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中一片愁云惨雾,燕南天的葬礼也办得清简至极。唯一会挂念邀月的人也只有花无缺,可邀月既已沉入湖中,也没有必要去打扰她了。
更何况,除了伤心和挂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鱼儿对着燕南天的墓拜了三拜,待了一会儿又触及记忆犯了头痛,万春流赶紧把他带回屋去安抚。而苏樱,在知道燕南天身故时便独自回屋,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任谁叫也不理。
花无缺在长湖边独坐了一天,回到药庐,敲开苏樱的门,他已做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
准确来说,他是久敲无人应而推门进去的。
不经同意而推开姑娘家的屋门,这对一向守君子之礼的花无缺来说太匪夷所思了,但为了唤起苏樱的希望,这点礼数已无足轻重了。
花无缺低垂了头进去,连眼都未曾抬,走到桌边,躬身对床上的人施了一礼,缓缓道:“打扰苏姑娘很抱歉,但在下却有要紧事相告,事关小鱼儿恢复记忆的大事。”
隔了半晌,床上才传来一声哀叹:“花无缺,你真的非常不会说话,既要安慰人,又何苦提那条鱼的事……”
“在下并非安慰……”花无缺上前一步,话中多了几分笃定,“解除明玉功的封冻需要与之相抗衡的功力,如果苏姑娘能接续全部筋脉,在下或可一试……”
衣料翻飞的声音响过,苏樱赤着一双玉足,站在花无缺近前,似是要好好打量一番,“给你治好筋脉让你有练武的底子没问题,你的武功要恢复到被废前的水平也没太大问题。但你要练就与九层明玉功相抗衡的功力,要等十年,还是二十年?小鱼儿的失忆症拖得越久越难治,他可等不了这许久。”
花无缺毫不犹豫地答:“我近日观移花宫主与燕大侠相斗,胜过看百本武林秘籍,功力提升自不在话下,更不需等十年二十年……”
“邀月这身神通可是苦练了不止三十年,你有把握超越她?”
上次在城郊破屋里的一番言论是要颠覆对邀月固有的敬畏之心,今天,则是要立下超越邀月的决心。花无缺鼓起勇气抬头,迎着苏樱清冷淡漠的眸子,郑重地承诺:“有!”
苏樱愣了愣,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淡淡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你既然能下此决心,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接续所有筋脉,要恢复到巅峰状态,于医者来说不难,真正接受考验的是你。上次初步治疗时的滋味,想必你还记得清楚。”
“无妨。”花无缺眼中不仅没有畏难之色,反而熠熠生辉,“如果承受些许痛楚便能换得新生,便没什么可怕的了。”如果有希望救小鱼儿,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那就没问题了,粗略估计,连治疗带休养,至少七天。”
“只是……”花无缺仍有顾虑,“我们还要在这药庐中治伤吗?大……宫主找到这里,听她话中之意,是有人怂恿。在龟山,我和小鱼儿受伤时有江别鹤在侧,行到中途又有破落剑司空尽阻挠,我们再留在这,恐怕不安全。”
“有道理。”苏樱点头表示赞同,笑道:“你失了武功,考虑得倒比以前周全多了。也是,一个人苦头吃到一定程度,总是会长记性的。只不过,现在我们能去哪里呢……”苏樱轻敲脑袋若有所思,“我们必须找一个有庇护的场所,我的樱溪不行,恶人谷和移花宫都没落了,也不行……要找一个能同时接纳你和小鱼儿的……”苏樱思索良久才接着说,“去慕容家怎么样?黑蜘蛛既把小鱼儿当朋友,想必是有希望的,以慕容家的声望势力,江别鹤再狂也不敢造次。”
“也好……我们总该去碰碰运气。”
有了明确的目的,以苏樱的敏慧头脑,怎么最快最安全地抵达便不是问题了。
带上必需的草药和治疗器具,一行人不断换乘马车,连续辗转几日,到达慕容世家的地盘。
这么多人贸然拜访肯定不成,思来想去,花无缺带着小鱼儿先在客栈宿下,苏樱和万春流以走方郎中的名义前去。说来也是幸运,二人才递了帖子,便有慕容家的姐妹前来迎接,欢喜地说来得正是时候,慕容九已是身怀六甲,前几个月顺顺当当,可最近不知犯了什么邪,整日腹痛,遍寻了名医仍查不出什么症结,再拖下去恐母体遭难,此时见苏樱万春流如遇救星,赶紧迎进去为慕容九诊看。
苏樱心里却是挂念着宿在客栈的鱼花二人,生怕再出什么变故,先托慕容家去客栈接人,这才和万春流一起潜心为慕容九查症结,开安胎药。
慕容九是因之前一直捣鼓草药制丹炼毒,又修炼可使肌肤化石的玉女神功,再加上惊吓失忆颠沛流离,伤了身体元气,而孕期补得太过以致胎体不稳,使得双胎发育不良,一死一活,故而胎相大乱,腹痛难忍。苏樱他们找到症结,及时救治,调理了几日,慕容九的脉象便稳定了不少,双胎损了一个固然可惜,但好歹保住了一个。慕容姐妹自然感念苏樱二人的安胎之恩,黑蜘蛛和慕容九更是热泪盈眶不知从何说起。
借此时机,苏樱也不再客套,单独找黑蜘蛛夫妇简单说明,小鱼儿患了失忆症,需要借慕容家的清静地带来治疗调理。关系到移花宫和江湖纷争,担心泄露治疗之法,更多的隐秘不便细述。
黑蜘蛛明白其中厉害,也不深究。依苏樱所言,代慕容九行好事,选了慕容家一处闲置已久的别院打扫干净,安置四人好生住着,定时派专人送去一应的日常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