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的零花钱很充裕。虽然父亲常年不在家,但至少每个月的家用都会准时打回来。沢田奈奈取了钱之后会哼着歌做一顿大餐,然后抽出一张万元或五千面值的钞票递给他,说这是阿纲你这个月的零花钱,要好好规划买什么哦。
说到零花钱,沢田纲吉的零花钱一般两个用途。其一他要应付放学后将他堵到角落里的混混,其二么,他定期买每周的《Jump》。
他喜欢看热血沸腾的打斗场面,故此更偏爱少年漫题材,杂志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翻到特定的页面,然后看着上面的剧情心潮澎湃。
以前他一个人阅读,遇到**部分也没有分享喜悦的同伴,就只能激动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名来客出现后,他一看《Jump》她就冒出来,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吐槽一边看下去。
“这个动作不太真实,违反了人体结构,实际上是做不出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不会是瞎说的吧。”就像是骗他答案一定是A那样瞎说。
“才不是瞎说,这是本人的宝贵经验。但话又说回来,非要做这个动作倒也可以——拼着骨折的代价打败敌人,很热血嘛。”
“所以其实是做得出来的。可你怎么一副那么熟练的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等等,先别翻页,我还没看完呢!”
“你看得太慢了。”
“是你看得太快!”
“……”
看完热血漫后,再看看有没有有意思的新作品。没有的话,沢田纲吉会将整本杂志都合上,对于他而言,其他的作品便都没什么意思了。——这是从前。
“都已经花了钱了,就算不喜欢也要全部看完才行,”现在,那家伙就在他耳边振振有词,“我要看《超星爆发》!”
沢田纲吉一边吐槽“其实就是想看《超星爆发》,却还找借口”,一边将杂志翻到相应的页数。她看得津津有味,随口和他讨论剧情,可他表现得完全是个门外汉:《超星爆发》已经连载两年了,他以前的剧情都没注意过,怎么和她讨论?
可他很想和她讨论她喜欢的东西。
于是沢田奈奈再一次抽出万元大钞递给他那天,沢田纲吉放学时踌躇一会儿,没走平时的路,而是找了条小道,绕过了等着他的混混,到了书店去。
“呃,老板,请问有没有……”
他买回了《超星爆发》的所有单行本。
他气喘吁吁地把它们搬回家,沢田奈奈惊讶地问他怎么心血来潮买那么多漫画?他露出腼腆的笑容说突然想看。回到房间里,那家伙正好没来,他在空落落的黄昏中一个人翻开单行本第一册。
封面上巨大的眼睛占据了整个画面,眼球的深处,一个圆点向四周迸射光辉,他将它举高放到眼前,做了特殊处理的纸张使得这光辉如同真的太阳般照亮了整个房间,而角色们就环绕在眼球周围,用灵魂的形态大笑着。
明明是搞笑日常漫,却在扉页上煽情地写。
“超新星爆发的时候,不同维度的人们能够看到彼此。哪怕是平时无法接触现实的灵魂,也会在这个瞬间出现在人世间。”
“——这个瞬间,就是拥抱灵魂的唯一时刻。”
沢田纲吉摩挲着封面上的眼睛。恍然意识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可他还从未见过她。她突兀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对他了如指掌,他却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又长什么样?
沢田纲吉站到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眼睛,黄昏入夜逢魔时刻,他的眼睛在镜中如同不见底的深潭,他想看到潭水的最深处。少年听过古老的传说:眼睛是灵魂的寄居地,于是固执地想从那里面捕捉她的蛛丝马迹——可他什么也找不到。
少年的执拗一无是处。
沢田纲吉是个普通人。从前他接受这一事实,直到如今,少年居然学会了不甘:
他不甘如此,不甘他连抱一抱她,居然都不可行。
·
“……我想要拥抱无法接触现实的灵魂。”
黄昏的天亮油油的,明黄色像老电影的色调。少年站在幕布的中心,眼神灼灼地看向我。
我忍不住想挠头。
怎么回事,理由居然那么正经、那么上台面。难道我要输了吗?不行!我连忙也绞尽脑汁地编理由:“这么说,嗯,我喜欢《超星爆发》,是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和外星人……刚好这部漫画的题材两者都有。”
印象里我在看一本边角卷起页面破烂的书。不是《超星爆发》,而是一本科普鬼魂存在的杂志,视野中“我”随手而粗鲁地翻找着相关的信息,口中喃喃着“灵魂”“外星人”之类的字样。
那大概是我附身了的某个人吧。这样的存在一共有十三个,我对他们的印象已经模糊到了记不得他们名字、身份、国籍的地步,可流浪的日子还是在我的灵魂上刻下了痕迹,我猜对灵魂和外星人的执着是其中之一。
我说:“虽然喜好的原因不同,但能有同样的爱好,真是了不起的缘分,”话都说到这了,我干脆又感叹了一遍,“阿纲,没准我们真是彼此灵魂的半身也说不定哦?”
“是、是吗……”
他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笑容有些勉强。接下来的对话里他表现得心不在焉,我们向家的方向前进,即将分开的时候,他再次出声了:“阿雪会和每一个合得来的人,都说,‘我们是彼此灵魂的半身’吗?”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
他不太敢看我的眼睛。躲避着我的眼神。
我大吃一惊,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天哪:“阿纲!你是在吃醋吗?”
这下轮到他绷不住脸皮了。他大声地说没有!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不要乱想啊!不要自顾自地说这种话!
接着他陷入一段胡言乱语的状态,看得出他快不知所措地要升天了:少年把《Jump》举起来挡住了脸,可即使这样我也看到了他红透了的耳朵。
我没忍住凑上去捏了捏他的耳垂,真的很烫。而他像只被捏住耳朵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从书后露出一只可怜的眼睛慌乱地看着我。
“阿雪……?!”
我解释:“我在帮你降温。”
他没有回答,瞪圆了双眼,呆愣了两秒,在我想要靠近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地摔了个屁股墩,然后动作敏捷——如果用这种状态去上体育课老师会大赞他进步飞快——地爬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同手同脚地跑了。
他落荒而逃。
兔子真是敏感的动物。
·
第二天。
铃声刚好响起时,我刚好走进教室,环顾一周时发现沢田纲吉没有在位置上。
我是精准时间踩点大师,沢田纲吉是至高无上迟到大王。我们没有熟悉起来之前,他几乎每天都迟到,被老师罚在教室外蔫头巴脑地站着;后来我们熟悉起来,常常我踩点进教室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问我有没有吃早饭。
我回答没吃,然后他就从桌子底下给我递食物。有时候是饭团,有时候是一小块蛋糕,有时候是一份饼干。吃得出来是自己做的,而且味道莫名很熟悉,吃得我眼泪汪汪,拍着胸脯承诺帮他解决作业。
沢田纲吉:“……”
他无奈地说:“恩将仇报的事,就不必了吧……”
总之,他每天给我带的早餐也成为了我们友谊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今天,不可或缺的部分似乎缺席了。
铃声响过三分钟,走廊才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脚步声之后是戛然而止的刹车,被班主任揪住领子的沢田纲吉被训了一顿,“之前那么勤奋,谁知道还是死性不改!罚站到早读下课为止!”班主任扔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他在教室门口站住,像生根的树,不动了。
教室里,山本武给我扔纸团:“你们吵架了吗?”
我也扔纸团:“我什么也没做啊。”
他了然:“你们吵架了,但你不知道。”后半句话他是笑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我瞪着皱巴巴的纸条,用力画了三个“?”表示我的震惊,然后团吧团吧揉起来,咚一下扔中山本武的脑袋。
他揉揉脑袋笑了,抬头看我一眼,接着在纸团上写了什么。但不再扔回来——可能怕我又砸他脑袋,啧——他抓起书大声读了起来。哦,现在是早读课。
我也装模作样地念起了国文,念了一会觉得很没意思,神游天外、目光漂移,我突然发现窗外不远处有一只鸟。
并盛町林木旺盛,绿意葱郁,并盛中学校园内也种了许多年岁厚重的大树。鸟儿在树上筑巢,我们读书的时候它们在树上跳来跳去;我们学习的时候它们飞来飞去。很自在啊。
被我盯上的那只鸟,羽毛灰白色,颜色从脑袋到尾巴逐渐变淡,尾羽是纯粹的白色。它在树影之中穿梭,和另一只鸟打了起来。打了两三分钟后,它赢了,这骄傲的赢家叼着对手身上的羽毛,神气昂昂地振翅飞远。
我旁观了这场斗争,看得如痴如醉。等它飞走后,我才意识到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人在看我。是谁呢?
山本武坐在我的左后侧,我转头看他,他好像正在专心读书,目不斜视;沢田纲吉在教室外站着,他的手搭在书包带子上,脸望向另一侧,看的并不是我的方向。
未等我细想,铃声响了。早读课结束了。哄哄闹闹的读书声消失,哗啦啦、呜哇哇,取而代之的是伸懒腰的、叹气的、活动筋骨的、各种各样的声音。
在这混乱中,沢田纲吉从门口一步拖三步地踱了进来,走到我的座位前。
·
然后他站定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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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趴在桌子上,伸手在桌斗里摸昨天没看完的《Jump》,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我惊讶地抬头,他用忐忑不安的脸看着我。但没说话。
想要我先开口么。呵。不可能的!
我赶紧瞪大眼睛和他比,谁先眨眼谁就输。
可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我的肚子就咕咕咕地响了。
我:“……”
丢脸啊!什么时候响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刷存在感!
好在我这人一向厚脸皮,我干脆瞪着他,伸出手向上打开摊平,声色俱厉:“蠢纲,你得对我的肚子负责!”如果不是他总在这个时候给我投喂,我的胃怎么可能形成肌肉记忆!
沢田纲吉:“……”
他再次露出无奈的神色——我发现他很容易对我无奈——然后在书包里掏啊掏,我以为他会摸出来被书本压得扁扁的面包,可和往常一样,他拿出来的是完好无损的包装。
我定睛一看,嚯。拿破仑蛋糕。
“加了很多提子,”他说,“吃了这个,我们可以和好吗?”
·
和好。
……
不是。我们吵架了吗?
高考完了加一更!
换了个新封面,是完整体的Z!参考的是穆夏的《鲜花》,想表达“彩窗中手捧鲜花的神女”的形象,类似于众人眼中从天而降的妹宝!后续可能会继续调整背景这样!
·
家里的蠢欧豆豆考完跟我抱怨说被母上大人气笑了。
我问咋了,他跟我说今天不是亲戚家办酒吗?他高考完出来发现我妈没去接他跑去搂席了。他一个人扛着一大箱书艰难地回到了家。
我嘞个考完高考的高三生是条草啊……
开玩笑开玩笑。考试的大家辛苦了!加油加油,超常发挥,考上好学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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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们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