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问卦 第157章 第 157 章

莫边芽出了城，逐渐偏离了官道，绕进了道旁的密林里。

她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尾随之人，虽然那些人离得远，似乎也不打算做什么，但莫边芽还是决定将他们甩掉。

于是，当跟踪者也闯入密林后，忽然发现莫边芽消失了，而他们，怎么也走不出眼前的方寸之地。

莫边芽站在迷阵外轻笑了一声，解开背上的包裹换回了自己的外衣，径直离开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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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莫边芽赶到了天都镇，她打算在镇上买匹马，再往万花赶。在客栈歇脚时，她凭借着习武者过人的耳力听到了隔壁桌客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欸，你听说了吗，最近南边好几个村子得了怪病！”

“什么怪病？”

“像是风寒，但是又治不好，听说还有人死了！”

同桌的人一惊：“你该不会是说瘟……”

“嘘——可不敢说那两个字啊！”

“但你说的这不就是……”

“我也不知道，但你乱说的话小心被官府抓去！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咱们离得不远，总得谨慎点！”

“对对对……”

“不能再说了，来，吃菜吃菜！”

莫边芽出了客栈，便去牵了马。翻身上马，振袖扬鞭，天都镇很快便成了模糊的重影，然而，客栈里听到的那番话却在莫边芽心头徘徊不去。

南边的瘟疫？这个消息可靠吗？万花谷不是也在南边？谷里的人知道吗？

道旁的杂树枝干挺拔，绿叶成荫，骑在马上，有风迎面而来也不能完全压下那股暑气。

五月多禁，毒虫生，邪气滋，若当真起了时疫，那还真是应了这恶月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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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边芽继续向前赶路，在离天都镇大约数里开外的时候，她迎面遇到了一队官军。

看到那些士兵，莫边芽顿时戒备，可下一瞬她又放松下来。若这些官军是来抓她的，又怎么会是从城外往城里方向走？

为了避免被注意，莫边芽驱马到了路边，远远地看着那群官军走过去。但是当她看到队伍中间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时，不禁愣了一下。

她不认识那一男一女，但她认识那身衣服。

徐郁穿过。

他们是万花弟子。

那二人看起来都与莫边芽年纪仿佛，满身尘土，神情疲惫又愤怒。女子应当不会武功，但男子显然是会的，可那女子没受伤，反而是男子的脸上有几处青紫。

他们这是怎么了？这队官军是要将他们押回城吗？

莫边芽站近了一点。

“快走！”

粗鲁的士兵猛地推搡了一把，那女子顿时向前栽去，幸好男子堵在她身前，她才没有摔倒。

“师姐你没事吧！”

女子披散着长发摇了摇头。

“你们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身边士兵立刻重重地揍了他一拳，男子咬牙忍下，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等到了牢里有你们好果子吃！胆敢在天子脚下妖言惑众，不想活了！”

“妖言惑众？”那男子怒极反笑，“你可记好了这句话，我倒要看看最后是我们妖言惑众，还是你们草菅人命！”

那队官军走远了，莫边芽站在原地想了半晌，最后还是牵马回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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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边芽跟着那队人又回到了天都镇。

士兵们进了镇门口的茶棚喝水乘凉，那两个万花弟子就被绑在镇外的槐树上。莫边芽将马留在稍远处，又观察了一会儿，趁着那队士兵不注意，借着树枝的掩映，矮身潜到了槐树边。

那二人大吃一惊，莫边芽赶紧向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你是什么人？”

“你们可是万花弟子？”

“正是！”那女子赶紧点头，“我叫紫晴，这是我师弟李平，我们都是万花医圣门下弟子！”

“你们为何被抓起来？”

李平忍着怒气快速道：“因为我们说了实话！我们发现了瘟疫，想要上报官府，结果这群人却说我们妖言惑众，煽动百姓！”

莫边芽一顿，她又听到了“瘟疫”这个词。

“你们会被押送到哪里？”

“不知，反正不是县衙就是京兆府！”

紫晴忽然转头向莫边芽道：“这位姑娘，你既然能看出我们是万花弟子，那你知道万花谷怎么走吗？你能不能帮我们传个话？瘟疫事大，官府不相信，我们得赶紧通知谷里做准备！”

“不必。”莫边芽抬起头，迎着二人疑惑的目光平静道，“我救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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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歇好了，便押着李平和紫晴继续上路，走了一里多地，为首的队长却停了下来，他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老二，你觉不觉得这段路已经走过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士兵也都停下来四顾，周围都是树林，一草一木的确似曾相识，可这条官道他们经常走，很难说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太熟悉。

不过，他们再往前走一刻钟，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真的不对了。

“这……这是鬼打墙吗？”

“瞎说什么！哪有青天白日在官道上鬼打墙的！”

士兵们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迷阵，因此也完全没有发觉其实他们一直都在一段路上来回打转。而趁他们慌乱之际，故技重施的莫边芽一手抓一边，带走了紫晴和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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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边芽早请天都镇的吴掌柜帮忙又备了两匹马，三人骑着马一路狂奔出几十里，才敢喘一口气。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秦岭山间，天也完全黑了，路很不好走，莫边芽看紫晴已经体力不支，便提议今夜就在山间休息。

他们找到了一条山涧，在水边不远处生了火，莫边芽把自己的那点干粮分成了三份，三人沉默地在火边对坐。

李平脸上的淤血处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紫晴翻遍全身也没找出来伤药，情绪十分低落。但李平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恢复了精神，他本就是个洒脱的人，也不在意身上那点伤，安慰了紫晴几句后，便和莫边芽攀谈起来。

莫边芽报上了姓名，又提到了徐郁和云珩，李平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阿郁的朋友！”

莫边芽点头，又提到了何星他们去万花求医之事，李平立刻道：“姑娘放心，老神仙他妙手仁心，你的师弟定会无事的。”

莫边芽笑了笑，低头拨弄篝火。

“对了，你们二人之前说瘟疫，是怎么回事？”

紫晴和李平身形一滞，篝火边的温度似乎瞬间便冷了下来。

半晌，李平才冷笑了一声。

“这件事……说起来都是荒唐！”

而这件荒唐事还要从李平和紫晴最近一次出谷开始说起。

自打东方宇轩创立万花谷，谷中的大多数人便过着隐世而居的生活，只给江湖留下种种传闻。不过，虽不欲参与俗务，但万花并不禁弟子出谷，甚至鼓励弟子出去走走以开阔眼界，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传统，小弟子们必有一遭江湖游历，习医的弟子也不时结伴出谷为他人看诊。李平和紫晴几个月前离开万花便是为此，而他们挑选的地点，是长安以南一个极为穷困的小村。

“那个村子叫小梁沟，村上总共有百来人。小梁沟旁边有大梁沟，还有碾子塆，但是，这几个村子里最穷的就是小梁沟，很多村民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所以，我和师姐决定为他们义诊。”

这本是李平和紫晴的好意，但是，排外的小梁沟村民一开始并不想接纳他们。二人并没有放弃，就在小梁沟村外搭了个简易的草庐住了下来，附近哪户人家有头疼脑热，都可以随时去找他们。

大概经过了一个多月，小梁沟村民的态度渐渐软化了下来，不仅如此，旁边的大梁沟和碾子塆村民也经常登门。李平和紫晴变得十分忙碌，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甘之如饴。

直到十几天前，村子里开始陆续有人生病。

“那几天，接连有很多小梁沟村民感染风寒，其实一开始我和师姐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今年的天的确古怪，进了五月陡热，下水贪凉导致风寒这都是有可能的。我和师姐就开了普通的风寒药方，几副汤剂下去，村民的情况便好多了，于是我和师姐便以为，这件事应该就会这么过去了。”

但是，四五日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那些服过了汤剂，近乎痊愈的村民再度染病，而这一次，急病来势汹汹。高烧、红疹、抽搐、呼吸不畅……短短三日间，小梁沟竟有半数村民卧床不起，最严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高烧数日，最终不治身亡。

“看到这情况，我和师姐哪里还认不出这是时疫？于是我们连夜给谷中去了急信，又让村长立刻把这事上报官府，好及时隔离医治。但是没想到……”

那一夜，李平和紫晴就从何处着手医治在灯下讨论了一宿，但当他们第二日早上走出门，面对的却是拿着长锹棍棒，目露凶狠的小梁沟村民。紫晴惊诧地后退了半步，而李平在看到人群中畏缩不前的村长的瞬间，明白了这群村民的来意。

他们在怨恨，也许，他们把这场时疫的原因归在了他和师姐的头上。

李平勉力镇定，试图向村民们解释，但村民们一句也不肯听。他们吵嚷起来，震得李平耳朵发痛，混乱间，他听到村民们喊着“送疫鬼”。

没错，他们两个外来人在村民的眼中便是“疫鬼”，烧死他们，瘟疫自会平息。

二人的心在瞬间坠入冰窟，行医十几载，他们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不计辛苦不需报酬的全力付出竟会结出这样的恶果。

紫晴不会武功，李平义无反顾地护在了紫晴身前，而面对野兽般一拥而上的小梁沟村民，就算有武功傍身，李平也挨了好几下打。若不是小梁沟太穷，村民没几个用得起铁器，他的脑袋大概会见血。

就在场面几乎完全失控的时候，又有一大群人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赶到，这一回，小梁沟村民和李平紫晴一起被密密围堵了起来。

来者是附近大梁沟和碾子塆的村民，在他们之后，还有一队官军。

小梁沟村长不敢将时疫的事告知官府，但旁边的两个村子却不愿受他们拖累，直接报了官。那群士兵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高声问，是谁说村中出现了时疫，人群中央的紫晴和李平就这样被许多只手硬推了出去。

“你们两个，是郎中？”

紫晴白着脸点了点头。

“抓起来！”

旁边的士兵立刻揪着紫晴的头发把她制住，紫晴不由得失声尖叫：“你们干什么！”

“哼！假冒郎中，招摇撞骗，还敢在此处妖言惑众，煽动百姓！带走！”

李平挣扎着大吼：“我二人义诊，分文不取，何来招摇撞骗，妖言惑众！”

“你说这村子里是时疫？放屁！这明明是风寒！”

李平浑身发抖：“……你这是自欺欺人！”

“呸！敢跟官爷叫板是不是！”

李平立刻又挨了打，判官笔和针带也被强行搜走。

所有的村民都被这变故惊呆了，但那为首士兵的话还没说完。

“从现在起，为了防止小梁沟把风寒传出去，所有的小梁沟村民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一个都不许出户！”

村民中立刻就有人抗议，但下一刻，官军的利刀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可怕瞪视却逼着他住了口。

“我们就这样被官军带走，包裹什么的全都丢在了小梁沟……”

李平嗤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心寒还是愤怒。

“我甚至还想着，等见了官，说不定能把瘟疫的事说清楚，但是又一想，那群官军能如此，还不是背后的狗官在放纵！”

莫边芽沉默了许久。

“……你刚才说另外两个村子对小梁沟极其敌视，难道他们的村里就没有染病的人？”

“有，不过没有小梁沟多。莫姑娘你信不信？他们一定会把那些染病的人全部驱逐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永远都不能再回村！”

紫晴无言抱膝，阖目垂头，显然，她也觉得李平的猜测是对的。

这就是人心，有些时候，它比任何东西都丑陋。

三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跃动的火苗发呆，一阵风拂过，凉意侵袖。

设定的莫边芽布的这个初级迷阵的要点是周围环境相似，比如说密林，两边都是树林没有其他参照物的平直官道，长安城里那种环境就不行

那些村民和官兵的行为可不是瞎编，古今中外类似的事比比皆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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