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用尽全身力气,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上的束缚还在,头上的盖头还蒙在脸上,依旧没有力气,浑身上下**的。往日李倓见过村里人准备献给龙王的喜轿,轿子上面绑了石头,下了水就只能沉下去,不可能回到岸上去的,可如今他呼吸顺畅,实在不像身处海底。
是谁把他和轿子一起捞上来的?
身体依旧绵软,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才会过,或许他等不到药效过去又会遭遇其他不测,但李倓别无他法,只有等。
外面的东西并没有给李倓等待的时间,轿子外面有细微的声响在靠近,不是人的脚步声,像是尖锐的爪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咿咿呀呀,让人耳根发酸。
不多时,不悦的嗓音响起,“是谁打扰吾安眠?”
声音浑厚,听起来像是个巨物,但似乎年纪不大,语气惺忪,夹杂着一丝愠怒,好像真是被那岸上的吹吹打打吵得睡不了觉。
这就是海里的那条龙?
李倓答不了他的话,默默思考着,只听“咯吱”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掰断了,有光从前面映进来,应是轿子的帘子被掀开,那个东西靠近李倓,李倓从盖头下面看到一双男人的靴子,靴面上是密密麻麻金线绣成的龙纹,华贵异常。
这是,化作人形的龙?
“又是新娘?”面前的龙发出疑惑的声音,像是极不满意似的。
没听见人回答,龙便做主替李倓掀去头上的盖头,李倓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见了,结果盖头掀到一半,龙不知怎么突然停下来,李倓的眼睛都没露出来,只有下半张脸暴露在龙的视线里,他感觉面上有些痒,那龙捏着盖头的手居然在轻轻地颤。
“……怎么会是你?”隔着盖头,李倓依然轻易听出龙的不可置信,龙急促地抽了一口气,语气里的怀疑也变了调,“为什么是你!”
李倓嘴里被塞着,自然答不了他半个字,不过就算没被塞着,只怕也无从回答,毕竟他根本不明白龙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是一群妄自尊大的家伙,”龙的手指在李倓脸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手上坚硬的鳞片微凉,激得李倓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辛辛苦苦把你藏起来,就是为了让你来送死?”
似乎迫切地想从李倓嘴里得到答案,龙取掉了塞在李倓嘴里的东西,李倓下颌早就酸了,有些合不拢,只能勉强动了动,艰难地问了句:“……你是谁?”
龙的手指僵在他脸颊上,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不记得了?”
他应该记得吗?
李倓应该承认的,可是龙这句话听起来心碎异常,悲痛顺着龙的手指刺痛了李倓的心脏,李倓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口,可这对于龙来说,和直接承认没有任何分别。
李倓的眼睛还被盖头蒙着,看不见龙的表情,更不知道龙下一步的举动,只一瞬,嘴唇被柔软湿润的东西堵住,李倓惊在当场,不待他应对,龙已经不容抗拒地撬开他的唇齿,紧接着有东西从龙口中渡了进来,旖旎的香气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腥气。
是什么!
李倓下意识向后退去,可他本就无处可躲,龙随着他压了过来,李倓喘不上气,竟一不小心把渡进来的东西吞了下去。
那东西在李倓喉管里点着了,如同一团燃着的火焰直下到胃袋,只平静了片刻,便在李倓身体里肆虐起来,向四肢散去,随之一同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李倓像条被炙烤的鱼,瞬间从轿子里弹起来,因为两条胳膊还束缚在轿子里,李倓只能张开十指,冷汗瞬间冒遍全身。
“啊——”
龙把呼吸还给李倓,手臂将他的身体按在轿子上,又有一节带着鬃毛和鳞片的尾巴顺着膝盖缠住了李倓的大腿,龙贴近李倓的耳廓,在他痛苦的叫喊声中喃喃道:“记起来,你要全都记起来……”
记起来……什么?
李倓没时间考虑更多,那些痛楚再度转变成了一种更加难以启齿的渴望,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着,似有无数小虫在啃咬,只有被尾巴缠住的腿稍微舒适一些,坚硬的鳞片仿佛变成了舒缓的解药,李倓不自觉地夹紧了那条尾巴,意识昏沉地挺起身体,向龙靠近,试图索取更多。
龙似乎曲解了李倓的意图,顺势圈紧了他,边吻他的颈侧边问:“想起什么了吗?”
只可惜李倓已经被这股奇怪的滋味折磨得无法思考,因此龙能够得到的只有无法令它不满的答案。
“没有……想不起来,给我……”
李倓实在太痛苦,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龙听后,沉默着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力气有些大,几乎像是要把李倓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李倓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可更微妙的是,身上的痒竟然因此纾解了些。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龙极为不解,好像李倓因此记起什么是理所应当,李倓不能满足它的期望,它便觉得委屈。
沉默片刻,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要进到你的识海里看一看。”
识海是什么?
李倓微微睁了睁眼,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那块盖头快要从他头上掉下去了,龙近在咫尺,但因为贴得太近,只能看清它的轮廓,金色的鬃毛和龙的鳞角在昏暗的轿子里反射着耀眼的光。
好漂亮。
李倓盯着,迟缓又吃力地想。
可是现在不是应该考虑这些的时候。
龙把他死死掌控在怀中,李倓猝然感受到意识深处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外力正在试图侵入,李倓开始痛苦地全身紧绷,抗拒那股无礼的力量。
龙试图安抚他,“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放松……”
原来那里就是他的识海。
龙嘴上是这样说,李倓却觉得那股力道变得更加野蛮,不停调转方向,寻找着薄弱之处,只待一个时机。这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李倓没办法不反抗,可龙的灵识不知比李倓强大多少倍,终究还是于事无补,李倓瞪大了双眼,两只手在轿子里胡乱抓了几下,整个人像是从中间被劈成两半,被冲破阻隔的识海再无任何抵抗之力,如同大开的山门迎接龙的长驱直入。
李倓听到龙的声音变得愈加愤怒。
“怎会如此混乱!难怪你想不起来,天庭那帮该死的东西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这与天庭又有什么相干?
暴跳如雷的龙把李倓的识海当成了无主之地,一边说着要替李倓整顿一番,一边挥舞着爪子和尾巴在里面翻覆。龙或许存了好意,可识海是意识的中心,怎么禁得起龙这样大动干戈地折腾,偏偏龙喂给他的东西让李倓保持着清醒,痛苦万分,却又不得不无比清晰体会发生在身上的一切。
这与酷刑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那股燥热终于开始消退,李倓的手指颤巍巍地张开又攥紧,最终无力地蜷曲着垂了下来,天地之间总算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