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萨斯历991年3月13日
频繁的舞蹈课与外出任务,让辛蒂维持人形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身上那种猫科野性的独特气质,在不朽堡垒中显得格外醒目。
终于,这份引人注目带来了麻烦——一位并非德莱厄斯派系、凭借军功新晋擢升的年轻将领,在一次任务交接中被她吸引,此后便展开了大胆而热情的追求。
他与德莱厄斯截然不同。他会对她行标准的军礼,眼神明亮而直接;会称赞她任务完成的效率,而非将她视为一件所有物;他甚至会在她简短回应时,露出带着些许欣赏和腼腆的笑容。
这种来自“正常人”的、平等的尊重与热情,像一道陌生的光,让在扭曲关系中挣扎太久的辛蒂感到一瞬的恍惚与动摇。
但她清醒地知道德莱厄斯意味着什么。每一次,她都生硬地拒绝了。
年轻人名叫凯洛斯,他身上有着诺克萨斯军人典型的坚韧。每一次被拒绝,他眼底的光会黯淡一瞬,但下一次,他依旧会带着那股不灭的热情出现,仿佛坚信金石为开的道理。
今天,在她快步穿过统帅部回廊时,凯洛斯再次拦住了她。
“辛蒂女士,”他递上一枚带着微魔法波动的、可以记录短暂影像的符文石,“这是上次任务,我们从边境带回的小玩意儿。里面的光影会跳舞,像你一样。送给你。”
辛蒂没有去接,只是公事公办地说:“凯洛斯少尉,我要回去复命。请让开。”
凯洛斯举着符文石的手没有放下,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真诚的困惑与不甘:“为什么?每一次……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无法撼动的人?”
辛蒂急于脱身,只想彻底断绝他的念想,脱口而出:“是。所以请你停止这些无意义的行为。”
凯洛斯的脸色瞬间白了白,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是……德莱厄斯将军,对吗?”他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是他的……‘情人’?”
“情人”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辛蒂努力维持的平静。她感到一阵羞辱,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地打断他:“凯洛斯先生,你越界了。”
见她动怒,凯洛斯反而更激动地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急切地低语,话语像早已排练过无数次,“听着,辛蒂,做那些大人物的‘情人’,有什么前途?我还年轻,我有的是上升的空间!我能给你堂堂正正的地位,给你他给不了的自由和尊重!跟我在一起,我绝不会让你活在另一个人的名号之下,我发誓会给你幸福……”
这些承诺,美好得如同空中楼阁,却也是辛蒂内心深处一度渴望过的“正常”人生。但此刻听在耳中,只让她感到一阵烦躁和荒谬。她不再与他争辩,趁着他情绪激动、疏于防范的瞬间,侧身从他身旁滑过,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消散在空气中:
“我的事,不劳费心。”
凯洛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握着符文石的手缓缓垂下,最终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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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辛蒂穿过统帅部外的广场时,再次被凯洛斯拦住了。这次他身旁还跟着几个同样穿着笔挺军装、看起来是他同僚或下属的年轻军官。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辛蒂,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暧昧。
凯洛斯似乎刻意选在这个半公开的场合。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动作略显夸张地行了个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份装饰相对朴素、但依旧能看出是正式请柬的硬纸卡片,递到辛蒂面前。
“辛蒂女士,”他的声音比平时略高,确保周围几个同伴都能听清,“明晚,在我的住所,有一个小型的庆功宴。为了庆祝我即将获得的晋升。”他特意强调了“晋升”二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和朋友们都希望你能赏光。请柬上写了,欢迎携带‘男伴’一同前来。”他最后两个字咬得稍重,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辛蒂看着那份请柬,没有立刻去接。她感到些许不适,这种被半强迫地在人前接受邀请的方式让她想立刻掉头就走。但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一场由同龄的、相对“正常”的年轻军官举办的私人舞会?那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能让她短暂地窥见一下,没有德莱厄斯阴影笼罩下的、属于“普通人”的世界是怎样的?
她陷入纠结。一方面,她觉得德莱厄斯绝无可能屈尊降贵去参加这种底层军官的小型庆功宴,她没有男伴,本身也不太想卷入凯洛斯明显的追求意图中。另一方面,那份对“正常”世界的好奇,像一只小猫爪子在轻轻挠着她的心。
这份纠结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上回到德莱厄斯的住所,看到他正脱下厚重的肩甲,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些别扭地拿着那份被她捏得微微发皱的请柬,走到他面前。
“那个……凯洛斯先生,”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邀请我去参加他明天的庆功宴。这上面说……可以带男伴。”她将请柬递过去,金色的瞳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要……一起去吗?”
德莱厄斯接过请柬,只随意扫了一眼,便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继续解着臂甲的绑带,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升职少尉的小型舞会?都是些年轻人凑热闹,你想去就去吧。”
答案果然如此。辛蒂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她指了指请柬:“可是,这上面说要男伴。”她强调了一下规则。
德莱厄斯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他看她似乎没理解,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属于上位者的逻辑。
“你看看我手底下哪个轮休的士官有空,让他陪你去一趟就是了。这种场合,带个陪同的人很常见。”
辛蒂的眼睛微微睁大,还能这样的吗?在她的认知里,“男伴”似乎是一个特定且重要的角色,而不是可以如此随意“指派”一个下属来充数的。
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德莱厄斯难得地多解释了两句,语气像是在给新兵科普常识:“这种低阶军官的私人舞会,没那么多严格的规矩。所谓的‘男伴’,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方便女士入场,或者避免单独赴会显得尴尬。找个信得过的士兵跟着,既能充场面,也能确保你的安全,足够了。”
他解完了铠甲,开始脱去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径直走向浴室。走到门口时,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衣帽间里有些没穿过的礼服,你自己去挑一套合适的。”说完,浴室的门便在他身后关上了,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辛蒂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一连串的信息。还能临时找个人充作男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为了方便行动而穿的简便衣物,又看了看浴室紧闭的门,最终决定接受这个解决方案。至少,这满足了她那点该死的好奇心,又不用一个人去面对凯洛斯那过于热情的目光。
第二天,辛蒂按照德莱厄斯说的,找到了他麾下一位看起来比较沉稳、今天恰巧轮休的士官。她有些生硬地转达了德莱厄斯的意思,询问他是否愿意晚上陪她去一个舞会。
那士官显然有些意外,但立刻挺直了腰板,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遵命,女士。这是我的荣幸。”态度恭敬,没有丝毫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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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辛蒂换上了一件德莱厄斯衣帽间里找来的深蓝色丝绒礼服,款式相对简洁,但面料和剪裁透着她未曾接触过的昂贵。马克士官穿着一身笔挺的常服,沉默而尽职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与其说是男伴,不如说更像一名护卫。
凯洛斯的庆功宴在他租赁的一处不算大但布置用心的宅邸举行。正如德莱厄斯所料,到场的基本都是与他军阶相仿或略低的年轻军官及其女伴,气氛热烈甚至有些喧闹。辛蒂和马克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她独特的金瞳和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带着警惕与疏离的野性美感,让她像误入麻雀群的黑猫一样显眼。
凯洛斯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他先是礼节性地向马克士官点了点头,目光便牢牢锁在辛蒂身上。
“辛蒂女士,你今晚真是耀眼!”他热情地引着她往里走,几乎无视了马克的存在,“来,我为你介绍几位朋友,他们都对你十分好奇。”
整个晚上,凯洛斯俨然以辛蒂的“拥有者”自居。他不断向同僚们炫耀般地介绍她,言语间暗示着她与自己的“特殊关系”。他为她拿饮品,为她取食物,在旁人的起哄下,邀请她跳了开场舞。舞池中,他试图搂得更紧,被辛蒂不着痕迹地避开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周围的恭维声淹没。
辛蒂端着酒杯,小口啜饮着不算熟悉的酒精饮料,看着凯洛斯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炫耀自己的军功和“光明前途”,享受着众人的奉承。不知怎地,她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德莱厄斯的身影——那个男人在更盛大的宴会上也总是沉默居多,偶尔开口,声音不高却能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他不需要炫耀,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权力的象征。凯洛斯此刻的意气风发,对比之下,竟显得有些……可笑和廉价。
几杯酒下肚,她感到有些闷热和头晕,便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喧闹的大厅。她在走廊里寻找着,却无意中路过一扇虚掩的门,里面传来凯洛斯和他几个亲密朋友的声音,清晰地飘入她敏锐的耳朵。
“怎么样,凯洛斯?我说得没错吧!”一个声音带着醉意和谄媚,“那位辛蒂女士,果然被你拿下了!开场舞都跟你跳了,后面玩得那么开心,我看啊,她对你肯定有意思!”
凯洛斯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比在舞池里时显得轻浮了许多:“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亲自出马,有几个女人能抵挡?你们是没看到,她跟我跳舞时那笑容……啧啧。之前还跟我装清高,说什么有喜欢的人了,结果呢?请柬一送,还不是乖乖来了?还带了那么个木头似的士官当幌子,真是欲盖弥彰。”
一阵哄笑声响起。另一个声音接口道:“那是,我们凯洛斯少尉的魅力,连之前那个特里威尔的乡下贵族小姐不也迷得神魂颠倒?听说你调任之后,那小姐可是伤心得好几天没出门呢!”
这话引来了更多的调笑和不堪的细节讨论。辛蒂在窗外的阴影里,金色的猫眼在黑暗中冷了下来,之前喝下去的酒仿佛都化作了冰水,让她浑身发寒。
这时,又一个声音起哄道:“来来来,开个盘!赌我们凯洛斯少尉要花几天才能把那位‘野性美人’彻底哄到手?我赌三天!”
“三天?你也太小看我们少尉了!我赌明天!就凭今晚这势头,说不定舞会结束就能……”猥琐的笑声代替了未尽之语。
“那我赌他得手之后,一个月内就会腻味!赌注就是我那瓶陈年金酒!”
“哈哈哈!成交!”
辛蒂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走廊的光线从她背后透入。她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钉在凯洛斯瞬间煞白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蔑视:
“一个才混上少尉的蠢货,带着几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
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僵住的军官,最终回到凯洛斯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讥诮。
“……也配拿我当你们酒后的赌注?”
说完,她根本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身后房间里死寂一片,凯洛斯的脸色由白转青,最终变成一片死灰。
“辛蒂女士!”马克士官一直尽职地守在不远处,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且径直向外走,立刻快步跟上。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而警惕地护卫在她侧后方,为她隔开可能的好奇目光,并提前一步为她打开了离开宅邸的大门。
夜风一吹,辛蒂感到一阵眩晕,怒火和酒精让她胃里翻腾得厉害。她没有拒绝马克的护送,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马车在不朽堡垒的街道上行驶,车厢内一片沉默。辛蒂靠在窗边,闭着眼,凯洛斯那些轻浮得意的话语、那些将她视为猎物的猥琐赌约,如同魔音灌耳般不断回响。而比这些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那个此刻不在场的男人——如果他来了,凯洛斯和他那些朋友,还敢如此放肆吗?这个念头让她更加烦躁。
回到德莱厄斯的住所,她推开门,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意和淡淡的酒气。
房间里只余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德莱厄斯已经躺下,被子盖到腰间,闭着眼,似乎正准备入睡。听到她进门的动静,他眼皮都没抬,只随口问了一句,声音带着睡前的沙哑:“如何?”
辛蒂憋着一肚子火,根本不想理他。她径直走到衣柜旁,背对着他,动作有些粗暴地扯下那身碍事的礼服,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她把自己扔进浴室,打开热水,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试图洗去今晚沾染的虚伪气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然而热水一蒸,酒意反而上头,晕眩感更重了。
等她裹着浴巾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就看到德莱厄斯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得平稳,甚至像是已经睡着了。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瞬间点燃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攥住被子边缘,猛地用力扯开!
身上一凉,德莱厄斯骤然睁开眼。灰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锁住她,有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询问。他看着她怒气冲冲、脸颊因酒意和愤怒泛红的样子,眉头微蹙:“……?”
辛蒂不等他开口,直接跨坐到他腰腹之上,这个姿势极具压迫感,也让她得以俯视他。湿发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胸膛上。她双手撑在他胸前,金色的瞳孔因为怒火灼灼发光。
“为什么不跟我去!”她的声音带着酒精浸泡后的失控,“你明明知道那种场合……你明明知道那些人……”后面的话因为气急和屈辱有些哽咽,没能说下去,但指控的意味十足。
德莱厄斯被她压在身下,却没有丝毫挣扎或窘迫。他静静地看着她:
“我去了,然后呢?”他灰色的眼眸毫无波澜,“站在你旁边,让所有人因为畏惧我而对你毕恭毕敬?让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凑上来的人,脑子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他撑起上半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不高,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
“现在,你不是看清楚了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夹杂着现实残酷的冰碴,兜头浇下。他并非不知情,他甚至是……有意让她去亲眼见证,亲手撕开那层虚伪的包装。
“闹够了,就下来。”他说道,“把头发擦干。如果你不想明天顶着裂开的脑袋去训练的话。”
说完,他不再看她,重新躺了回去,甚至顺手拉回了被角盖住腰腹,仿佛身上这个光溜溜、湿漉漉、怒气勃发的女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他闭上眼睛,淡淡道:“灯在你那边,关掉。”
[狗头]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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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34章 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