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萨斯历 992年秋
瑟提的场子里,三教九流汇聚。诺克萨斯人在这里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斐洛尔、崴里以南等地区仍在诺克萨斯控制下的背景下,一些前来“找乐子”或“谈生意”的诺克萨斯面孔,更是常客。
这几天,场子里来了个不太一样的诺克萨斯人——麦克尔·张伯伦,一个穿着旧式贵族服饰、举止间还带着点昔日架子的中年人。
他盯上了瑟提,这个在纳沃利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无冕之王”,希望能与瑟提建立起某种“互利”的关系。
搏击场二楼的包厢,隔绝了下方大部分的喧嚣,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肉\体碰撞的闷响,依旧如同背景的脉搏,持续不断地传来,敲打着人的耳膜。
瑟提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只拳头撑着脸侧,另一只手随意把玩着一枚沉甸甸的金币。
他的脚随意地跷在铺着熊皮的扶手上,粗壮的手指间,一枚诺克萨斯金币正灵活地翻滚,反射着包厢内昏暗的灯火,像一只被他驯服的金色甲虫。
他对面,麦克尔·张伯伦正襟危坐,领口绣着繁复但已略显黯淡纹章的旧式贵族礼服,与包厢过分奢华、甚至带着点暴发户气息的鎏金装饰奇异地共存着。
这位前诺克萨斯贵族,即使是在寻求庇护,依旧努力挺直背脊,试图维持着那份早已摇摇欲坠的尊严,只是偶尔瞥向下方血腥角斗时,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混杂着厌恶与隐秘兴奋的光。
“瑟提先生的场子,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张伯伦斟酌着词句,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细腻的杯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下方那原始而血腥的角斗所吸引,“即便是在不朽堡垒,也少见如此……精彩的角斗。”
瑟提闻言,嗤笑一声,手指一弹,金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又稳稳落回他掌心。“搏击场这玩意儿,确实是你们诺克萨斯人发明的,像老鼠打洞一样,把这种地方开得到处都是。”
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目光如炬地盯着张伯伦,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货物,“但是多亏了我,”
他手臂一挥,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仿佛将整个场子的狂热都囊括其中,声音里充满了掌控者的自负,“它才变得这么完美。这么……能捞钱。”他用了最直白的词,带着**裸的炫耀。
张伯伦的脸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诺克萨斯人空有形式,而他瑟提,才赋予了其真正的灵魂与价值。
他勉强笑了笑,附和道:“确实,瑟提先生的管理手段和商业头脑,令人印象深刻。”
“手段?头脑?”瑟提指尖的金币“啪”地一声被他按在桌面上,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那双带着野性的眼睛直视着张伯伦。
“老子靠的是这个。”他晃了晃紧握的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还有,让来这里的人,无论是找乐子的还是想赚钱的,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瑟提的心腹手下快步走进来,先是对瑟提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张伯伦带来的随从方向。
瑟提脸上的漫不经心收了起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向手下吩咐了几句,挥了挥手,让手下先出去。这个小插曲让包厢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瑟提靠回椅背,拿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露出一个算不得友善的笑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说起来,你们诺克萨斯人也不全是坏人,至少挺舍得花钱。”
他目光在张伯伦那身旧式礼服上扫过,“当然,”他话锋一转,眼神微冷,“也不都是好人。比如你们那个新上台的大统领,听说正在到处清洗像你这样的……老派贵族?”
张伯伦脸上那勉强维持的谦逊笑容彻底僵硬了,眼中闪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痛苦和压抑的愤怒,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斯维因……那个篡位者!他用卑鄙的手段颠覆了合法的统治!他玷污了诺克萨斯的力量与荣耀!”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们这些忠于传统、忠于达克威尔大统领家族的贵族,只是……只是遭到了可耻的背叛和清洗,不得已才……才来寻求您的……帮助。”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大统领的位置,理应属于达克威尔的血脉。这才是正确且高贵的决定。”他提及旧主,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磨灭的忠诚,或者说,是对过去秩序的怀念。
瑟提挑了挑眉,他对诺克萨斯那套贵族血脉论调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有点可笑。他晃了晃手中还剩半杯酒的杯子,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粘稠的痕迹。
“哦?我听说,达克威尔的儿子,叫什么……凯伦的,挺有种,去找斯维因单挑,结果被一个叫德莱文的刽子手,像砍柴一样砍了脑袋。”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字字诛心。
张伯伦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努力维持镇定,但声音却因为激动和屈辱而微微发颤:
“凯伦少爷……他是英勇的!他为了捍卫父亲的荣耀与帝国的正统,向篡位者斯维因发起了一场荣耀的决斗!是斯维因……是他和他手下那条只知道嗜血的疯狗德莱文,他们玷污了决斗的神圣!他们不配谈论荣耀!”
瑟提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无聊,又有点莫名的畅快,他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坐姿势,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口吻戳对方痛处:
“这么看来,你们诺克萨斯人内部也挺热闹。光靠一个刽子手可收拾不了这么大场面,那些手里有兵的,比如那个叫什么‘诺克萨斯之手’的,还有其他的保皇派军队将领,难道就对这事儿没点意见?看着老主子绝后?”
张伯伦的脸色更加灰败,他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绝望和愤懑:
“德莱厄斯……他早就倒向了斯维因!至于艾弥丝坦……哼,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疯子,只要给她个地方打仗,让她能尽情释放她的‘钢铁军团’,谁坐在不朽堡垒的王座上她根本不在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惋惜:
“海军上将杜廓尔,他本是忠诚的,可惜……战死在艾欧尼亚的海岸。而当初最有前途、被誉为帝国未来支柱的阿卡多·弗洛伊德姐弟……一个确认战死,一个下落不明,恐怕也……”
瑟提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听到“阿卡多·弗洛伊德姐弟”时,骤然凝聚。他手中一直把玩的金币停了下来,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他身体微微前倾,看似随意,实则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打断了张伯伦的哀叹:
“阿卡多·弗洛伊德?说来听听……”
张伯伦愣住了,他没想到瑟提会对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感兴趣。他看向瑟提,试图从对方那看似随意的表情下读出真正的意图。包厢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楼下传来的喧嚣也变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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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场喧嚣依旧,汗味、酒气和血腥气混合成一种特有的狂热氛围。在二楼的包厢里,瑟提正与那位诺克萨斯旧贵族麦克尔·张伯伦进行着场面上的会谈,双方都带着试探,言语间机锋暗藏。
而在下方拥挤的观众席中,张伯伦的保镖之一,退役诺克萨斯士兵索恩,正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刚刚以凶悍姿态撂倒对手的娇小身影——阿卡多。
索恩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绝不会认错!那是阿卡多·弗洛伊德,“狂暴之子”!几年前在第七战团,这个女人的疯狂与强大是所有敌军的噩梦,也是某些人扭曲的崇拜对象。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这个地下拳场的“The King”?
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不动声色地走到酒吧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故作轻松地与那位面容姣好的瓦斯塔亚女酒保调笑,眼神却时不时地越过人群,窥探着阿卡多的方向。
“嘿,美女,台上那位‘The King’,很厉害啊,什么来头?”索恩状似随意地问道,将几枚银币推过去当作小费。
女酒保熟练地调着酒,笑了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场子里的事,我们可不敢多打听。客人您看比赛就好。”
索恩讪笑,又转而找其他人的接着打探。
很快,这事便被耳目灵通的手下报告给了包厢里的瑟提。瑟提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沉了沉,示意知道了,让手下继续盯着索恩的小动作。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小心翼翼的打听,索恩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在阿卡多比赛间歇,闲得无聊在场子里瞎转悠时,他快步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弗……弗洛伊德长官?真的是您?”索恩压低声音,脸上挤出激动和恭敬混杂的表情。
阿卡多正活动着手腕,闻言停下脚步,黑眼睛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谁?”
“是我啊,索恩!第七兵团,第二大队的!”索恩语速很快,双手比划着,试图唤起对方的记忆。
“当年在洛克隆德丘陵,我还跟着您一起冲过阵!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永远记得您带着我们撕开敌军防线的样子!您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他的语气带着狂热。
阿卡多歪着头,似乎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然后朝酒吧方向扬了扬下巴:“哦,有那么一点印象。都是过去了。走吧,请你喝几杯。”
“谢谢长官!”索恩心中一喜,连忙跟上。
在吧台坐下,阿卡多点了两杯名为“幻梦之花”的鸡尾酒,色泽艳丽。“挺烈的,能行吧?”她将一杯推给索恩,自己拿起另一杯,“别长官长官的了,叫阿卡多就行了。”
“能行!谢谢长官!”索恩端起酒杯,啜饮一口,火辣的酒液让他喉咙发烫。
“你怎么在这儿?”阿卡多晃着酒杯,看似随意地问。
“我退役了,现在在当雇佣兵,”索恩放下酒杯,指了指二楼包厢的方向,“跟着一位贵族雇主,麦克尔·张伯伦勋爵,来这儿讨生活。前几天他来找瑟提先生谈生意,我在台下一眼就看到了您!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勇猛无敌!”
阿卡多喝了一口酒,得意地勾起嘴角:“那当然,我可没荒废了。倒是你们这些退役的,退伍之后怕是早把训练扔到脑后了吧?”
索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比得上长官您啊……我们就是混口饭吃……”
阿卡多正要再问些什么,瑟提的一个手下走了过来,恭敬地对阿卡多说:“阿卡多小姐,老大那边请您过去一下。”
阿卡多挑了挑眉,放下酒杯,对索恩说:“我有事去忙。你以后找我跟酒保说一声。”她用大拇指指了指那位瓦斯塔亚女酒保,“你先玩,喝什么记我账上。”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三楼瑟提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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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阿卡多一如既往地找瑟提从来不敲门。
她一把推开瑟提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里面,瑟提新收的那个女刺客打手正姿态妖娆地坐在他办公桌的边沿,见阿卡多进来,才慢悠悠地将放在瑟提胳膊上的手收了回来,冲她抛去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然后扭着腰肢,像只猫一样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阿卡多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顺手拿起瑟提喝剩下的半杯酒,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走了一丝躁意,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舔了舔唇上沾着的酒液,在瑟提对面的软包沙发椅上坐下,翘起腿:“新来的酒保调的酒味道真不错,超好喝。”
瑟提看着她那副自在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我喊人再送几杯上来。”
阿卡多回味了一下,又舔舔唇,毫不客气:“每样都送一杯!”
“好。”瑟提转头对候在门口的手下吩咐了一句,手下应声而去。
阿卡多像是才想起什么,告状般说道:“刚刚那个女的,好像在勾引你啊,老大。”
瑟提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过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大的女人。”
阿卡多却拍了拍身边宽大的沙发空位,反将一军:“那得看‘King’的男人有没有这个胆子。”
瑟提低笑出声,认命地站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座位,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怎么,吃醋?我留着她,是为了引后面的鱼。”
“吃醋?我?”阿卡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我只会……”
瑟提抢过她的话头,语气带着纵容:“只会先整死她,再在擂台上向我发起挑战,光明正大地锤死我,接手场子,换人当‘King’的男人……”
阿卡多昂了昂头,得意洋洋:“怕不怕?!”
瑟提低头捕获她的嘴唇,用力亲了一口,声音含糊:“怕!怕死了!”
“呜!~唔!”阿卡多被他亲得喘不过气,用力推开他一点,“你喊我来干嘛?!就为了给我看你有多招蜂引蝶?”
瑟提低头,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着她敏感的耳廓,热气喷在她颈间:“老妈说想她乖儿子和乖儿媳了,问我们明天回不回去吃饭。”
阿卡多被他弄得痒痒,偏头躲闪着:“知道了知道了…哪次没跟你回去嘛…”
瑟提手臂收紧,不让她躲:“那等会一起出去逛逛?你上次不是说,要给老妈和我买礼物…”
阿卡多眼睛一转,闪过狡黠的光:“那一会我去穿个丝绸旗袍下场子拧个脖子再出去逛,你的礼物我就不用准备了。”
瑟提:“…………”
然后,瑟提就捂着额头,无奈地看着下方擂台上。
他靠在三楼的栏杆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下那个耀眼的身影。
阿卡多果然换上了那件他特意找顶尖裁缝定制、改良过的艾欧尼亚丝绸旗袍。
无袖的设计让她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的双臂毫无束缚,两侧高至腿根的开叉在她迅猛踢击时,会划出凌厉的弧线,确保她招牌式的腿法能发挥到极致。
丝绸的质地光滑柔顺,紧贴着她精悍的身躯,在搏击场晃动的灯火下泛着幽微的光,与她凶悍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而夺目的反差。
她之前就穿着这件“战袍”,和他在好几个不同的“场地”——从家里的浴室到空置的仓库——好好“切磋”过,瑟提不得不承认,这衣服确实……很方便活动,也格外赏心悦目。
此刻,她的对手是一位来自恕瑞玛的盗贼,身材瘦小灵活,像条滑溜的泥鳅。
铃声一响,盗贼便展现出惊人的速度,绕着阿卡多快速移动,带起道道残影,匕首的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次次试探着刺向她看似脆弱的丝绸覆盖下的身体。
阿卡多起初似乎有些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她的战斗风格更偏向于爆发与压制,面对这种灵巧型对手,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她几次势大力沉的挥拳和低扫都落在了空处,旗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猎猎作响。
观众席上发出阵阵惊呼和助威声,赌注的赔率也在微微波动。
瑟提在楼上看着,眉头微微蹙起,但并没有太多担心。他知道这疯婆娘只是在玩,在享受这种久违的、需要稍微动点脑筋的战斗。
果然,在躲过盗贼一记阴险的撩刺后,阿卡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被更浓的战意取代。
她不再试图捕捉对方飘忽的身影,而是猛地一个踏地,身体微微低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野兽被激怒时的呜咽。
下一秒,她眼中血光乍现!
狂化!
她的速度和反应能力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盗贼那原本难以捕捉的动作,在她此刻的视野里仿佛被放慢。
在他再次试图凭借速度切入内圈时,阿卡多动了!
她不再闪避,迎着匕首的寒光猛地突进,旗袍紧裹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左手精准地格开对方持匕的手腕,右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扼住了盗贼的咽喉!
“呃!”盗贼的眼中充满了惊骇,他拼命挣扎,匕首向阿卡多肋部捅去。
阿卡多不闪不避,扼住他喉咙的手猛地发力,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少许,同时膝盖如同重锤,狠狠顶在他的腹部!
盗贼的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所有力气都被这一膝盖顶散。
阿卡多没有丝毫犹豫,扼住他喉咙的手腕猛地一拧!
“喀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盗贼眼中的光彩熄灭,挣扎的动作彻底停止。
阿卡多松开手,任由尸体软软地滑落在台面上。她微微喘息着,眼中血丝缓缓褪去,只剩下战斗后的亢奋和满足。
她抬起沾着些许汗水和对手溅上血点的脸庞,望向三楼的方向,朝着那个倚着栏杆的红发男人,用力地挥了挥手,脸上绽开一个得意、张扬的灿烂笑容,得意得像只刚捕猎成功的小豹子。
瑟提看着她,看着她站在擂台中央,那副张扬又迷人的样子,如同一位真正加冕的“王者”,他低低地笑骂了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这疯婆娘,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的“King”,永远这么耀眼,这么……要命。
[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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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