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问卦 第72章 第 72 章

方皓将萧扶忧三人延至廊下，那领路弟子自告退去歇息。方若音弯着腰钻到他们跟前，萧扶忧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莫边芽笑着夸了她几句，小姑娘竟难得害羞起来，躲到了方皓怀里。

方子游笑道：“你们竟来得这样晚！若再不到，我就该自己去请你们了！”

“不敢劳动子游兄，所以我们这不是办完事就来了么？”

方皓道：“你们的事还顺利？”

“方兄放心，都已妥当。”

“那就好。”

“子游，我还想说呢，”莫边芽点着头，“你让我们为你下注，可那着实不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方子游眼睛一亮：“你们真的为我下注了？”

“是啊，顺便还听了子游你为自己下注的‘事迹’！”

几人哈哈大笑。

方若音探出头朝方子游刮刮鼻子：“阿兄不害臊！”

“小阿音，我那叫知己知彼！”

何星也少见的笑着插了句嘴：“该为方兄也下一注的。”

方皓忙摆手：“不敢不敢！你们只去为子游下注好了，莫要带上我。”

方子游笑骂道：“好个方溯，居然在背后编排本公子！”

方溯，正是之前为他们带路的那个弟子。

“子游兄，你这就冤枉他了！毕竟，就算他不说，人家摆赌摊的也会说，就算摆赌摊的不说，我看青羲公子也是忍不住的！”

方明卿一愣：“你们遇见了尹青羲？”

“是啊，靠岸时遇到的。不过青羲公子往鼎言堂去了。”

方皓点头：“鼎言堂是三家主事等人居住之地，他应该是被找来商议事情的。”

“既然青羲公子住鼎言堂，怎么你们却住在这里？”

方子游睁大眼睛：“免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甩了无陵的。”

“那只是无陵太忙，所以才没有跟着你。”

方皓转头看着何星他们补充道：“其实明卿与阿音是住鼎言堂那边的，经常来这边看看，我与子游还没有比试完，所以和云道长徐郎君都住在这里。”

“欸，对了，我与云珩好像还没见过那位青羲公子，据说他好像很厉害，怎么之前没见他参加霸王擂？”

方皓微笑道：“青羲公子生性淡泊，不喜争斗，所以从不与人比试，也几乎不出手。”

“啊？若有人挑衅，他也不出手吗？”

“阿郁，你这就糊涂了，他是尹家的公子，谁敢挑衅他？况且，他几乎事事都要占算，有些小争端，他提前知晓，也就无所谓了。”

徐郁扬起眉：“尹家的公子就不会被挑衅吗？子游你还不是经常遇到一些莫名其妙来挑战的人？”

方子游一噎。

莫边芽叹道：“东海小霸王的名声，自然非同凡响。”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不过笑过之后，何星望向萧扶忧。

同样是精于推衍，萧扶忧却不会事事占算，与尹青羲也是截然两种性情啊。

众人聊了一会儿便散去，好让何星等人好好歇息。方皓领着他们到了安排的住处，是在会武居的边缘，环境十分清幽，离方皓和方子游也都很近。萧扶忧与何星的屋子连着，莫边芽的则单独隔开一点。

“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着，明日没有事，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方兄你还要准备比试吧，不必那么麻烦了，我们自己去也就是了。”

“没关系，占不了多少时间，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来寻你们。”

待方皓离开后，萧扶忧才缓缓开口。

“道长你可注意到了？”

“嗯。”

提起比试，方皓面带愁容，那不像是担心落败，更像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次日，方皓守约敲响了二人的房门。众人一起用了早饭，然后方皓便说带三人出去，但莫边芽有些困乏，于是留下了。

萧扶忧何星跟在方皓身后，往会武居出口走，可还没等出去，迎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方皓的脸色一下变了。

萧扶忧打量了一遍，那男子约摸有四十来岁，发冠和衣服都昭示着他的身份。

“父亲……”

方皓深深躬身，又向他介绍了萧扶忧与何星，二人也不敢怠慢地行礼，男子严肃地点了点头。

“皓儿，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公子他们是初来鲲鹏岛，所以儿子想……”

眼看着对面人脸色明显变差，萧扶忧从后面悄悄拉住了方皓。

“方前辈容禀，我二人欲出门，又不大认识此处的路，因此请皓兄稍作指引。”

“原来如此。”

“不过到此处就可以了，方前辈寻皓兄有事，那我二人便不打搅了。”

“那，二位郎君请自便。”

“前辈请。”

那男子抬步向里走，方皓也只能跟上，临走前愧疚地看了萧扶忧他们一眼，萧扶忧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了方皓的指引，萧扶忧他们只知道从会武居到乾坤港的一条路。二人到易珍集逛了两圈，除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外，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他们进了一个茶水棚，何星道：“接下来去哪儿？”

“不知……”

“二位大侠可是要逛鲲鹏岛？”

端水的小伙计突然凑过来，萧扶忧何星都被他惊了一下。

“哦……对不住……”那小伙计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连连道歉，“小的就是从旁边听见二位大侠的话，想问二位需不需要向导。”

萧扶忧环视了一遍这简陋至极的茶棚。

“你们这……还提供向导？”

“帮人搭线做生意罢了，呃，不贵！把鲲鹏岛逛一圈，也就五十贝币。而且那向导都是岛上的人。”

那伙计卖力地向萧扶忧与何星继续推荐，唾沫飞溅。萧扶忧终于忍不住道：“好了好了，那便找一个来吧。”

“好咧！”

伙计兴冲冲去找人，何星道：“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向导。”

他们完全可以先回去，等明日寻一个方家弟子领路。再者，何星总觉得这生意有点不靠谱。

“无妨，五十贝币罢了。况且，寻一个岛上的人，或许会了解到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五十贝币，也就是一百五十文铜板，何星想起数月之前他还在东都，每日为十文铜板风雨奔波，禁不住扶额。

那小伙计找来的向导是个黑瘦的小个子，看他四肢的骨节和衣服，平日应当是个做体力活的，不过说起话来倒是很有一套，对萧扶忧他们也十分殷勤。

“小人叫李二，”他嘿嘿笑着，搓了搓手，“不知二位大侠想看鲲鹏岛哪儿？小人都能带你们去！”

萧扶忧慢悠悠道：“鼎言堂也可以？”

李二一僵：“这……大侠您可是故意难为小人了……”

萧扶忧一笑。

“这样吧，你先说说，鲲鹏岛上最高的地方，最低的地方都在哪里？你觉得最该去看的地方又是哪里？”

何星从没见过这种问法，愣愣地看着萧扶忧，李二也傻了半天。

“啊……这，鲲鹏岛上最高的地方，是淬风崖吧，就在鼎言堂后面。最低的地方……海里能算吗？”

“算。”

“那……应该是巨冥湾吧。那地方又险又深，大家伙平日打渔都是绕着那儿走的！”

“这样……”

看见萧扶忧的表情还算满意，李二赶紧又道：“至于最该看的地方，肯定是英雄路了！那可是给历来的海状元立塑像的地方！要不小人这就领二位大侠去看看？”

李二说着就抬脚，却被萧扶忧止住。

“欸，不急。我再问你，岛上海岸最陡峭难登的地方在哪里，这附近小岛离鲲鹏岛最近的又是哪里？”

李二惊疑地看着萧扶忧：“最陡峭的地方就是巨冥湾的南岸，离鲲鹏岛最近的……是周天屿。”

“周天屿？”

“对，在鲲鹏岛北面，尘归海里。但那儿可是有东海三家守卫的，不能去的！”

“放心，不会去那儿的。”

“那……二位现在可要去英雄路？”

萧扶忧轻笑：“不，先去巨冥湾。”

萧扶忧的话让李二萌生了退意，然而萧扶忧将钱加了一倍，李二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他领路在前，萧扶忧与何星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缀在后，何星不禁道：“你问他那些问题是何意？”

“当然不是为了游赏山水的。”萧扶忧细心为何星摘去了衣袖上沾的一片草叶，“道长，你也曾参与过守卫洛阳的战役，可曾有何体悟？”

“体悟？”

“我是指兵法布局方面。”

“我却不似你熟读百家之书。”

萧扶忧笑着抚上何星的后腰：“道长可不要嫌我卖弄，衍天宗弟子要学这些，也只是因为阴阳学说流传至今早已与百家融合了。”

何星顾忌着前面的李二，示意萧扶忧放手。而萧扶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晌，才将手收回去。

“好了，你直说罢，你是不是觉得海寇若进攻鲲鹏岛，这些地方最值得在意？”

“是不是值得在意，还要看过才知道啊……”

虽然鲲鹏岛这个名字很大，但其实岛屿本身很小，可由于从易珍集到巨冥湾是从南到北横跨整个岛屿，所以他们还是走了大半天。

李二登到悬崖的最高处，几乎便立刻瘫坐在地，脸上身上全是汗。反观萧扶忧与何星，倒是从从容容，衣摆都没有脏。

“哎呦，你们这些习武的……”李二实在爬不起来，只好指了指左手边，“那崖下面，就是巨冥湾了，我可不敢看……”

萧扶忧没急着过去，反而仔细地放眼打量着四周。

耳畔风声呼啸，近处远处皆融入碧色，流云如在指尖，岛上地势也轻易尽收眼底。不过，在岛的西北方向，有数座山峰如屏风凸起，竟看不到峰顶。

“那就是淬风崖？”

“对。”李二又往淬风崖偏东方向一指，“那儿，周天屿。”

果然海上有影影绰绰的一片，甚至能模糊看到大船和山峰。

萧扶忧心里有了数，便与何星往崖边走去，低头往下看。这一看不打紧，二人皆感到震撼。

垂直的崖壁如经刀劈斧砍，崩落千尺，没有丝毫阻碍地将一湾海水呈到他们眼前。不过是抬头与低头的差别，周围皆是碧蓝，唯有这巨冥湾，因着南岸悬崖的阻挡，海水变成了深沉的幽蓝。流淌之间，幽蓝变成了墨色，打着危险的旋，像是一只只来自无尽深处的睁开的眼，与崖上人对视。猛烈的海风从身后扑来，戏耍着要将人推进那无底的深渊。

任是谁，多看两眼都会头晕目眩。

萧扶忧拉着何星退了几步。

“此处没有守卫？”

“大侠……你们看这地方谁能过得来？”

巨冥湾纵向延伸数百丈，海岸皆是这样的悬崖，没有丝毫缺口。

何星缓缓半蹲下身，注视着那梦魇一般的迷境。

忽然，何星伸手指着尘归海中的一处道：“那可是有陆地？”

“陆地？”萧扶忧一惊。

“哎，大侠真是好眼力！那就是几片浅滩，只不过，那地方大部分时候都被淹在海水下，除非是大退潮呢！”

何星呼出一口气。

“你们不要看这下面海水不急，里面都是实打实的漩涡和暗礁！”

何星他们不再说话。

李二道：“二位大侠，这巨冥湾，可看好了吧？”

“嗯。”

“那接下来……”

萧扶忧笑了一下：“走吧，去英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