旧的家长,还是叛经离道的青年,各自都能有理有据列出自己高贵的品性,以及对方与之相对的陋习,为此争论不休。咳,可这些终究是同一国的争论,一来到国外,我们就会把其他团体糟糕的地方都忘掉,一味地对他们感到亲切与思念,我现在对此深有感触。而思念着祖国的你,和深陷在自己祖国困境中的他们,如何能成为同路人。我们和塔中世界的差异,就像白鹤和鲶鱼之间一样大。相比之下,我们和你的差距,就像鸡蛋壳一样薄,只要找准角度,轻轻一磕就没了。读书时,同学们都调侃我适合去军队中任职。后来你们家遇难,我下定决心转职,如今我是护卫军,可以向国师申请,让你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生活,让他解除对你的追捕。只要你同意与我一同行动……你想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自己将要过怎样的生活啊?”
这次她沉默了很久,也让张尧麟一时冲动的大脑冷静下来,“天呐,我都说了些什么。”
此时青冥从石阶上跳下去,直直看向他,用平静而冷漠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在写这封信时,其实并没有获得国师九合玖的许可吧。你这想要实现自我的人,试图超越权威,奔向自己奢望的未来。好一个自私自大的梦想,为此滔滔说了这么久。可你在对谁说呢?老师的女儿还是敌人的人质,她们要为你的发言下跪忏悔,痛哭流涕么。可我怎会委身于任何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接着忽然激动道,手也跟着挥舞:“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吧!别让我再感到悲哀了。就到此为止吧,我先告辞了。”她又平静下来,转身离开了。
张又在那里坐了一会,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他从一座高塔的窗户中探出身去,昨晚刚刚下过雪,楼下各处都传来吵闹的铲雪声,唯有他窗下这片小院,或许是位置足够偏僻,四周又堆砌着杂物组成一道屏障的原因,无人涉足此处,上面覆盖着完美洁白的雪层。
他吃过早饭后打算再欣赏一次后院的风景,然后便锁上窗户。这是他一贯的做法,雪这东西就是这样,将它铲着堆起来,它原本的美便消失殆尽,若不这样做,它便在太阳光下消融了。
然而他再去看时,一串脚印却破坏了它的完整性,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松林当中。他心中自然感到些愤怒,他下意识将自己与其他人区别开,认为这片雪地是只有自己欣赏得来的圣地,如今那串脚印却破坏了他独享的状况。
等了许久,那人终于又出现了。她捧着几颗松果,腰间别着一卷纸和两支笔。为了不让松果掉出来,加上衣着厚重,她笨拙而小心翼翼地走着,笔杆随着她的脚步敲在她腿上。
她走到庭院中间才注意到张尧麟的存在,那双紫色的眼睛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开始四处寻找出路,看着来时翻过的围墙犹豫片刻后,立刻转身跑回了松林中。
她肯定是去散心了,张尧麟想,说不定,自从她和法尼被关到这里后,她每天都会到这里。自己应当假装没发现她才对,这样就不会破坏她独享这里的权利了。
“喂!张尧麟,还活着么?”蓬用蹄子踩了他的脸两脚。
“说不定已经死了,毕竟睁开眼就看到你这张脸。”
“我找到荧了,他还在十区呢,好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张尧麟一把将他抓起来,拿起记号笔在他背上写了些东西。
“去和屏换班,在收到进一步命令前一步不离地跟着他。”
帕提农和格林趁着外面骤起的雨声,从集中宿舍溜了出去。他们一路朝下跑到二层,却发现宿舍的出口处有人看守着。二人连忙躲到楼梯间内。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帕提农说,“虽然我有基础的念力,但没法拖住太多人。你不是去过暗黑大陆吗,连他们都打不过吗?”
“去过的人是我妈妈。不过,弄来两把匕首或者弓箭的话,我能把守卫杀死。”
“我们上哪里去弄那些东西!再说,你杀过人吗?”
格林摇了摇头。
“不靠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你们村子的人,他们肯定能轻而易举攻占这里。”
然而格林接着摇头,“那儿连电话都没有,只能写信。”
风声攥成拳头捶在窗户上,似乎下一刻就要闯进来,急促的响声回荡在狭窄的房间中。
格林不安地看向四周,朝帕提农说道:“我们试试吧!去把守卫杀死,外面这么吵,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太冒险了。”帕提农却说,“我们只要表面上听他们的话,短时间内不会被怎么样,最多就是挨些打。还是找机会写封信更好。”
格林却崩溃地拉住他:“不——不要啊。”
帕提农疑惑地看着有些古怪的格林,和他争论起来。就算要逃走,也应当先打探清楚路线。争论中,二人根本没注意到一个人正朝这边走了过来。帕提农被猛地拎起来的瞬间,他只觉得心脏一停,听见远处传来另一个人的喊声:“喂!嘉尔德,又找到什么玩具了?”
“康拉,快过来,这里有两个想逃走的新人。”男人笑着说。
格林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像是灵魂出窍似的没有反应,直到帕提农被扔给康拉,他也才清醒过来,冲上去想要拔出嘉尔德腰间的枪,却被一把推到墙上,端详片刻后被评论道:“长得还不错。”
那人接着就要朝下伸手,被大叫着踢开后,伸腿跺在格林肚子上。格林只觉得身体如同被钝器贯穿了一样痛,就连意识都从压缩的腹腔中被挤了出来。
另一边帕提农还在使劲反抗,却发现即使用上念,也没法挣脱康拉的束缚,只能干看着面前的一幕。
“康拉,这可有意思了。”嘉尔德将只剩下内裤的格林扛到肩膀上,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别看了,帕提农想道,别看了,这都不真的,这是噩梦。
“这家伙是个女人。”
“所以你没兴趣了吗?”
“不是,我要把她带回宿舍。”
我听不到,这都是假的。帕提农告诉自己。
“我把她扛回去吧,放心,我很清楚这里的规矩。”康拉说。
嘉尔德却满脸不屑地看着康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呵呵,那没办法了。”他轻轻笑道,眯着眼睛看向帕提农:“那他怎么办?也得给他点逃跑的惩罚才行。”
“我差点把他忘了,哎,真麻烦。”
那漫不经心的抱怨飘进帕提农耳朵里,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曾经福克将一个女孩逼到墙角狠踢,他也是一边看着杂志一边漫不经心地阻止的。因此他再明白不过了,这态度就代表着不必纠结的死亡,就像猎户一边和家人闲聊一边挥下的刀。
“格林?格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嘉尔德肩上的人没有回应,她紧紧夹着腿,浑身都在颤抖。
“你确认要回宿舍吗?”康拉问。
“对啊,这不是老规矩吗,不过我可是第一个。”嘉尔德不容反驳地说道,扛着他的猎物就朝楼上走去。
康拉松开了帕提农,从后背狠狠推了他一把:“走!”
他蜷着身子走,不自觉地想起了提娜。如果她在这里会怎么样?自己能保护她吗?自己恐怕保护不了她。不,在那之前,她应该不会到这里,因为他们可是七区小有名气的蒙提小队,走在身后的康拉和嘉尔德,才应该是他和提娜。想到这里,他不自主有些反胃。
帕提农一把抄起旁边的灭火器,抡到康拉头上,然后拽下格林,挥拳打在嘉尔德头皮下面一个肿包上,对方痛得一时失去控制,他就接着打那里。
“格林,快跑啊!”他大喊道,她站起身,捡起灭火器再朝康拉砸去。他们的打闹声却将宿舍中的人都吵了出来,帕提农连忙起身,拉起格林想要逃离这里,却很快就被赶来的人按住。
嘉尔德上前,拽过帕提农,用力朝他的右脸打去,他被打得就连痛都觉不到,像是被丢进一片黑红色的大海中,身体上下翻腾。稍微清醒一点后,他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他们朝一个方向走,将他从窗户扔了出去。
“你们队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一个人看着列拉金空荡的宿舍问。
“天才是很忙的。”他回答道,接着也离开了宿舍。他在路上遇到侠客,对方给了他一张传单:“技术中心一周后要办计算机操作讲座,你们谁感兴趣就去吧。”
二人来到便利店中,看到青冥正专注地盯着杂货柜。
“喂,呆瓜。”他喊道。
青冥回过头,被一根冰激凌拍到脸上。列拉金叹了口气,“下次想买记得去冰柜找。真不知道你又去哪神游了。”
三人在街上迎面遇到玛奇,“青冥,你从一区回来了啊。”
“嗯,我还去家里拿了些鱼肉来。”她拉开背包展示。
“正好晚饭做着吃,我们快点回去吧。”
“去一区有什么收获吗?”
青冥摇了摇头,一旁侠客又说道:“何必又绕远回家里呢,这天简直闷热。”
“玛奇,你还天天去医院吗?”列拉金问道。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答应给我尸体练手。不过这几天莉莉都不在,我和其他人还不太熟。”
“不知道库洛洛今晚会不会回来。”他仰天叹道。
侠客看青冥迷惑的表情,解释道:“这几天他说要调查些东西,一直住在外面。”
话音刚落,身后一人说道:“你们四个一起走还真少见呢。”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只见库洛洛从不远处朝他们走过来,他勾住侠客和列拉金,将重量一下放到二人肩上,“快点回宿舍吧。看天气又要下雨了。”
“列拉金,你还真是心想事成。”青冥说道。
列拉金则掏出刚刚的传单,边走边说:“谁想去计算机讲座?我报名!”
“赶潮流可太累了,我不感兴趣。”青冥断然拒绝,“你们不觉得吗?今天一个样,明天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我可不想把精力放在这种东西上。”
“多有意思啊。”侠客不解地说道。
“感觉我暂时也用不到呢。”玛奇说。
“我和你去吧。”库洛洛回应道,众人同时朝他看去。“我认为这种科技对当下社会的意义更大呦。”他看向青冥说。
“大家一起去吧,就当是去玩了。”
“好吧。”青冥说,玛奇也点了点头。
晚饭后库洛洛朝众人解释他这几天遇到的事情,“我和长老会的人在那里调查了一段时间。”
“有什么收获吗?”列拉金问。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说过那里有一处鸽子坟墓对吧?”青冥问,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不把它挖开看看呢。”
然而回应她的还是沉默。库洛洛回忆起在那墓穴中最后的场景,不知道是否该让他们触碰到它。它就像是那被他挖出来的,裸露而肿胀的内脏,暴露在流星街晴朗明媚的阳光之下,轻轻一碰,似乎就会打破它的极限,让里面的腐水爆破而出。
“答应我别去坟墓那里。”库洛洛将声音放得很轻,他低垂着眼眸,朝青冥方向侧着头。
“为什么?”
“自然是有理由的。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对方皱起了眉,“你不说理由就别管我会不会去了。”
库洛洛叹了口气,看到旁边的几人露出的无奈。我还是应该告诉他们的,至少告诉他们那个坟墓的事,这样他们也不用一直猜疑。他心里想,强迫自己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在那旁边还有一处坟墓,里面只有一具尸体。那还只是个小孩子啊,皮肤却被刀割成条状,还没愈合伤口里插进了无数根羽毛,最后死于感染。”
说完后他又扫了一眼众人,他们与他预料一致,都沉默了下去。
青冥过了一会说道:“小时候,集市上有个人养着了一头会作诗的熊,有许多人愿意付给它的主人银钱,以一睹狗熊作诗的异观。但一天主人不在,那熊却在白纸上写起别的东西来,说他本是教书先生,却被剥掉了身上的皮肤,趁着伤口没有痊愈和熊皮缝在一起,从此变成了熊。是不是很像?”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吗?”侠客问,“他们想要制造人一样的野兽用来展示出售。”
库洛洛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答侠客。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那么这社会的秩序,流星街的秩序,一定都是错误的。若是不修正这错误的秩序,还会有无数的尸体。
若是为了修正这错误的秩序,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还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为什么他们要把人冒险运到十区。”青冥问道。
“不是为了卖给这里的富人吗?”玛奇说。
“如果立刻就卖出去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鸽子的尸体。这更像是在十区等待的时候出了意外。十区有地下拍卖会或者黑市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今年冬天的那个俱乐部。库洛洛说:“或许他们就把人放在那种地方。”
“嗯,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青冥低下头思索起来,“红莲狮子对这种行为会怎么处理?”
“严格来说进行审判的并不是红莲狮子,而是长老会。按照流星街的习俗,涉事者会被用相同的手段报复,最后处以死刑。”库洛洛向她说明道,“前者更多是出人力和财力负责十区的治安还有整个流星街的交通运输。只有当事件被定性为小型冲突时,长老会才可能将它完全交给红莲狮子。”
“也就是说不会有人用它们来表演赚钱喽?”青冥确认道。
“其实也不好说。但我看长老会那边的态度,那些人并不是这个用处,不然表演的地点应该已经查出来了。”
“那就还是出售了。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得出来。”列拉金说。
“可是拍卖和表演一样,都会被发现。在这种假设下,外销的可能性高是不是更大?”青冥说罢看向库洛洛,发现对方竟盯着自己,乌黑的瞳仁衬得皮肤发白,她愣了一下,移开目光后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想:“飞艇或者船是十区特有的东西,若是他们在等待一个时间点,在那之前要将大量的货物分批运入,然后装到艇上,倒也可以解释通。大型货船装卸货就要一周的时间,根据你的描述,那具尸体应该还不到两周。若是两周前才开始,而过一段时间再开始装货,那船现在应该还停在港口。”
“别想太多了。”库洛洛打断她道,她再次看向他,发现他脸颊变得一片通红。
“库洛洛,从刚才起你好像就有点不对劲。”
他的眼瞳降得更暗了些,“我没事。”
库洛洛躺到床上,想起和温泰尔说的话:
“你不生气吗?”从废弃大楼去总部的路上她问库洛洛。
“当然生气了。”
“是吗,看你很冷静的样子。”
“因为不冷静的话,就找不到凶手了。”库洛洛回答道,“这份为受害者产生的愤怒,若是不转化为动力,就没有意义了。而且我觉得比起愤怒,我更多的是不甘心……你知道车牌号了吗?”
他们很快查到那辆车登记在五区的一家塑料处理厂名下。库洛洛当然没有就此停手,很快又查出这家工厂背后的控制者,皮诺德帮。温泰尔又闷笑起来:“事情变得更有趣了。说不定还有成功融合了异物的幸存者。他们制造这种人会是为了什么呢?”
她看上去倒是完全不气愤的样子。
“变态们的兴趣吧。”他敷衍地回答,然后决定道:“我要去皮诺德帮调查。说不定还有人活着,而且那个女人也下落不明。”
“别着急。那不是你的任务,你只需要在这里等着,我们需要你帮忙做另一件事。”
看到库洛洛疑惑的神情,温泰尔继续说道:
“7月15日第一港口,一艘受伊西亚共和国黑手党管理的货轮将会出航,库尔塞帮在港口有认识的人。艺术品、违禁药品、人口,这一切将会被秘密装载到那艘货船上,在7月20日与从伊西亚共和国出发的邮轮对接,进行一场盛大的海上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