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沈清渊和曲澜再度回到长安。
他们都是习惯了漂泊的人,多年来居无定所,走到哪就在哪歇脚,如今骤然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们有家了,出门在外跋涉许久,随时都可以回家。
进了城,两人下了马,牵着马慢慢走着,曲澜顺手在街边的摊子买了个毕罗边走边吃,被沈清渊数落了一顿。
两人行至医馆所在的那条街,沈清渊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周遭气氛有点不太对。
今天这整条街都分外冷清,几乎没什么行人,当铺的小伙计原本在柜台里头一耸一耸地打瞌睡,看到沈清渊他们二人,慌忙走到门口一扇一扇落下了门板,似乎有意躲着他们。
沈清渊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药铺的老板娘看到他们,也是神色有异,朝着他们指指点点,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两人走到医馆大门口,这才知道了这条街气氛诡异的原因。方无声的医馆被官府查封了,门窗紧闭,大门上贴着封条。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担忧。沈清渊冷着脸走上前,不由分说就要去撕那封条,曲澜一把拉住了他:“等等,你别冲动,我先去找人打听一下。”
他们私底下是为梁王办事的,说白了也算是半个朝廷的人,就这么公然撕官府的封条,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去总坛大肆渲染一番,恐怕会被梁王治罪。
两人这几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华山上待着,消息闭塞,医馆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实在是大意了。原本曲澜以为留唐潇这么个煞星在医馆坐镇,总坛那些派来监视杨公子的人一定不敢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他们玩了这么一手,竟然直接让官府出面,查封了医馆。
曲澜很快就回来了,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他没能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无怪,这里是长安西市,住户都是市井小民,自然问不出什么。
“医馆里的人呢?”沈清渊眉头紧簇。
“面摊老板说他们被官府抓走了。”
“你现在去东市,找总坛的线人打听消息,我去京兆府找人。”沈清渊当即就做出安排。
“等等!”曲澜见他要走,立刻在行李中掏摸了一番,将一方令牌塞给他,“带上这个,行事方便。”
那是梁王的通行令牌,可以让他们随意进出各种官府机枢,他们在外面出任务时通常会用到,只是近期两人都没有任务,因此两人身上都没有令牌,这块令牌还是曲澜之前给唐潇搜身时搜出来的唐潇的令牌。
等等、那唐潇人呢?他身上的蛊还没解除,遇上这种事,他身上又没有梁王的令牌,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官府的人会怎么对他?
曲澜突然想到这件事,心猛地一沉。
两人分头行动,在长安城中奔波了一整天,天黑时终于在医馆后门碰了头。
到这时,两人才弄清了医馆被查封的原因。
原来,御史大夫杨靖安因舒王谋反一案遭到牵连,锒铛入狱,其子杨焕之久居长安,捕快抓人便抓到长安来了。杨焕之被抓的时候人就在医馆里,方无声师徒二人便被当成舒王一派的党羽,一并抓走了。
沈清渊赶到京兆府的时候才得知,因为此案非同小可,杨焕之一干人等已经被押解至洛阳大理寺,由大理寺和刑部经手此案,到现在,人都已经押走三天了。
真是祸从天降,无妄之灾!
沈清渊第一次在医馆里看到杨焕之的时候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他一直不愿意让方无声与杨焕之太过亲密,没想到如今他才离开几日,医馆就真的出事了。
“你留在这里继续打探消息,”沈清渊道,“我要去一趟洛阳。”
曲澜当即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医馆里突然传来一声碗碟碎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跃上房顶,摸黑潜进了医馆里。
医馆里很黑,曲澜摸出火折子吹燃,点起了一盏油灯,就看见沈清渊举着剑指着黑洞洞的厨房,冷声喝到:“谁在那里?出来!”
只听厨房里悉悉窣窣一阵响动,不多时,一个黑影便从角落里挪了出来。曲澜举着油灯上前一照,发现那人竟是唐潇。
唐潇颇为狼狈,手上拄着一根木柴,整个人身形摇晃站都站不稳,冷眼看着两人,看向曲澜的时候,脸上明显闪过怨恨的神色。
“你怎么还在这里?”曲澜有些惊讶。
唐潇冷哼了一声:“不然你认为我应该在哪里?”曲澜临走前为了防他,给他下了蛊,导致他手脚瘫软很多天,连自己起卧吃饭都十分困难,他能跑去哪里?
方才,他趁着天黑辛辛苦苦挪腾到厨房找水喝,听到后门有人声,知道是曲澜他们回来了,才拼命弄出响动引二人进来。
曲澜发现他行动有异,忙蹲下查看,发现唐潇的一条腿青肿得老高,很不正常,一按才知道,他的那条腿断了。
原来,捕快进来抓人的时候将那些前来就诊的病人全都赶走了,其中不乏一些和唐潇一样住在医馆里养伤的病患。当时场面很混乱,唐潇身上中了蛊,手脚瘫软,移动困难,不知道谁在背后推搡了他一把,他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摔伤了腿。
之后,他趁着捕快不注意,拖着这条伤腿躲进了柴房里,就这么苦苦坚持了几天,才等到曲澜他们回来。
“他们被带走的时候,我试过阻止,”唐潇道,“但我被废了武功,令牌也不在身上,我无能为力。”这是真话,毕竟,方无声说过有办法医治他的脸,他也不想方无声就这么被官府抓走。
曲澜在心中默默懊悔了一番:这次是他错了,当时不应该给唐潇下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