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此次也算有惊无险,自此后功力稳步提升,他不再局限于石室的狭小空间,经常到山头树下,或静坐冥想,或施展拳脚,或挥扇舞剑,日日练功不辍。看到希望的曙光,其他人也不再闲着,万春流着手配丹制药,苏樱倾出机关术的底子,对石室加以改造,以备治疗之用。
一月未到,花无缺便聚集了小鱼儿、苏樱和万春流,郑重地宣布他功夫已成,可以开始最后的治疗了。
唯一的顾虑便是一旦开始治疗,便不能轻易中断,若中途有人搅扰,前功尽弃事小,造成不可逆的后果便得不偿失了。有此顾虑只因这两个多月以来实在太过顺利,脱离了慕容家的江别鹤没有任何动静,他或许在等合适的机会。
慕容家最近在筹办慕容九新生小公子庭儿的满月宴,邀请了不少武林知名人士,难免会有人趁乱生事。
可细细思量,这也是引出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的最佳契机。花无缺功夫已成,江别鹤等人更不敢轻易现身,除非他们等到了可乘之机。而小鱼儿的失忆症拖了快三个月,近一个月来头痛频发,眼见是等不起也拖不得了。
与其患得患失还不如放手一搏,己在明敌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
合计好能想到的应对之策后即刻开始。
先护住小鱼儿心脉,再封住他的武功,以便花无缺能更顺畅地输入内力化解他脑内积存已久的明玉功。化解明玉功是第一步,苏樱和万春流需互相配合,以金针渡穴之术辅以清脑化瘀的丹药,打通小鱼儿颅内的各处经络。人的大脑最为复杂,不论是花无缺灌输内力还是苏樱他们用针用药,每一步需慎之又慎,半点不能马虎。
治疗第一天,谁也不轻松。小鱼儿闭眼打坐,动弹不得,但知觉还在,冰冷的针如何刺进身体,脑内的两股力量如何纠搅争斗,伴随剧烈的头痛,有繁杂的记忆碎片流转不停,这一切都无比清晰,清晰到令他烦躁且忐忑,时间的流逝变得漫长而煎熬。尽管如此,体谅其他人的忧心与期望,他自知自己是最不该抱怨的那个,便尽量忍耐。
花无缺功夫刚成,便不遗余力地用在小鱼儿身上,不间断地注入内力,根据苏樱万春流行针的指令变换落掌的位置,精心控制着对抗明玉功的力道,轻不得重不得,持续三个多时辰方才停歇,结束时他已是汗透重衣,浑身热气蒸腾,一时半会儿竟无力起身。
苏樱万春流则是劳心又劳力,每次下针施药总要略作思忖,以免偏了位置或错了分量,精神时刻紧绷着。苏樱是姑娘家,不曾练武,身子难免娇弱,万春流老迈,也难免精力不济。
治疗之路,远比想象的坎坷。
到第三日,人人疲态尽显,但好在治疗一切顺利,只需逐步清除体内瘀浊,便能筋脉畅通,神识清明,小鱼儿复原有望。
希望在即,能让人忽视身体上的疲累。而在最后一次输送功力前,万春流看花无缺脸色不佳,忍不住提醒他休息半个时辰再开始,花无缺看看满身扎了针的小鱼儿,摇摇头,强打精神说:“我没事……他更难熬,早点结束,对大家都好。”
话虽如此,在输送了一个时辰功力后,花无缺忽然力竭瘫倒,把旁人吓得不轻。苏樱搭了脉,探出他血行阻滞,内息微不可察,已然是功力枯竭之象,而过不多时,花无缺竟又挣扎着坐起身,此时他面上不正常的潮红依旧扎眼,额际涔涔冷汗未歇,仍拼着一股狠劲儿朝小鱼儿挪身子。
“就算你把自己逼死也榨不出多余的内力……”苏樱也不拦他,只在一旁冷冷开口,“还不如待在一边多调息一下。”
苏樱说话不中听,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只盼快速冷却那一腔热血。
万春流则婉转慈和得多,“苏丫头说得有理,就算你的功力不足以化解小鱼儿的记忆封冻也不打紧,我们会想其他法子。连续耗了三天,你早就透支了。小鱼儿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他恢复记忆的事致使你出了岔子,他下辈子都不会安生了。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如果不诊出灌注内力的具体穴道位置,不说与你知晓,你便没法逞强。”
二人如此说,花无缺只得放下执拗,由着万春流搀扶到一边,静心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轮到万春流施针时,静坐调息的花无缺忽然站起身,叫醒闭目养神的苏樱,神色严肃:“有十多人到前院了,我有预感,他们还会来这里,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花无缺耳力极佳,他的判断肯定没有问题,苏樱闻言苦笑道:“就猜到他们要在关键时刻发难,未免也太会挑时间了。小鱼儿体内还有少部分明玉功真气没化开,现下只有兵行险招以毒相克,我会在室内点上碳炉助药力催发,以求尽早结束,前提是在治疗结束前药气不能流散,更不能有恶风袭入。等你出这道门我便开始,也就意味着除非治疗结束我从里面开,否则这道门不能被破。”
“苏姑娘尽可交给我,小鱼儿……就拜托你们了。”
开启机关,看着花无缺毅然决然的背影,苏樱竟忍不住心里发涩,劝道:“你功力未复不必硬来,去前院把他们引开即可……”
“放心。”只撂了两个字,一袭白衣消失在门口。
苏樱叹口气,宁定了心神,操纵机关,快速封死石门。
花无缺在闭合的石门前站定,没打算去前院,他已然看见远处的花树下闪出几个人影,朝这边行进,看这几人动作迅速目标明确,摆明了是奔着石室来的,引开无从谈起,只能见招拆招了。
花无缺暗暗调运内息,只觉丹田内针扎般的痛楚未消,连耗三日后,经过短暂休憩,所能运转的功力不过两成,棘手的家伙来上一两个便够呛。也不知苏樱他们何时能结束,只能尽力想办法拖延了,小鱼儿复原有望,决不能出岔子。
那几个人转眼即到近前,身着统一的卫服,手持刀剑,正是慕容府的家丁护院,后面跟了一堆人,看穿着打扮和身形步法,像是前来赴宴的宾客,且都是身手不凡的知名江湖人士。
一个冲在最前的护院看上去颇为焦急,停在花无缺面前草草地行个礼,说话时仍气喘吁吁,“花公子,打扰了,烦请让路,慕容九姑娘的小公子被歹人劫走了,我们要彻查慕容家的所有院落。”
花无缺面色一变,细细追问:“慕容家院舍众多,家大业大,要搜找谈何容易?你们追查可有大概的方位?近期我一直待在此处,并未察觉有人靠近过。”
这时,一个面色发紫颌下有短须的护院越众而出,说话嗓音有些暗哑:“上面要我们彻底搜查,做下人的照做便是,岂有在如此紧急时刻大胆过问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花公子的觉察是否准确小人不知道,慕容九姑娘的夫君却是追着贼人朝这边来的,我们也算循大方位搜查。花公子再尊贵也只是客,这还是慕容家的地界,小公子刚满月便被劫,上下均焦急万分,总要处处都搜找一遍才能放心。”
紫脸的护院看着其貌不扬,说话却沉稳有度,井井有条,花无缺听得皱眉,仔细审视对方的身形相貌,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慕容家确实不俗,连护院都口齿伶俐,气度不凡。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花无缺此问虽然突兀,却是极尽谦恭与礼数。
慕容九的小公子无端被劫,偏偏锁定了石室所在的方向,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毒计了。这个紫面短须的家伙看着就非常可疑,花无缺只求见招拆招,至少在攀扯交谈中摸清对方来路。
紫面人微微颔首,依言作答:“小人袁江,不敢当气度不凡,只是为寻小公子尽绵薄之力而已。”
这意思摆明是要进石室搜,可在小鱼儿治愈之前,石门是万万不能破的。花无缺不禁寻思,治疗小鱼儿的方法从未对其他人提及,劫夺慕容小公子的人早不来晚不来,怎能将时机恰得如此之准。花无缺首先想到江别鹤,在龟山时他就出现过,以他的城府,做到此点并非难事,可这个紫面人又是什么来头?
一时没有头绪,花无缺也不深究,只是平静地回应:“听闻外面的动静,我方才从石室出来,可以肯定,劫小公子的歹徒没来过这里,你们抓紧时间去别处瞧瞧,若发现异常,我第一时间知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