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问卦 第71章 第 71 章

随着各家的船纷纷驶离侠客岛，岛上的热闹也散去了大半。红尘酒家里骤然清净了下来，百无聊赖的春娘便时常来找何星他们聊天，岑清秋姐妹也偶尔会出现。

“唉……这鲲鹏岛热闹的时候，便是我这酒家生意冷淡的时候啊。”

岑清秋笑道：“可上上次霸王擂之时，你不是还巴不得他们比得时间长些？”

“哦？娘子十八年前便经营红尘酒家了？”

众人皆笑，春娘用美目瞪了岑清秋和萧扶忧各一眼。

除此之外，萧扶忧他们也没闲着，莫边芽去找源明玉，何星他们则去了数次安平村。

源明雅对他们的态度依然带着疏冷，但赵涵雅最近身体变好，他也没与萧扶忧等人计较。倒是赵涵雅，很快与他们相熟起来。她对何星等人似乎颇为信任，那种信任甚至超过了几面之缘该有的程度。萧扶忧试探着问了原因，赵涵雅俏皮地眨了下眼。

“你们不必如此谨慎，明雅一开始就将你们的身份都告诉我了。”

何星很诧异。

“你们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们。”

看见萧扶忧的表情，她又赶紧补充。

“哦，我也知道你们不希望我和明雅毁掉龙脉。说实话，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先祖的经历……我不愿重蹈覆辙……”

赵涵雅说着，话音低了下去。

“赵姑娘，我很敬佩你。”

“道长何出此言？”

“你很坚强，而且……”何星微笑，“每个人都想求生，甚至为了求生可以不顾一切，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考虑到别人的，便少之又少了。”

赵涵雅拨了下鬓发。

“我……其实也是担心明雅，也不希望赵家后代还像我一样……”

赵涵雅的脸上忽然一红，然后又变得很复杂。

萧扶忧：“这么说来，赵姑娘这些年是不是也在寻找别的改命之法？”

“嗯，明雅也在找，只是都没什么结果。”

但萧扶忧看着，源明雅像是已经不对此路报太大希望，只是没有与赵涵雅挑明，或许是因为不忍心。

当然，赵涵雅对此其实应该也一清二楚。

萧扶忧闭了闭眼。

“用道长的话说，再试试吧。”

“嗯！”赵涵雅莞尔，“而且，说来惭愧，其实那所谓的‘墟海尽头’之谜，我与明雅并没有参透。”

“二位也没有头绪？”

赵涵雅无奈：“当日在大衍盘丝洞，只能算出龙脉的大致方向罢了。如果不是明雅提醒，我还想不到要把它和那个传闻连在一起。这些日子我精力不济，也无法进一步卜算，明雅甚至还问过村长关于传闻的事。”

“那村长可说了什么？”

萧扶忧是起过卦的，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线索。

“村长说，他以前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后来来安平村定居，也有几十年，但是以他所见，关于这传闻，所有人都只听过那没头没尾的一句。”

“连宝藏是什么都没说，还真像是假的。”

“是啊，所以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真的去寻。不过，村长提到了一点，这个传闻最早应该是从一百多年前传下来的，我算了算时间，应该正是方家那位先祖从中原归来的时候……”

“哪位方家先祖？”

“方有崖。”

初代苍天君，方有崖。

何星恍然大悟。

提到一百多年前，旁人可能不会直接想到方有崖，但赵涵雅就是九天之一，对与九天相关的事就格外敏锐。

“姑娘是觉得，这宝藏其实跟方有崖，甚至跟九天有关？”

“墟海，本不就是蓬莱周围的海吗？而且，初代九天是实力最强的，我曾听柳爷爷提起过，他们拥有无数人想也想不到的东西，那位苍天君若是带了一部分回东海，也很合理啊。”

的确，这甚至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萧扶忧笑道：“如果墟海尽头其实藏了九天的什么宝藏，那现在的苍天君应该知晓吧。”

赵涵雅为难道：“这总不能……直接去问方前辈。”

“迫不得已的时候，倒也不是不能问。”

萧扶忧说完这句话，三人一时对坐沉默。

忽然，何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开口问道：“姑娘方才说柳爷爷……那是何人？他似乎知道九天内情？”

“是霸王山庄的前任庄主。”

“莫非是柳风骨老前辈？”

“正是。不瞒你们，他也是上代九天之一。赵家蒙难，也是柳爷爷找到我，把我抚养长大的。”

赵涵雅看起来并不知道萧卿云救她的事，或许，连柳风骨也不知。

“那姑娘也算半个霸刀山庄的人了。”

赵涵雅微笑：“那儿是我的家，不过，这么些年我也没学会山庄的刀法。”

赵涵雅体弱不胜衣，恐怕执起长刀对她来说都是难事。

“既然如此，姑娘可认识藏剑山庄的叶琦菲叶大小姐？”

何星他们和叶琦菲谈不上多么熟识，奈何叶大小姐性情豪阔，对过去也不甚避讳，因此何星他们才偶然得知，叶琦菲小时候曾叫柳琦菲。

“菲菲？”赵涵雅惊道，“你们认得她？”

“前不久才刚认识。”

赵涵雅急着追问：“菲菲也来了东海了吗？她可还好？”

“叶大小姐如今去了鲲鹏岛，她一切安好。姑娘与她……”

“我与菲菲，是一起长大的啊……”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赵涵雅眼中满是不舍怀念。

“那正好二位趁此机会再聚。”

赵涵雅右手一动，那只手瘦得骨节筋脉凸起，放在案上，几乎要被硌伤。

“罢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吧……如果……”

她没有再说下去。

赵涵雅的坦诚相待让萧扶忧他们对龙脉之事暂时放下了一半的心。再加上莫边芽与源明玉那边几日毫无进展，三人商量后决定，先搁置侠客岛的事，启程往鲲鹏岛。

天气晴朗，海面不时吹拂南风，方子游派来的船已张起帆在港口等候。

“你们到了鲲鹏岛，记得替我给子游那小子押上一注。”

“娘子只管放心。”

辞别春娘岑清秋等，萧扶忧三人登上了船。顺风顺水，天地港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

去鲲鹏岛的路程远比去经首道源岛遥远，他们在船上度过了两日，路才走了一半，后半程的风更紧了些，到第四日清晨，他们终于看到了晨曦中港口的影子。

方家弟子指着远处道：“那是乾坤港。”

这名字，大概也出自那位方有崖。

“不过这乾坤港，听起来和侠客岛的天地港有些相似。”

“但乾坤港比天地港小多了。今年霸王擂来的人还特别多，之前到这里时，各家的船排了好长的队。”

“毕竟这一次多了很多中原人。”

“是啊，所以连鲲鹏岛上的守卫都忙不开了。”

正说着，左侧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逐渐放大的黑点，萧扶忧眯起眼，发现那好像也是艘船。

“看来也不只我们来得迟。”

方家弟子攀在船边看了看。

“那该是尹家的船。”

“何以见得？”

“我们东海三家的船，船身彩漆各不相同。”

事实证明，这弟子说的话是对的。他们的船与那条船先后靠岸，萧扶忧牵着何星下了船，回头便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尹公子？”

尹青羲缓步上前，持杖行了一礼。

“尹公子怎么也这时候来鲲鹏岛？”

说起来，尹青羲之前根本没在霸王擂上出现。

“我并未参加霸王擂，此次只是奉家主之命前来，为之前的事罢了。”

萧扶忧知道，尹青羲说的是卦象的事。

“你们呢？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

“大概也可以这样说。”

之前与萧扶忧说话的方家弟子安排好船上的事后走了过来，先向尹青羲行了礼，然后道：“二位郎君，公子吩咐过，下船之后请二位直接去会武居，公子已安排好住处。”

“好。”

“你们要去会武居？”

“怎么，青羲公子亦是去那儿？”

尹青羲摇头：“我去鼎言堂，不过，恰好顺路。”

萧扶忧笑道：“那不如同行？公子请。”

萧扶忧他们在前往会武居的路上，经过了一片非常热闹的集市。此时正是太阳高升，人最多的时候，几个身负武功的人一路往前，也不时与周围人相碰。

那领路的方家弟子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此处为易珍集，郎君若有兴趣不妨逛逛，不过，这里的货物品质参差不齐，只靠眼力。”

“这倒与侠客岛很不同。”

侠客岛上若有人以次充好，铁定会被狠狠教训。

“是的，但此处不属方家管辖，都是岛上人自己定的规矩。”

何星远远看到有人露天摆着赌摊，便想起之前方子游和春娘的话。

“这里是不是还能为比试者下注？”

尹青羲撩了撩眼皮：“你们是想押方子游？”

他素来无甚表情，但此刻的眼神却有点一言难尽，那个方家弟子好像也在低头忍笑。

莫边芽道：“怎么，不能押子游吗？”

“当然可以！你们押公子赢，公子一定很高兴。”

“那走啊，我们去看看。”

几人到了赌摊前，还没开口说话，摆摊人先扔过来一本册子，何星拿起翻了一翻，发现上面写的是最后十六个比试者的介绍，方子游赫然排在第一。再往后，是下注的一些规矩，而第一条写的是：禁止比试者为自己下注。

莫边芽：“这是为什么？还不许给自己涨点士气吗？”

摆摊人苦大仇深地看了萧扶忧身边那方家弟子一眼，那弟子只能尽量低声地向莫边芽道：“因为上一次霸王擂，二公子从头到尾都为自己下注，把他赢空了……”

“哦——”莫边芽拉长语调感叹了一句。

“你们也要押方子游？”摆摊人面无表情地道，“钱放那儿，记个名字领块牌就行。”

“等等，我们总得先问个赔率吧。”

那人将一张纸拍到莫边芽面前，莫边芽一看——

压方子游是魁首的，即便是赢，也赚不了多少，倒是押别的选手的，赔率高得吓人。

看起来，这东海小霸王着实是太出名了。

“罢了……就当为子游添个彩头吧。”

加上春娘那份，莫边芽押了两粒金珠，几人这才离开。

他们到了会武居前，便与尹青羲分开。方家弟子与守卫亮了腰牌，将他们带了进去。

会武居就像是一个小的安平村，有二十余座房子，有的连成排，有的则单独坐落。来往间，何星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身影，比如穆玄英，莫雨，韩况。

“这里……莫非是比试者们住的地方？”

“是的，不过道长不用介意，也有一些别的人住在这里。”

比如，何星抬眼间看到的郭珠。

“莫姑娘，何道长，扶忧！”

这声音分明是方皓。

何星转头一看，方皓正随意地坐在一间小屋的前廊绿荫下，他的身边是方子游，背后是方明卿，甚至方若音也在，蹦着朝他们挥手。

“是何道长他们来了？”

云珩和徐郁从屋里走了出来。

莫边芽抚掌道：“这可是到齐了！”

何星也不禁微笑，这样一个明媚而宜人的早晨，与如此多的朋友相聚，便是人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