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面对多大的问题,他都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沉心静气,面带微笑。然而他的这份耐心,在面对张琳时,却总是失控。
或许张琳在他的生命里,代表了一种不堪的过去,看见张琳,他就会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他不想看见她。而当他不得不面对她时,他也总是会觉得烦躁不安。
就比如现在。
许鸣沉了口气,他端起水喝了一口,随后开口道:“我的确不忙,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和你吃饭的必要。”
张琳刚要生气,许鸣就笑了起来,温柔而又冷漠:“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你应该知道,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张琳脸色一白,接着她立刻就要解释:“阿鸣,你听我说,那件事,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喝多了,真的,我只是喝多了……”
许鸣面带微笑:“又是喝多了,我当初也是喝多了,所以才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没想到这种事情你居然还会再犯,张琳,或许你应该想一想,你这辈子犯了多少次这样的错误。”
他温声细语,语言却如同利剑。
张琳立刻就在他的话音落下后红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鸣:“阿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已经忘了那些恩怨纠葛,你其实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呢?张琳,我说过,我不是个好人,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和我是没有结果的。”许鸣说完起身就要走。
张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我和张楠是姐妹,我不比她差,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反而喜欢她呢?”
许鸣没有甩开她的手,他回头看着她,满眼失望:“你确定你要和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比吗?”
张琳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手指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眼泪滑落时,她哽咽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忘不了你,我不想放弃。如果当初是因为张楠的存在,我不得不放弃,那么现在我明明有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阿鸣,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许鸣只觉得可笑,他摇了摇头,不想再作无谓的争辩。
他刚刚准备走,一个人却堂而皇之地在他身边坐下了:“叔叔,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许鸣回头,就看见许少霖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许鸣深深呼了口气,接着他笑了起来,眉眼温和:“少霖,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朋友来吃饭,恰好看到叔叔,就过来了。”许少霖的目光又落在了张琳身上,“叔叔还没有给我介绍,这位是……”
“这是我在英国留学时的朋友,张琳。”许鸣说。
张琳别过头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随后她转头笑着看着许少霖:“你好。”
许少霖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许少霖。”
张琳没说话,许鸣眉眼虽然带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前菜端上来了,许鸣看许少霖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只得再次坐下。
因为许少霖的存在,气氛又多添几分僵硬,没有人说话缓和气氛,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惠灵顿牛排和猪肋排上来时,许少霖淡淡开口:“我记得叔叔不是特别喜欢吃惠灵顿吧?”
许鸣没有心思附和,他把牛排推到了许少霖面前:“你吃吧。”
许少霖对着张琳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琳也勉强笑了起来:“喜欢就多吃点。”
许少霖切了牛排,放进嘴里嚼了几口,接着他就皱起了眉头:“真难吃。”
张琳嘴角最后的笑容僵硬了。
许少霖又道:“有股骚味。”
许鸣皱眉:“少霖……”
“叔叔,我说牛排呢。”许少霖轻笑,“没别的意思。”
奶油焗蜗牛上来以后,许少霖又率先吃了一口,接着他继续开口:“好腻啊,让人恶心。”
在座的只要不是傻子,任凭谁都能听得出他在指桑骂槐,而这被骂的对象,除了张琳还能有谁。
张琳再也坐不住了,拿着包包起身就要走。
“这位姐姐,这就走了吗?”许少霖叫住他,“饭还没有吃完呢。”
张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们慢慢吃吧,我还有事。”
许少霖哼笑:“那姐姐慢走,不送。”
张琳气冲冲走了。
饭桌子上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
许鸣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少霖,你今天说话是不是太刻薄了一些?”
“不好吗?”许少霖笑着回头看着他,“我认为我是在帮叔叔。叔叔做事总是太顾及情面,殊不知这样很容易让别人蹬鼻子上脸,我帮叔叔赶走这个女人,叔叔该感谢我才是。”
许鸣无言以对,他知道许少霖说话虽然恶毒,可是却实实在在地帮他摆脱了张琳的纠缠,他在刚刚也的确松了一口气,所以他无权指责许少霖,于是他只是淡淡开口:“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许少霖笑了:“知道了,叔叔。”他又指了指菜,“其实味道还不错,叔叔要不要尝尝。”
许鸣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手表,随后起身:“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去一趟,少霖你慢慢吃,账单我会给。”说完许鸣就走了。
许鸣一走,许少霖立刻就垮了脸,他把叉子扔在桌子上,阴沉着一张脸拿出了手机,然后给赵显打电话:“蚬子,找人帮我解决一个人。”
…………………………
简知接到5250的警报,说张琳有危险时,她心里立刻骂了一句娘。
她匆匆忙忙地穿衣服起身,接着就下楼,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她就看见了许鸣。
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身体靠在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他的样子,应该来这里有一会儿了,居然没有上来找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简知知道,他和张琳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能问,却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赶他走。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许鸣缓缓抬起了头,他看着她,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假面一般的微笑,有的只是一种疲惫。
简知缓缓走下去,在距离他三级阶梯时,她停了下来:“许先生,你怎么了?”
许鸣眨了眨眼,随后他又笑了起来:“没事,只是想来问问你身体恢复得如何,又觉得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
简知哦了一声:“我挺好的,已经恢复健康了。”
许鸣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个人之间一时静默无话。
简知难得看见许鸣这样一副神魂不定的样子,她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你吃晚饭了吗?我今天晚上熬的莲藕排骨汤,还剩下很多,要不要尝一尝?”
许鸣看着路灯下她温暖的脸,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开始变暖,他点头:“那我就打扰了。”
满满一碗的莲藕排骨汤,端到许鸣面前,简知坐在他面前,笑着开口:“尝尝味道怎么样。”
许鸣很少吃家常菜,因为他一个人住,平时在公司他都是工作餐随便打发,在家里也是点外卖,要不就喝酒,和别人吃饭吃的中餐西餐也都是大鱼大肉,像这样普普通通的一碗汤,他很少吃得到。
一时间,许鸣觉得有些发愣。
简知在脑海里向5250确认了张琳暂时安全,回过神就看见许鸣发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不吃吗?”
许鸣回过头来,缓缓夹起了一块排骨。
简知看他吃了,她这才神色缓和了一些,拿出手机玩。
汤里的排骨和莲藕很多,许鸣慢慢地都吃完了。
吃饱了以后,许鸣身上似乎才有了暖意,他刚要起身去洗碗,简知就拦住了他:“别洗了,许先生,你坐坐吧,我感觉你很累。”
许鸣怔了怔,随后他苦笑道:“很明显吗?”
简知点头:“挺明显的。”
许鸣坐了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其实你不用时时刻刻这么讲礼貌,”简知坐在他对面,她单手撑住了下巴,“虽然这可能是你们这个阶层的人说话的方式,可是我总觉得你这样端着会很累。”
许鸣看着她的面容,他的眼眸微弯:“我这样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只是很有距离感。”简知说。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觉得我没有分寸,从而讨厌我。”许总说。
简知听见他的话,她再次沉默。
他话里的意思太过于明显,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让她烦恼又不安,她不需要许鸣这样的爱,这会给她带来负担。
许鸣从她的沉默里感受到了拒绝,毕竟她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他很多次,聪明人也该适可而止了,于是他站起身,笑着开口:“很晚了,我该走了。”
简知抬头看着他的脸,她只觉得他的笑容里有无限的忧伤,她很想说什么,却到底忍住了,只是点头:“许先生慢走。”
许鸣走了,这一次走得很干脆,简知在楼上看着他的车开走后,她深深叹了口气。
这算是什么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