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马莱依旧大获全胜,战事终于告一段落,而这帮艾尔迪亚少年战士在外度过了4个生日,贾碧也长到了12岁,立了一次战功,少女的眼睛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跟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德罗拉姐姐,我会证明,你没有看错人!我们艾尔迪亚人全部都是能为马莱做贡献的忠心善良的国民!”
法尔克蹙眉,担忧而执拗地注视着她,是再明显不过的少年慕艾,我想了想,摸摸她的脸,这姑娘亲昵地把脸放在我掌心轻蹭,“我并不是因为艾尔迪亚人善良才喜欢贾碧的哦,贾碧就是贾碧。”
结果她没听懂,疑惑地挑高眉头,旋即又灿烂一笑,她一向看得开,“我知道!因为我是德罗拉姐姐最好的学生!”
“嘘——”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然后对一旁法尔科挤了挤眼,这时候正巧莱纳走了过来,我就把两个孩子打发走了,以免暴露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他还是老样子,眉头习惯性萦绕着愁绪,但在和我目光相接时,他很努力挤了挤脸上的肌肉,对我露出个微笑。
“德罗拉,这之后要回家吗?我送你吧。”
几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不再喊我“小姐”,而我也直接喊他莱纳。
“好啊。”我看着他因为紧张不自觉贴紧身体两侧的姿势,笑着点头,“刚好我们顺路呢。”
雷贝利欧收容区入口早早就围了一大群人,都是战士队的家人们,远远看见自家孩子的身影,就有人憋不住哭着远远喊着他们的名字,我和莱纳他们一起走到人群不远处,作为马莱人的我进入收容区是不受管制的,但看见众人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就不进去打搅他们了。
布朗一家比起旁边那些泣不成声的父母,显得十分喜气洋洋,贾碧一把投进父母的怀抱,兴奋地向他们说着自己两年多的成长和功绩。
但事实上,十岁的小孩子初次接触那种充斥硝烟味和血腥味的场所,都不会是笑嘻嘻立马适应过来的,这些事情,我以为布朗夫妻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应该能够想象才对,毕竟这是他们的女儿。
“谢谢你。”和往常一样,莱纳又和我道谢,和四年前不一样的是,他已经习惯和我对视,这个变化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四年,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不客气,有空可以来我家吃西瓜。”我耸肩,准备离开,又被他叫住。
“我可以一个人去吗?”
我怔住,终于好好端详了他一遍,然后心里面莫名地有些雀跃,“当然可以啦!那西瓜就买小一点的吧。”
“莱纳——你在那说什么呢?”这时候,等了许久还不见儿子过来的布朗夫人走过来,一边用嗔怪的语气和莱纳说话一边隐晦地瞥了我一眼,随后对我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您好,是德罗拉医生吗,我家儿子受您照顾了。”
虽然不明显,但同为女性,我感觉到布朗夫人对我有些敌意,也不打算多客套下去,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她在问莱纳:“你刚刚在和她说什么?看上去你们关系不错呢。”
“妈妈,我们回家吧。”莱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扯开话题,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
在我以为日子会暂时风平浪静地逝去时,我所在的那条街道又因为戴巴家要在收容区举办庆典而变得热闹起来,听领导的话,其实是军政府又在准备新的战事了。
“有些人满脑子都是杀人牟利的勾当。”主治医生一边抽着烟,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我有些意外,本以为他是个更为冷淡的人呢。
“医生,您就少说几句吧。”今天刚好来做例行体检的科特·格莱斯把上衣穿好,闻言只得无奈苦笑,他无言地指了指耳朵,示意我们要谨言慎行,当心隔墙有耳,毕竟每次大战前,对他们艾尔迪亚战士队的思想调查都是最严密的。
这在战队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主治医生不耐烦地摆摆手,对科特下了逐客令,随即扭过头对我说,“怎么,德罗拉,是不是觉得自己入错行了?”
“……”不说话也要做受气包的我下意识地用拇指蹭了蹭虎口的旧茧,决定装糊涂。
“哼,你就憋着吧,咱俩还有得处,你以为这是铁饭碗?哈!”
他怨气之大,让我不由暗暗吃惊,但一联系到他的情况,也不难理解。
这支战队情况之特殊,包括医疗人员,都是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将自己的工作内容透露半分出去的,否则就是死罪。
主治医生似乎曾经是成过家的,只是到了现在,什么都结束了。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自己。
所以我当初能来到这里工作,也是想了不少办法。
令人遗憾的是,下一周开始,战士队的主治医生就变成了我。
马加特队长是个长相严肃的中年男人,在我下周一上班的时候,特地来医疗室和我说了一句话。
“德罗拉医生,您好自为之。”
但愿我的领导是告老还乡了。
明明家门口即将举办庆典,但是莱纳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或者欣慰,他甚至充满了绝望的焦虑。
我想多陪陪他。
我开始用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要求他来医务室——血压高,尿酸高之类,即使每次给他做身体检查,这小伙子壮的跟头牛一样。
但他每次都答应了,让我有些意外。
也许他期待我这么做呢?
这么一想,心里免不得又雀跃几分。
冷静,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这样一边构筑着心理防线,结果还是被他一句话拐走了所有注意力。
“德罗拉,下班后,我可以和你吃顿饭吗?”
“好啊,去我家怎么样?刚好我买了牛排。”
骗人的,我待会摸鱼偷溜出去买。
他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半天,在我“既然为难的话那我们在外面吃吧”的善意解围下,他却急急忙忙摇头否定了我的变更建议,“就、就在你家里吧。”
哦,这是有话要跟我说,要说些什么呢,真让人期待。
“德罗拉,你……可不可以辞掉这份工作?”
牛排在我的动作下迅速翻了个面,我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关上炉灶,解下脖子上的围裙转身,“莱纳,我姑且试着猜测一下你的本意,这是不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为了保护友人,你想出的一个并不英明的解决办法。”
他转过脸去,躲开我的目光——一如初见那样,但这也证明我说中了。
这个小我几岁的朋友,尽管相处了两年,仍然不善于向我表达他的本心。
“……没有猜对全部。”他干脆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炉灶前,把牛排往餐盘里盛。然后放到我面前来,攥起刀叉却没有开始享用眼前的食物,而是眼神发直,显然是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又陷入真假混淆的脑内画面当中。
这家伙,不会是擅自想象出了我的死亡场景吧。
“哪一部分猜错了?”我决定执着地追问下去。
“只说对的部分,那就是我确实想保护你,办法也确实不英明。”
“那‘善意’呢?”
“……也许,‘私心’的成分更多。”
“善意和私心的区别是?”我继续不依不饶,有一种某些真心话要被揭露出来的直觉,心跳得很快。
“善意是‘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私心是‘我希望你不会看到朋友的死相’,或者说‘不想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去’。抱歉,我脑子里全是些说出来令人不快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明确了,他看样子是打算在自己被继承者吃掉之前先劝我离职。
“那么,莱纳,我也有私心。”
“什、什么?”他目瞪口呆,手里的刀叉松了一瞬后攥得更紧,只是这次他抓的是刀刃,锋利的刀口在他手里都割出了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这人却毫无察觉,我把他的手松开,将刀叉放好。
“我知道你只剩2年了,但依然希望你能活久点。”
“等待自己变得更加不幸,人如果只为了这个目的活下去,时间只会变得漫长且折磨。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够清楚了,可是700多天的时间也会发生很多事,不是吗?”
他有些发痴地望着我,半晌,又苦笑一声,“对不起,总是从你这里寻求言语安慰。但是在你面前,我时常会觉得,说不定我就是想听到这些话,来确认你是在看着我。”
“把手伸出来。”
他乖乖照做,自认识以来,他从来不会拒绝我,言语也是对我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坦诚。
就是这样,我才想看到更多。
我也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他的手抖了一下,下一秒竟然把手掌翻过来,慢慢将每一根手指穿入我的指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握住。
冷静,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算了。
虽然他有巨人的回复之力,但是手指也是布满了粗茧,我弯了弯指节,蹭到了他关节上的老茧,他脸一红,也反过来用尾指摩挲了一下我虎口。
胸腔就像有一个漩涡,把周围的皮肤和内脏都搅在一起,以至于我好像听见自己身体里某处地方发出一声轻轻的“咕噜”声。
是肚子饿了吗?但牛排还有很多没吃完呢。
我一开始是想做什么来着?
“抱歉,我说的所有的大道理也是想看到你更多有所松懈的样子,包括现在这样,也是私心。”说完,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了这些话。
“……”
莱纳在触碰到我的时候又不敢看过来了,但我看见他低垂着的眼帘轻轻颤动,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我俩都是右手,所以姿势有些不舒服,但仍然维持着这个状态好一阵,我们默契地都选择了保持沉默,等待谁来开口成为那个“放手”的人。
算了,我刚刚好像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先松开了手,他的手指虚空抓握了一下,然后又佯装无事般收了回去。
“牛排很好吃,以后我可以再来么?”他笑了笑,只是一丝失意的影子从他脸上略过。
我想了想,点头,“当然,欢迎再来。”
但心里面想的却是,要是刚刚牵的是左手就好了。
左手的茧子没有那么厚。
不过,以后还有机会的。
第二天,贾碧跑过来和我说,莱纳今天和他们呆了一整天,把他们这几个战士候补生操练得精疲力尽,然后还花光了这个月工资请他们所有人(包括战士队)在庆典上的每一个摊位上都大吃了一顿。
“莱纳那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感觉有些太兴奋了!”贾碧不满道,嘴边还沾着一点奶油。
“谁知道呢,有干劲不是很好嘛?”我捂嘴偷笑,顺手帮她擦掉,“能有所改变,也许是个好兆头。”
法尔克像是察觉了什么,看了我一眼,拉扯了下贾碧,结果被对方不明所以地挣脱。
“干嘛!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拉拉扯扯。”
“不识风月的笨蛋。”法尔克嘟囔了一句,贾碧没听清,但我却听分明了。
热意一下子烧上了双颊,我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心里决定过几天的体检给法尔克这小子放点水。
聪明的孩子。
无人问津!单机开荒期(瞪眼摊手.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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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