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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对徵]毒草萋萋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作者:兰木臻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12 10:55:43 来源:文学城

“子羽公子,”突兀一声唤回了他的心神,转身一看,是宫远徵那个神出鬼没的贴身绿玉侍,“云为衫姑娘托我带话,若是您与徵公子谈话结束得早就去厨房找她,说点心还是刚制出的味道最佳。”

“我知道了。”宫子羽被这一打断,满腔愁绪伤怀也淡了许多,向他略微颔首便接着往厨房走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金往收回视线,步履匆匆地离开。

“公子,”他迈入正殿,弯腰递上一张纸,“云为衫让我呈交给您。”

晌午,敦食过后,角宫。

“预料之中。”宫尚角三两下读完纸上内容,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无锋应是另有图谋,在梨溪镇云家安插了不少暗哨,我派的人扮作普通人家在周围驻守,一旦生异立即带云家人转移,无需忧心他们的安危。”

“去把消息告诉云为衫。”宫远徵朝金往示意。

见他领命出了门,宫远徵从腰间别着的小海螺上解下一个骨哨,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却是没有半分想象中的哨声。他静静地等了一会,一群蝴蝶从窗外的老槐树上飞下来,翅膀扇动间,和树枝如出一辙的褐色变为妖冶的莹蓝,轻盈地围绕在他周身。

“哥,我在给无锋准备的那两份假情报上掺了特制的香粉,磷觅蝶可以追踪到香粉的气味,你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无锋总舵。还有这个香囊,”他捉住一只蝴蝶,让它栖在桌面,打开茶几旁放置的一个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宫尚角,“一定要戴在身上,如此能避免出现磷觅蝶飞得太快,回头找不到你的情况。以防万一,骨哨也给你,吹一下,停在原地,不论多远它都会飞回你身边。”

“我知道了。”宫尚角将香囊系在腰上,又把那骨哨仔细收好。

“找到总舵以后,哥记得给我报信,我会让人送一些东西过去。我那只蛊虫在点竹身上可是饿了整整两年,再不去喂喂它,我都怕它死了。”宫远徵细细拧起了眉头,摸了摸蝴蝶的翅尖,用不可语生的好处便在于此了,只要没有第二个人主动喂养,就绝不会背叛蛊主,“此事等不得,哥哥何时动身?”

“今夜。”

“今夜就走?也不必这样赶……”

“越早出发越好。”

宫远徵低落地应声。他清楚是这个理,但面对分离,纵使早已经历过数次,仍然免不了生出不舍之情。鼻头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潮,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怎么又要哭了?”宫尚角见状,倾身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说着,“别哭,我会尽快回来的。”

“哥要给我写信,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他通红的眼眸执拗地盯着宫尚角,憋回了眼泪憋不回哭腔。

“好。远徵弟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的路上给你带。”

“哥,我只想要你平安归来。”

别离总是来的很快,宫远徵站在长阶之上,眺望宫尚角骑马远去的背影,直到连轮廓也看不清明,才转身离开。夜色同斗篷一齐披在他肩上,晚风徐徐,从云间挤出半张圆润脸庞的月亮静悄悄地照亮了斗篷下摆上绣着的月桂枝。

……

清晨,商宫。

“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厨艺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闭嘴!”宫紫商刚从怀里掏出镜子和手帕,正要擦拭被烟熏得黝黑的脸,闻言毫不犹豫给了说话的男人一拳,“瞎说什么大实话。”

被捶在胸口的男人倒退两步,半真半假地哀嚎起来:“哎哟,你不是不会武吗?怎么手劲这么大?”

“本小姐天生丽质,你羡慕不来的。”

“说你力气大,关天生丽质什么事?”

“少管我。”宫紫商把脏了的手帕扔进洗锅水里,拿起筷子对着灶台上那一盘炭黑色的不明物体挑挑拣拣,试图找出一块能下口的,“没有天赋又怎样,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我努力,做饭一定行。”

“你确定吗?”男人表示由衷的怀疑,“可是这道水煮白菜你已经做了三十六遍了,从没有‘水’过,次次都变成‘烤’白菜。”

“小黑。”

“怎么了?”

“闭嘴。”

耳边清静了,她眯着眼,从盘上撩出一小片勉强看得出原来的颜色的叶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咬咬牙放进嘴里。

就像吃了一块火炭似的,那菜叶刚碰到舌头立马被她“呸”地吐出来,远远飞到了门外,落在了一双靴子前。

“宫紫商,你朝我吐痰?”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靴子的主人正是满脸不爽的宫远徵。宫紫商看到他,原本心中的郁闷都散了七七八八,变作满心感慨。

宫远徵本就是宫门出落得最漂亮的孩子,近日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瞧着愈发俊秀,粉面桃腮,齿白唇红,春花般明媚秾丽,比双八年华的姑娘还胜过几分,整个人站在冬日的阳光底下真真是像能发光一样,她一眼看去,甭管合不合适,“艳光四射”这个四个字先把她脑子给占满了。

原来的宫远徵,更像一朵苍白诡秀的夜昙花,漂亮是漂亮,堪称弱柳扶风惹人怜,可那染着不详赤黑的花瓣尖和嶙峋奇峻的枝叶明晃晃地刻着一个事实:此花有毒,剧毒。那瞧着弱不禁风的花实则隔着大老远都能用毒气给你抡上结结实实的一耳刮子。

而现在这朵花就好似被人精心滋养着,日夜浇灌,养得细瘦干瘪的花冠丰腴起来,晕上层层血色,开得更加张扬舒展,看起来也没那么毒了。

……前两天宫子羽临进后山前甚至有胆子对宫远徵死缠烂打,在挨了八记白眼五声蠢货两个滚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后,终于放弃为自己争取观赏出云重莲盛开的机会。

至于她宫紫商,笑话,她可是宫远徵的姐姐,当然——也被冷漠地拒绝了。

“宫远徵,你怎么老对我直呼名字,有没有礼貌,你该叫我姐姐。”

“在做饭啊,”宫远徵忽略了她这句话,大摇大摆地绕过地上那可怜的菜叶走进厨房,稍稍弯下腰打量了一下那盘烤白菜,不确定地问,“这是什么东西,烤……烤蚕蛹?”

“有没有眼力见,”宫紫商翻了个白眼,“这是白菜,哪只眼睛能看出是蚕蛹?”

“我还想问你哪只眼睛能看出这是白菜了。”宫远徵反唇相讥,在厨房内搜寻一圈,视线定在躲在一边装模作样择菜的男人身上,“宫紫商,那是谁?”

“你说小黑?”宫紫商疑惑地看了眼小黑,不明白他怎么钻到那个小角落去了,“他是我的朋友。小黑祖上是卖烟花的,对火药之类多有钻研,我们有时会在一块做些研究,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卖烟花的啊,”宫远徵意味深长地盯住小黑,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那山摧做得怎么样了?”

“上次做出来的那个试过了,太容易炸膛,图纸还得改改。”宫紫商端起那盘白菜倒进泔水桶,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小黑丢下捏着的菜双手合十朝宫远徵拜了两下,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接着飞速装作摸嘴的样子撇开眼神,一套下来行云流水,硬是没让宫紫商发现他俩之间的眉眼官司,“对了,你之前定的那套暗器做好了,哪天得空来试试。”

“知道了。问你件事,宫流商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

宫紫商表情一僵,淡淡地说:“老样子,瘫在床上,还不忘指手画脚。怎么突然问起他?”

“宫流商是个残废,你弟弟也是个被宠坏的废物,我以为你身为一宫之主,这么多年该把商宫握在手里了?”宫远徵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你也知道我父亲一直如此,瞧不起我这个女流之辈……我这个位置,早晚要让给宫瑾商。”

“他以为他是谁,一介废人,腿没废的时候也没见他做出了什么贡献,如今好吃好喝养着他就不错了。宫主之位说让便让,你那么愿意做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宫远徵冷哼一声,“宫紫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古板,商宫可以没有宫主,但决不能有个没用的宫主,你要是做了蠢事,就别怪我插手。宫子羽一个草包上位就够我受的了,我可不想以后面对一个比宫子羽还要不着调的蠢货!”

“没想到我在远徵弟弟这儿的评价这么高啊?”宫紫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袖子遮掩红了的眼圈,“我父亲是残废,宫瑾商是蠢货,宫子羽是草包,那你紫商姐姐我呢?”

“你?”宫远徵上下看了她一眼,面带微笑用大拇指和小指比出个距离,“也就比他们强一点吧。”

“就知道你吐不出什么好话,”宫紫商再次摸出自己的宝贝镜子,陶醉地捧着脸左看右看,“我明白的,你惯爱口是心非。远徵弟弟嘴上说我只比他们强一点,实际上一定是在心里夸我冰雪聪明,才貌双全,貌美如花~是的没错,我就是这宫门唯一的美女——”

宫远徵骤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宫紫商相当矫揉造作的笑声,额角青筋一跳,撤步就想走。

“诶,等等,别走啊,你还没说为何突然提起我父亲?”

“金鸣昨夜进了宫流商的院子。”宫远徵双手环胸,言简意赅道。

“怎么是他?”宫紫商吊儿郎当的神情登时凝重起来,“难道宫唤羽还没有死心,可当初不是没有查出他有参与……”

金鸣曾是宫唤羽的贴身绿玉侍,在宫唤羽谋杀亲父一事败露后,被收押在地牢听候调查,查清他与此事并无关联才被放出,重新回到侍卫营充作羽宫守卫。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宫远徵不置可否,而是说起听似不相关的话,“我不信你真舍得了宫主之位。想清楚这般拼死拼活,到底要为了谁?”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小黑,出了商宫,往医馆走去。

医馆内,一个医师见他走进,迎上前禀告:“公子,您吩咐的药熬好了,一共两副,都在用小火煨着。”

“下去吧。”宫远徵摘了手套,掀开架在火上药煲的盖子嗅了嗅,就着把手上盖着的厚抹布提起药煲各自倒出两碗褐黑的药汁。

小黑踏入医馆时,宫远徵正在喝第二碗药,刚放下碗还没来得及开口,面色微变,飞快从怀中取出手帕捏住了鼻子。

“徵公子,我们那么久不见,你就是这样嫌弃我?”小黑狐疑地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只是有点焦糊味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

“没想到花公子如此闲情逸致,怎么,你也学月公子来前山见情娘?”宫远徵挪开帕子,上面的猩红一闪而过,下一刻就被金往接在手中拿去处理。

小黑,或者说打扮成下人的花公子讪讪一笑,脸上如同火烧,支支吾吾地反驳:“什么、什么情娘……小孩子别乱说。”

“你也仅是大我几岁,”宫远徵冷笑两声,“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喊我,我就让花长老见识见识你这些年的能耐。”

“别,我错了,”花公子赶忙上前几步,他爹那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他屡次违反祖训偷跑出后山,不得把他屁股打开花,“徵公子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回吧!”

“你倒是当下人当上瘾了。”宫远徵斜睨他一眼,大发慈悲地放过这个话头,“我这有封信,你来了我便不必亲自送去后山,你直接带去给月公子吧。”

“他情娘的信啊,”花公子伸手接过来,饶有兴致地问,“是那个无锋的假新娘云雀?”

“对。”

“不怪得前些天月公子找我打手镯呢,还指定要个云雀图样。”花公子打定主意待会去了月宫要好好打听一番,复沉了神色,压低了声问,“为何喝补血的药?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他不精于药理,但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还是懂了些皮毛,何况宫远徵这两碗药里红枣和阿胶的味道浓得谁进了屋都闻得出来。

“没受伤。”

“又试新药?”

“算是吧。”

“是什么样的新药,竟让你提前补起血来……”花公子的担忧没有散去多少。以宫远徵的性子,需要如此郑重对待的必然不简单。

“我自有分寸,”这时陈伯端来了一小碟甜口的蜜花糕,宫远徵矜持地捏起一个,“你和宫紫商认识多久了?”

“不久,几个月。”

“哦,那我此次交与商宫制作的暗器应有你的手笔?”

“我确实有参与,你这次的图纸依旧精妙至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花公子暂且放下心,笑着说,“要是给我爹看,他肯定又会赞不绝口。”

二人闲聊几句,花公子便拿着信告辞。

“花公子,她心里有人。”

“我知道。”行至门口的花公子脚步一顿,平静地说。

“她不可能喜欢你。”

“我知道。”

“你爹也不会允许你入赘商宫的。”

“……”

“但如果你执意撞南墙,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劝劝宫紫商纳你做小——”

“宫、远、徵!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宫远徵吃掉一整块蜜花糕,目送着花公子怒气冲冲的背影,感觉心里的小疙瘩消了,气也顺了,忍不住翘起嘴角。

“公子,角公子的信。”金往快步走到他身旁,递出手里握着的小竹筒。

宫远徵捻了捻手指接过来,从竹筒中抽出卷起的纸条展开,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不愧是哥,这么快就摸到无锋总舵了。”他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用火折子将纸条点了,“要送去的东西呢?”

“已经备好了。”

“嗯,事不宜迟,你去点几个随从,准备准备就出发吧。”

“公子,”金往急切地说,“您身边不能没有人——”

“在宫门,无人敢对我如何。我尚未及冠,不能出宫门,不然也不会让你去。”宫远徵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此行需四五日,不近不远,难在毒物所限,即便有我的血和药压制,也难保它们不会半途惊醒。若是派其他人去,我怕还没送到就先死于我的毒虫之口。你跟我多年,不说控蛊,至少免受毒素侵害,除了我,最合适的人选便是你。”

“是。”金往双手抱拳,深鞠一躬,语气斩钉截铁,“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子所托。”

“去吧,”宫远徵朝他摆摆手,“代我向哥哥问好,有任何情况立刻传信于我,不许瞒报。”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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