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之后,叶长枫精疲力竭地昏昏睡在杨远翎的怀中。
起初叶长枫确乎是有些不大情愿的,可说来惭愧,杨远翎一次又一次在耳边轻声念着他名字时的缕缕柔情,吻上他双唇时的温存缠绵,最终让他本来就恍惚的神志更加一点点沉沦。
他睡着前模模糊糊地回味了方才并不算畅快地欢爱,不记得杨远翎要了他几次,唇角洋溢出羞耻的呻吟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纵使神志不清,可杨远翎这般强势的追求却给叶长枫抛出了一个疑问,一个让叶长枫动摇的疑问。
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叶长枫昏过去时心想。
两人从晨露凝结一直做到正午高阳时分,小盒子进来传膳的时候,叶长枫还在睡。
杨远翎身上堪堪披了件单衣,眉目间越发神清气爽,接过小盒子送来的药用过之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杨远翎朝小盒子比了个口型,指了指怀里的叶长枫。小盒子眉宇间露出讶异的神色,却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将午膳用食盒装了放在桌上。
叶长枫只盖了条薄被,精巧的锁骨上猩红的吻痕若隐若现。他枕着杨远翎的胳膊,侧身睡着,一动不动,像是累极了。
杨远翎替他敛好被子,见小盒子还没有走,他小声问道,“有事么。”
小盒子点了点头,“李将军…找到了。”
杨远翎挑眉,怀里的叶长枫微微动了动。
“如何?”杨远翎又问。
小盒子摇头,“不太好。”
“…知道了,我去看看他。”杨远翎从叶长枫头下抽出胳膊,将他小心安置好,披上衣服下了床。
“让他睡吧。”杨远翎拨开叶长枫额前的刘海,轻轻一吻。
“哦对了,让太医准备些外敷的冷药。”杨远翎说完便匆匆走了。
...
李绩房中徐副官进进出出帮他换药包扎,太医开好的方子他拿着就匆匆去抓药煎药,出门时险些撞到了杨远翎。
“你忙去吧,我进去看看。”杨远翎朝副官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李绩靠在床上,短短几天的风吹雨打让原本结实的身板瘦了一大圈。服下了一碗温热的米粥之后,李绩苍白的脸渐渐回了些血色。他抬手端详着指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微微蹙眉。见杨远翎进了房,他努力扯出了一个虚弱地微笑。
杨远翎心中一闪而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心虚,可表情依旧十分从容。他朝李绩点了点头,“你躺好。”
“你倒是气色不错。”李绩指了指杨远翎的脸,嗓音沙哑,“听说你发烧了。”
“是么,”杨远翎耸肩,“还可以吧。”
“你小子命挺硬的。”他在李绩床边坐下,“你见到李粲了么。”
李绩哼了一声,冷冷道,“死了。”
杨远翎敷衍地笑笑,“真的假的,太可惜了。”
“应该是被河水冲走了,”李绩闭上眼睛,慢慢回想着,“我被河水冲到了岸边,醒来的时候李粲已经没影了。”
杨远翎托腮,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床沿,低着头思索。半晌他抬头问李绩,“李粲去取范老先生的性命,应该不是杨文仲指使的。”
李绩颔首表示赞同,又将手指点在眉心,慢慢揉搓着,模样有些疲倦。
“要不你睡一会儿吧。”杨远翎道,“待精神好些我们再聊。”
李绩摇头,“没事。”
“真没事?”杨远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要问的?”
李绩仿佛被人说透了心思,脸上微红,他抬眼看了杨远翎一眼,犹豫了片刻,“…长枫呢。”
杨远翎微笑,“我就知道。”
“他…挺好的。”杨远翎又道,“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你一天一夜没回来,他还以为你死了,拿着匕首要寻短见,被我拦下了。”
“那还叫挺好的?”李绩面露不快。
杨远翎苦笑,他见李绩坐在床上有些不安,伸手按上他的肩头,眼睛扫过李绩受伤的腿,“就你这德行还下得了床?”
李绩有些颓唐地躺回去,瞪了杨远翎一眼。
“我们说正事吧。”杨远翎道。
李绩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杨远翎并不理睬小狼崽的抗议,自顾道,“下一步我们要做点什么,你可有想法。”
“不知道。”李绩方才一副没精打采的神色,可一提到此,口气突然有点急躁,“我不想提这个。”
“怎么?”杨远翎不依不饶,“不想干了?”
李绩没有答话,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杨远翎。
杨远翎很了解李绩的性情,他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从不拖泥带水含含糊糊。若是对着生疏的人,怕是早就火冒三丈了。杨远翎识相地安静下来,李绩无声的拒绝让他心中了然:今后若想说服李绩继续配合自己同杨文仲演戏,大概会更难。
至于李绩如此抵触的原因,杨远翎只消稍稍一想就很清楚了。
今后怕是少不了口角,杨远翎心想。
“…辛苦你了,先不要想那么多了。”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枝头凝结的露水,抬手接了几滴在手心,“好好休息,我走了。等你好些我们就回长安。”
“去送范老先生最后一程。”杨远翎像是笑了,声音很轻,“如果你想去的话。”
李绩并没有动,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
杨远翎从李绩房间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叶长枫,反而去了杨文仲那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擂鼓一般。
杨文仲还是往日里从容的神情,正坐在桌前喝茶——这让杨远翎感到很不安。
“先生。”他朝杨文仲躬身行了一礼。杨文仲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轻蔑道,“原来是你。”
杨远翎点头,“是。”
“你还有脸来找我。”杨文仲哂笑,“你怎么不去找陛下把我所有的秘密全部兜出来。”
“帮叶长枫进山找范琅和李绩,自己还险些丢了命。”杨文仲眯起眼睛又道,“我都快不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人了。”
杨远翎垂手,“学生不敢。”
“有事儿就说吧。”杨文仲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看向杨远翎。
杨远翎深吸了一口气,撩开衣裳下摆,在杨文仲面前低头跪下。他俊秀的眉眼紧蹙,神情痛苦。
这一跪,杨远翎心甘情愿舍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和气节。他因紧握而显得青白的手指发抖,颀长的身形颓然如山倒。
杨文仲却很是受用,他没有感到奇怪,本来带有怒意的眉头悦然舒展开来,“哦呦,怎么了。”
“范琅的首级和他的权利已经到了您的手里,想必其他旁枝末节您也不会在意。”杨远翎颤抖着开口。
“也许吧。”杨文仲笑了笑。
“李绩有负您所托,是学生管教上有过失…他不过一介武夫,现下又刚刚捡回一条命来。望您不要同他计较,留他性命。”
杨文仲点头,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杨远翎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杀他,可以。”杨文仲笑了,“可我要看到你拿出的诚意。”
杨远翎愕然抬头,杨远翎眯眼端详他的模样,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一粒渺小的石子。
在杨文仲看来,拈在手心里的人,都是供自己把玩的棋子,一文不值。说实话,他很喜欢其他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尤其是杨远翎这般有尊严的人,舍弃它的时候,看起来会更加赏心悦目。
杨文仲弯眉笑道,“不着急,你可以跪着想想,等想清楚了再起来。”
...
傍晚时候,杨远翎扶着墙踉跄着离开了杨文仲的房间。
他跪了一个下午,让杨文仲看到了他给出的那份“诚意”。
值得么,杨远翎心道。
——应该吧。
路过李绩的房间时,房门紧闭,门前站了两个红着脸的小丫头,贴着墙根好像在听些悄悄话。
“做什么呢。”杨远翎问。
小丫头回过神来,含糊嗫嚅了几句,朝他慌忙躬身行礼后一溜烟跑了。
杨远翎欲推门进去,可手搭在门上时又停下了。
房中安静之余隐约听得几声耳语。
杨远翎心中一沉,叹了口气。
...
“让我看看你。”叶长枫嗓音之中还夹杂着早晨激烈情事之后的倦怠无力,可能够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我没事。”李绩道。
屋中传来衣料的摩擦和轻悄的亲吻声,床板吱呀作响。
“我忍不住了。”李绩声音嘶哑道。
“嗯…别急。”叶长枫语气有些惊惶,推开李绩时像是用了些力气,李绩的后背撞上了床头,一声闷响。
“我现在还不想…”叶长枫无力道,“你好好休息吧。”
之后叶长枫也没有出来,可再没了其他声音。夜色将深时,房中熄了灯,一片昏黑。
房内房外,相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