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后是一方幽静的深谷,几人高的山体突兀地切断了去路,巨木撑开的枝叶隐天蔽日,将和煦的日光割裂成亮闪闪的碎片。
这是一处由自然构成的“死角”,湮没在巨石与灌木树丛中,莫说巡视的狱卒,连阳光都不屑于光顾。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稍显昏暗、难以被注意到的地方,一场隐秘的“谋杀”正在上演——李浮川被一人掐着脖子摁在石壁上,紧皱的眉宇间满是痛苦。
燕煜肆只一眼就从背影判断出那人是谁,当即喝道:“姜业!又是你!你放开他!”
他捏紧拳头,大步朝本该待在监室里的姜业奔去,而姜业无动于衷,掐着李浮川的脖子偏过头,盯着他狞笑道:“武林天骄大人,别来无恙啊。”
话音未落,苍云看到天策惊恐地狠挣了两下,忽觉旁侧有异动传来,斜眼便见一人从树后跃出,向他扑来。
方才他只顾注意李浮川和姜业,一时没察觉到此处竟还有别人。
燕煜肆反应极快,刹住脚的同时侧身一掌,精准地击在那人的小臂上,将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的拳头打偏。
偷袭未果,那人却毫不迟缓,另一侧臂膀立马补上,照着燕煜肆的脑袋挥了过来。那手臂肌肉虬结,将赭衣薄薄的料子撑得鼓鼓囊囊,一看便知是惯用重器的好手。
离得太近,苍云不敢托大,马上护住头部下蹲。待觉头顶罡风扫过,他即刻起身,方要反击,又恰对上对方流畅扫来的右腿。
这一下是冲着脖颈来的,叫燕煜肆不得不稍侧脑袋,急抬左肩护住要害。幸而他也常使重兵,即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仍凭硬如铁石的臂膀及时筑起了防线。
这厮,没完没了了还!
臂上受击传来的闷疼令武林天骄怒火中烧,趁那人未来得及收势,他反守为攻,出其不意地圈紧那条搭在自己肩头的腿,大跨一步挥拳迎上。
那人没料到他会这般应对,再想收势已然来不及,只能退而求次地反夹住燕煜肆的手臂。可惜这点力道在燕煜肆眼里根本不够看,不足以让他放手。
眼见铁拳直奔自己的喉结,那人显然慌了,急急抬手欲硬挡,本就不稳的身形因此越发摇摇欲坠。
燕煜肆本没打算取人性命,见对方回防,他放弃了可能被挡下杀招,手上虚晃一枪,脚下绕后,别住那人金鸡独立的膝弯猛地一踹,小臂略施巧劲,将对方掀了个四仰八叉。
高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地上,带起“咚”的一声闷响。那人摔得不轻,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抬臂护住了脸,破绽显露无遗。
可燕煜肆并未乘胜追击,将人掀翻后及时收手,脚步一拐朝姜业冲去。
他对这名偷袭者着实没兴趣,比起将对方揍得跪地求饶,李浮川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姜业!”这声裹挟着怒意的嘶吼令姜业倏地转过头,目光刚落到瘫倒在地的同伴身上,燕煜肆那张怒颜已近在咫尺,“给我放开他!”
姜业啧了声,心道秦骧找来的帮手着实废物,才坚持几下就歇菜了。
眼见灌木后钻出另一张样貌昳丽的脸,他一怔,随即大喊:“薛封!拦住那个娘们儿!”挡不住武林天骄就罢了,总不至于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吧。
虽然姜业不觉得女人能造成什么威胁,但他手里已有一人,跟前还杵着个虎视眈眈的武林天骄。若再来一个,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怕也分身乏术,倒不如用她来牵制这个浑身牛劲的臭小子。
薛封抹了把脸,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朝尚未弄清楚状况的叶束缊袭去。
一边是被扼住脖子、脸都憋红了的李浮川,一边是对上凶悍恶徒、尚不知是否能招架的叶束缊,燕煜肆左支右绌,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救谁,只得一面防备着姜业,一面回头大声提醒:“叶姑娘当心!”
然而来不及了,这话刚出口,薛封已快冲至叶束缊跟前。
燕煜肆无力地瞥了眼几近昏厥的李浮川,咬咬牙,打算回身先帮叶束缊。
毕竟是姑娘,总不能叫她独自面对恶徒。
不过,燕煜肆怎么都没想到,他脚步还没迈出去呢,那头的叶束缊见薛封朝自己冲来,竟转身一记扫踢主动迎上。
薛封刹不住脚,匆忙之下仰身险避。刚稳住身形,叶束缊已小跑上前,裹着烈风的拳头直逼面门。
这女人!
薛封哪想得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姑娘竟有这般功夫,他立刻收起漫不经心,偏头躲开这招,一双黑眸聚精会神地紧盯叶束缊,似想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面对这样豹子般裹挟着凶色的目光,叶束缊全然不惧,精准地拦下了薛封挥来的拳,并还以对方一记肘击。
哪怕薛封比她高大太多,叶束缊仍凭借灵活的身形和不输于男子的臂力与他不相上下、难解难分。
她不仅懂得借力打力,出招凌厉,拳拳带风毫不拖沓,甚至还有闲心宽慰燕煜肆:“我能应付!你去救策哥。”
叶束缊的游刃有余给了燕煜肆极大的信心,他不再犹豫,直直攻向姜业:“松手!”
姜业本想先用李浮川威胁一番,奈何燕煜肆速度太快,莫说把手里人抓过来挡枪,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手中之人此刻反倒成了累赘,姜业不耐地“啧”了声,将李浮川砸在石壁上,压低身形,瞪着燕煜肆怒吼出声:“来啊!”
燕煜肆老早就想收拾这恶人为李浮川报仇,这厢没了后顾之忧,索性放开拳脚。而姜业受人指使、怀揣任务前来,又素看不惯浩气盟惺惺作态,自是不甘示弱。
两人甫一遇上,便均使出浑身解数,妄图用密集压迫的拳法给对方一个教训。
不过,失去武器的姜业在拳脚上显然不敌燕煜肆,一套动作下来,不仅没有伤及对方分毫,反而挨了好几下乱中有序硬拳。
苍云似乎已将他的路数全然看透,躲闪、格挡之际竟能寻着空隙补上几招,招招拳拳到肉,揍得人气血上涌、目眦尽裂,连呼吸都重了好几分。
不过几回合,姜业的脸颊就不知吃了多少巴掌拳头,被揍过的地方烫得趋近麻木。他屈辱地啐出一口血沫,叫骂着扑向燕煜肆。
燕煜肆沉静地盯着他,待人近身,他偏头闪过一拳,别住对方迈出的小腿灵活旋身,似准备从脚下进攻。姜业不得不扎稳下盘跟着转身,谨防他突然发难。
正是这一瞬的分神叫他迟了一步,在姜业挥出拳前,燕煜肆的攻击就砸到了他脸上。
这一记平勾力道可大,姜业顿觉耳畔一阵嗡鸣,脑子不可避免地懵了几息。
趁此机会,苍云的几记刺拳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了他的腰腹上,姜业被打得踉跄中后退数步,最终失去平衡仰倒下去。
燕煜肆挡在李浮川身前,盯着仰躺在地低吟不止的姜业,目光趋近冰冷:“就这?”
姜业嘶着气,稍稍撑起身,恶毒地盯着燕煜肆,咧嘴道:“武林天骄,你装什么装?”
“你不就是因为杀害同袍才进来的么?如今又对我们恶人谷的叛徒这么上心,你当真……哈哈,当真居心叵测!”
燕煜肆瞳孔一缩,没料到姜业竟会知晓自己的秘密。同袍相残是莫大的污点,浩气盟合该早就封锁了消息,为什么这人会……
苍云如芒在背,恨恨地瞪着那恶徒,越发笃定他背后之人与自己被陷害一事脱不了干系!
而被苍云护在身后的天策摸着仍有余痛的脖子,默默打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刚刚姜业那一下摔得他七荤八素,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险些当场厥过去。待吐出口浊气,靠着石壁滑坐在地歇了会儿,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局面再清晰不过,姜业压根不是燕煜肆的对手,被当狗遛着玩了一阵、连对方毛都没碰到就罢了,还被揍得状如猪头,近乎失去反抗余地。
只是……
李浮川偷偷看向能同薛封旗鼓相当的叶束缊,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燕煜肆入狱的缘由他早已知晓,比起这个,叶束缊此人更叫他意外。
他单知这女人大抵是为刺杀燕煜肆才来到此处,却不想她竟有这般身手。
不过,叶束缊显然对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与武林天骄硬碰硬讨不到好,所以选择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可惜,在自己成功潜入浩气盟前,被选为跳板的燕煜肆绝不能出事。得找个机会把这人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李浮川正想着,姜业那边已缓过神,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似准备同燕煜肆再战。
而被戳穿秘密的燕煜肆亦捏紧双拳,压低身形,随时准备扑上去。
“就在那边。”
千钧一发之际,灌木那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应是有谁正往这边来。燕煜肆脸色一变,立马后退了些,将李浮川牢牢护在身后。
他本以为是姜业的后援,可对面那人亦面色阴沉,显然也没料到会有别人来搅局。
那么,会是谁呢?
待那动静又近了些,燕煜肆才从中辨别出马玄的声音。下一刻,灌木被扒开,迎面而来的果然是马玄……以及洛贺山。
“果真在此,诶,停手!都给我停手!”
乍见着失去踪迹的燕煜肆和李浮川,马玄大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面目浮肿的姜业,险些叫这口气卡出咳嗽。
他赶紧喝停了叶束缊和薛封,急冲冲地朝燕煜肆小跑过去。
路过姜业时,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对方的惨状,来到燕煜肆跟前压低声骂道:“你小子一出来就给我惹事,又打架是吧,要不我申请下你直接住暗室去得了。”
在狱吏面前,苍云将旺盛的杀意收得干干净净,配上那副纯良的眉眼,简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他扶起天策,指着对方脖间斑驳的指印开始告状:“马大人冤枉啊,我要是不出手,李浮川就要被他掐死在这了。”
洛贺山疾步而来,听了这话,瞪了姜业一眼,斜眼看向燕煜肆:“所以,你就把他打成这样?”
这位冷心冷面的狱吏可没马玄那么好说话,燕煜肆识趣地闭上嘴,顶着一脸单纯向马玄眨了眨眼。
马玄有种想给燕煜肆一拳的冲动,但毕竟收了人家的钱,他只得无奈地吐出口气,看了看眼尾薄红、脖子上一片惨状的李浮川,又转过去打量了下比他更惨的姜业,扶着额头扯了扯洛贺山的衣袖:“那个,贺山啊……”
迎着同僚平静的注视,他扯了扯嘴角,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你看这事整得,这么巧,在场的都是咱俩手下的人,而咱俩这关系嘛……”
“要不,私了一下得了?”
申签寄了校服寄了技改也寄了,但我们成熟天策是不会哭的(抹眼睛)。没修文,但批量改了一下简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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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