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眨眨眼,“常有的事,与庄主无关的。”
常有?
叶英不由皱眉,“以往你出门办事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静姝仔细想了想,“有过几回,不过我不惯往人群里走,在空旷的地方有庄主安排在身边的暗卫,小贼得不了手。”
要是人太多,暗卫没法跟太近,只能在稍远处看着。
话音刚落,一道瘦长的身影就落在窗外的屋檐上,垂首禀告道:“庄主,人已经捉住送官了。”
暗卫退下之后,叶英仔细地打量了静姝许久,直到她不自在地扭头避开视线后才带着一丝思虑缓缓开口:“你年纪尚小,又是个姑娘家,往后出门要注意安全,必须待在暗卫能看到的地方。”
对此,静姝自然点头。
小姑娘在这些事上向来听话,叶英放了放心,再看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静姝凑到他身边往下看,视线转过几圈,小声问:“庄主想去看三庄主?”
这间茶楼离叶炜被柳家大小姐留下的客栈相距不过百步,他们所站的位置甚至能从二楼窗口远远地看见那间客栈的轮廓,要说叶英不是刻意选了这间茶楼,她有些不信。
“三弟的事,只能三弟自己想清楚。”叶英的的确确是看着客栈的方向,清冷的眸光染了一丝罕见的忧愁,该说的他这两年间都说了,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对上愈发沉默寡言的叶炜更是寻不到话。
静姝陪着叶英在茶楼窗口站了小半个时辰,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客栈静悄悄的不见人员进出,一股死寂浸透了午后沉闷的空气。
近未时末二人回到藏剑山庄,叶英回落梅居之前要先去松涛苑,静姝午时离开了一会,这会儿也该去账房上工了。
叶晖行动的速度很快,今天方才说过的话,隔天就找了三个少年到静姝面前,家生子里识字的不多,挑出来后粗粗品看了一番,问过意愿便打发到账房来当学徒。
刘管事费了一番嘴皮子说通了叶晖,将一直带在身边打杂跑腿的儿子也提溜了进来,账房里少了四个算账先生,人数上倒是补齐了,三个新来的像是来之前受过敲打,即便和静姝年纪相仿也对她毕恭毕敬的。
刘管事的儿子名刘顺,起先便在账房里跑腿打杂,对账房的事务更熟悉,且刘管事本就打着让儿子继承衣钵的主意,平时多有指导,如今名正言顺顶了学徒的头衔,比另外三人要得心应手得多。
静姝年纪小,刘管事便叫有些基础的刘顺先跟着她打理日常账目,其他三个则由他从头教起。他心里清楚,这四个学徒最终能不能留下来叶晖必定会参考静姝的意思,若是她不挑毛病,以后便能在账房中有一席之地,因此也有意让刘顺多给静姝留些好印象。
刘管事的这些盘算静姝并不知道,刘顺她倒不陌生,见这个有些腼腆的少年抱着账本过来,便对憨笑着的他浅浅地点了点头。刘顺在心里看着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姑娘暗暗咋舌,到底是大庄主身边的,这份气度可和那位传闻中的样子像极了。
刘管事许久未带过新人,且还是三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少年,左右看都不如自家儿子顺眼,碍于静姝在场不敢端架子,但有时候难免教得心浮气躁,厉声斥责几句。
夏季的天气本就燥热,账房不像主子的住处可以置冰,刘管事看着账面上的错处额角突突地跳,忍不住翻手就将账本合上摔在案桌上。
“教了那么多次还是不会,你怎的如此愚钝!”
账房里原本低声的交谈戛然而止,瘦瘦小小的少年脸色有些发白,瑟缩着肩膀退后几步,不敢看对方铁青的脸。
片刻的寂静让出了口气的刘管事心头有些毛毛的,他下意识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女,四十多岁的年纪在一个二八小姑娘面前束手束脚说出去有些丢人,但他着实不敢造次。
静姝方才那几声斥责中走了神,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叶英在叶孟秋指导下习剑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是个婴孩,下人们私下议论不知避讳,她倒是听了许多。
当初的叶孟秋,大抵也和现在的刘管事差不多模样吧。
静姝不甚有心地一瞥,正好触及对方讪讪收回的目光,她看了眼手头的账目,再看那个在刘管事面前隐隐含了泪的少年,心神不由恍惚,一时没有出声。
“爹,消消气,喝口茶先,安师弟刚入门,出错也是难免的。”刘顺瞥见他爹脸色不对便手快地倒了杯茶上前,不慌不乱地笑道。
香郁的枸杞味递到近前,刘管事只觉得眼角眉梢舒畅不少,接过儿子端来的茶顺势下了台阶,朝面前想哭不敢哭的少年摆摆手,心中暗道:叶晖还是太年轻了,急于培养自己的势力竟挑这些娃娃菜来担大梁,就算有个能干的静姝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如此冒进将来必会出事,到时候自己见机出头……
刘管事突然自得地点了点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犯错的少年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去边上仔细再看看。”
出了这一茬,账房里的气氛凝重不少,另两个学徒更是谨小慎微,生怕下一个被责难的人就是自己。
这天静姝离开账房时看见刘顺在角落里细声安慰受挫的师弟,脚步停留了片刻,刘顺正好循影望来,见一身素白裙裳的少女窈窈立在帘幔边似在打量着他,斜风拂得他脸颊微热,旋即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
静姝轻轻点头作为回应,心道这个刘顺倒是比他爹看起来要真诚许多。
月底叶晖过来查验学徒们的成果,那名姓安的学徒水平排在最末,迎着叶晖说话磕磕绊绊十分不利索,看得叶晖微微皱眉,同刘管事问过几句账房的情况便将静姝叫到了外面说话。
“你瞧着那四人如何?”
“尚可。”静姝顿了顿,又补充道:“刘顺对账房事宜颇为熟稔,到目前为止行事挑不出错,其余几人不算出彩,但也堪用。”
“你这是看好刘顺了。”叶晖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后道:“他看着是个好的,但他爹脑子里有太多弯弯绕绕,将来我是不打算用的。至于刘顺……年纪还是轻的,在账房这样的地方做事能不能往好路上走且先看着吧。”
静姝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刚好迎上刘管事偷偷探出来躲闪不及的目光。
叶家家业庞大,兄弟几人又均未娶妻,中馈一事老夫人一人操持不过来,好在叶晖擅于经营,父辈手里接过来的营生,断没有毁在自己手上的道理,只要手里有得用之人,他必要将它发扬光大。
忙里忙外了几个月,叶晖在各处都插上可靠的人,账房作为机要之地更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他原没这么快就大换血的想法,是静姝这颗蒙尘的明珠给他吃了定心丸,大哥身边可真是藏了个宝贝。
叶晖拍了拍静姝的肩膀,“丫头,虽说你年纪还小,但我不把你当小孩子看,就跟你把话挑明了说,这些人往后就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你自己多留点心,有什么问题就同大哥说,大哥自会给你做主,别旁生一个歪瓜裂枣出来给自个儿添麻烦。”
静姝抿了抿唇,丝毫不觉得叶晖如此器重是何等好事,只是点点头,乖顺应道:“记下了。”
要是手底下每个人都像静姝这样让人放心就好了,叶晖舒了口气,商行里还有几单生意要谈,当下也没再多留,和静姝话了别便匆匆离去了。
这段时间不管是叶英还是叶晖都格外得忙,每天都有人明里暗里进出叶英的书房,等闲人连书房的台阶都上不去就会被侍卫拦下来,遇上静姝也不知这姑娘该不该放。好在静姝不叫他们为难,每每见人杵在书房门口便不去打扰,算下来也有好几日没见到叶英了。
以前叶英还是少庄主的时候常在庭前静坐观花,如今做了庄主往日的闲暇不在,有时静姝结了账回来叶英却外出未归,便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地看着枝繁叶茂的海棠发呆。
入夜人未归,她有心想等一等,但第二日还要上工,一过亥时秦嬷嬷就提着灯笼过来催她睡觉,她睡不着时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却发现叶英彻夜未归。
唉。
账房每过半月有一日休假,静姝这日无事,晨起之后便坐在走廊上同麻雀说话,路过的侍女们已是见怪不怪。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静姝撒了把米,一群小脑袋蜂拥而上,鸟鸣声这才消停了些。
白衣少女一手托腮,靠在廊柱上瞅着啄米的雀儿们出了神,满陇镇上的情况貌似不大好,也不知最近叶英早出晚归是不是在忙这件事。
正想着事,院门处传来侍卫的问安声,纤瘦的身影顿时站起来朝跨过院门的男子望去,今早叶英又是一大早出的门,听说连早饭都不曾用就急匆匆地去见了什么人。
书房里,侍女端水给归来的主子洗手净面,叶英揉了揉眉,舒了口胸中的郁气,门缝边探出一道小心翼翼的视线,倒叫他有些失笑,“进来。”
少女顿了一下,不急着进屋,而是在门外问道:“庄主可还要用早膳?”
“在母亲那儿用过了,你呢?”叶英赶早出了门,回来去松涛苑给二老请安的时候叶沈氏听说此事便让人备了早膳,他是用过早膳才回来的。
静姝自然点了点头,又冲廊下的秦嬷嬷摆了摆手,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喜欢躲门缝。”叶英瞧着她乖巧地来到身边,眼底晕开了一丝温柔,这阵子诸事繁忙,静姝白日要上工,平时都不太能见到她,“听嬷嬷说你夜里时常会等我?”
“我才不是小孩子……”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泛红,静姝别了别眼,又道:“庄主近来休息得少了,要多注意身体。”
薄唇轻掀,这份关心令叶英心头无比熨帖,虽然母亲也会如此嘘寒问暖,但静姝却是不同的,他含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认真的眸色这才散了几许,她小声道:“庄主最近还在为三庄主的事情烦心吗?”
那几只麻雀虽然还不到完全通晓人言的地步,但却能透露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那柳家大小姐常常拿东西换钱。
静姝虽不曾亲眼求证,但也**不离十,听上去十分拮据的样子,若是生活没什么问题为何要平白典当自己的随身之物呢?
“三弟的事涉及陈年旧怨,父亲又不肯据实相告,如今成了僵局,好在听闻三弟如今已无轻生之念,倒是让人安心几分。”提起叶炜,叶英难免叹息一番。
瞟了眼评论,我很努力地在一日双更的边缘试探,但是试探不出来啊_(:з」∠)_
我也好想多点时间码字,但是爹妈总怼我一天到晚抱电脑,还每天十点半掐我电,简直过上老年人生活了,肥肠难受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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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