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君,你就住这间屋子吧。”高千指着自己卧室对面那间略小些的房间道。
她家是三室一厅的结构,虽然听着蛮宽敞,但第三间屋子很小很小,连书房都做不了,只能堆积一些杂物。
主卧和次卧也不算大,但也远称不上小,中规中矩吧,对于女孩和小孩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刻她指给柴田的,便是那间次卧,与自己的主卧隔着一堵挂着莫奈油画的墙壁。
“嗯,好。谢谢姐姐。”柴田莫名腼腆地说,小手抓着衣服下摆。
高千以为他是初来乍到不好意思,便体贴地领他进屋,给他简单铺了下床。
“我去烧热水,一会儿冲个澡吧。”
“嗯。”柴田还扭捏地杵在门口,眼神有点复杂,但因为是小孩模样,高千根本没做多想,仍旧以为他是怕生,等过会儿适应了就好了。
调整好热水器,高千来到自己房间,解开发带和发夹,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
原主长得很美,是那种挺有东方韵味的美,身材高挑窈窕,一头长发更是宛如流瀑,乌黑地倾泻在挺直的脊背上。
“哒啦啦啦啦——”
隔壁骤然响起响亮的音乐声,高千无奈地放下梳子,早已习以为常。
她家隔壁1209,住着一位名叫米仓的年轻女子,染一头黄发,神态轻浮,举止更是轻浮。
或者说随心所欲,不受他人目光左右更贴切。高千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但她经常昼伏夜出,偶尔也昼出夜伏,比如今天。
她经常将音响放得很大声,高千的卧室正好挨着她的客厅,几乎能原封不动听见她所放歌曲中的每一句歌词。
一开始高千挺闹心的,便钻进次卧睡,将两堵门都紧紧关严,把声音尽可能拦在外面,后来她在家中发现了琴酒的照片,便不再讨厌这音乐声了,反而觉得十分有安全感,遂又挪回去睡了。
今日音乐声依旧震耳欲聋,不过还是昨日的曲子,这有些反常。按照高千的经验,这位米仓小姐基本不会两天听同一系列歌曲,且往往前一天是亢奋激烈的歌,下一天就是舒缓柔情的,虽然每种都很扰民就是了。
“姐姐,我、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柴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两只肉乎乎的手臂垂着,样子可爱极了。
明明是个帅哥胚子,她却总在他身上看出小猫咪般的可爱来,倒也是蛮奇怪的。
“不用啦,你刚刚打过针,一会儿冲个热水澡就乖乖上床睡觉吧。”高千蹲下身,笑眯眯道。
柴田脸红了,点点头,扭过身同手同脚地往自己房间走。
高千又拿起梳子梳了两下头发,忽然听见客厅传来敲门声。
都这个点了,谁会来找她呢?
按说独居女性晚上不能轻易给人开门,但因为柴田在,她莫名多了股勇敢,踩着拖鞋轻声踱步到房厅门,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竟是米仓。
她不是第一次敲她房门了。方才就说过,她是一个自我意识强烈、丝毫不在意周边人看法的人,做事更是随心所欲,缺什么东西懒得下楼买,便挨个邻居敲门借。
高千穿越过来没几天,就借过她头绳、酱油、榔头。还有一次问她有没有安全套,吓得高千涨红了脸连连摇头。
不过她借东西是会还的,也会爽快地回借,高千饿得直不起腰时就管她要了袋方便面,还惊喜地附送了一瓶可口可乐。
所以人还是不坏的,就是有些太随意了,不大考虑周围人感受,邻居中不少对她颇有微词(据说垃圾分裂做得也很糟糕),但她长得很不好惹,颧骨高还微微有些三白眼,也就没人去触霉头找不快了。
高千打开门:“米仓小姐,又借东西吗?”
“哦,对,我没有卫生纸了,先借我一卷吧。”门外是熟悉的慵懒的腔调和熟悉的乱蓬蓬黄发。
唯一不同的是她带了眼镜。不过高千没有在意,她以前也见过她偶尔带眼镜,而且她戴上眼镜后整个气质都变了,可能是因为三白眼被遮住了的缘故吧。
“行,你等等哈。”高千返身走进房门旁的那间小小储物室,摸索出一卷纸,递给米仓。
“那个,米仓小姐,”米仓接过纸卷,转身要走时,高千忽然开口道,“我家里最近住了亲戚的小孩,能麻烦你将音乐声放小声些吗?”
米仓愣了一下,像是她的话完全在意料之外似的。
可就算如此,惊讶的表情也有些过了吧……
半晌她才点点头,不以为然般打了个哈欠:“行吧。”
然后摇摇手就走了,两秒钟后,隔壁房门被重重带上。
高千探出头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是想多了吗?
高千原本也是个细节控和推理爱好者,但不会时时刻刻对身边人展开推理,大多时候都是看看就罢了,除非特别反常才分出心思还琢磨一番,毕竟生活中费心的事很多,她算不上时间管理大师,只能分清主次,不在“没用”的地方费时间心力。
但穿越过来后,自己虽然还是那个自己,脑容量却似乎大了不少,身体素质也强了几个等级,不然以她之前的体质,饿几顿可是要命的。
是因为原主很聪明很健康,所以自己也跟着沾光了吗?
她又朝走廊里望了一眼,关上了房门。
这边热水烧好了。
“我帮你擦背吧。”高千将一条干爽毛巾递给柴田,随口说道。
没想到柴田小朋友猛地向后一退,使劲摇头,刘海都甩出残影了:“不、不了,我、我自己能洗——”
“哦,哦。不过你好厉害呀,我姐家的孩子十岁了还要妈妈给洗澡呢。”高千说的自然是三次元的姐姐。
柴田扭捏地绞着毛巾,睫毛忽闪了两下,迈开小短腿,嗖地跑进浴室,没多久就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真是个可爱又古怪的孩子。高千忽然有了一种不再寂寞的感觉,她抻了个拦腰,哼着歌回到卧室。
诶,音响怎么还没调小音量呢?这都过去快十分钟了,她不是都答应她了吗?
高千忽然有点来气,虽然她是好性子的人,可这也太过分了吧,要不一开始就别答应嘛。
她正要蹿出火星子,歌声戛然而止,周遭倏地陷入宁静,只剩下外面哗哗啦啦的流水声。
夜晚总算显出应有的沉寂来,高千心里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写字台前,在一个薄荷绿色皮面笔记本上写下自己可以去尝试一下的工作。
她必须得打工赚点生活费了。
本子质量极好,不只本子,这房间里的一切质量都不错,可见原主颇有家资,可她在家中连一张存折、银行卡、信用卡都没找到,甚至身份证明都没有,驾照就更别说了。
怎么跟个黑户似的?话说原主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外面柴田洗完澡,换好衣服后就轻轻敲她门,既稚气又成熟地说他洗好了,高千姐姐你去洗吧。
高千应了声,把本子合上,来到浴室发现这孩子居然把地上水都擦干、把盥洗台也都收拾干净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七岁小孩吗?她感慨万千,觉得和他比自己简直不配当大人了。
晚上入睡前,高千习惯性地去反锁房门,关上厅里的灯,就在她关好灯在一片黑暗中转身之时,忽听见门板上有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
沉闷又尖锐,像是人的指甲。
高千登时起了一身冷汗,脑海闪过无数恐怖片,呆在原地都不会动弹了。
“姐姐,你怎么了?”柴田从自己的卧室里探出脑袋。
他肤色略黑,完美融于夜色,高千只看见了一双明亮的蓝紫色眼睛,忽闪着悬在半空中。
好像更加恐怖了。
“没事没事,新床睡得习惯吗?”高千勉强笑笑,走过来。
“挺软和的。”柴田一板一眼回答道,“被子也很柔软。谢谢你收留我,高千姐姐。”
也不知是肤色黝黑还是金发灿烂的缘故,他总给高千一种阳气很盛的感觉,她瞬间就忘记了方才听到的仿佛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不必谢我,有你在,我也蛮有安全感的。如果你不怕家里人找你着急,就先住我这里吧,明天我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上手的工作,不会让你喝西北风的。“
她干劲满满地说。
“嗯。”柴田小朋友认真地用力地点了下头。
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抬手在他脑袋瓜上揉搓了两下。
两人背对背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整个晚上高千睡得很香很死,是来到这个世界中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她就被迫卷入了一场命案,命案的死者,正是隔壁的她刚刚还打过照面的米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