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是之前晒的衣服收回来。
狂啸的风如鞭子般不停地抽打着玻璃,挺拔笔直的大树几乎要贴在地上,似乎要连根拔断,耳边仿佛在一直回旋着徘徊在地狱的亡魂痛苦的嘶叫声。屋檐和瓦块上聚满了雨水,顺看设计成倾斜弧度的红棕瓦块汩汩向下流淌,水珠混杂着树叶颗粒摩擦、毛骨悚然的粘膜分子声,一滴、两滴……逐渐汇成一条小溪悬挂在玻璃之上,栅栏般分割成段落,将屋内与屋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雨点噼里啪啦地将草地都打得草皮翻滚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他赶忙把怀里抱着的衣服紧咬着牙使劲拉着被风紧紧咬合的门。狂风卷挟泥沙枯叶而至,打得人脸上生疼。
“尼酱!”粉发的小孩子急急跑了过来,又像他一样脚以反方向蹬在地上增加摩擦力,咬紧牙使劲地拉着顽固不动的拉门。
“扑通——”一声
宇智波明焕直接滚了进来,身后的门没有了阻力再次被狂暴的风像犬牙般坚固再次紧紧咬合住了,地上多了一个微喘着气的黑发小团子,也可以叫成一只淋上酱汁的**的小团子。
“尼酱你没事吧!”明澄看见自家哥哥浑身都几乎被淋透的狼狈样子,急急扑上去。
“啊……没事的,明澄。”明焕微愣了一下神,又笑眯眯地揉着弟弟软软的头发,“尼酱没事的,明澄。”
“但是为什么下那么大的雨?尼酱你还要出去呢?”小孩子疑惑地皱起眉来,一双绿色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一些迷惑。
“啊,是因为这个啊。”他从怀里拿出那一叠护好的干燥衣服摇了摇,给弟弟展示看,他的唇角扬起几分细微的弧度,“不去收衣服的话,衣服就湿透了,这样的话明澄明天就没衣服穿喽~”
和他一模一样的绿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还是很迷惑。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魔爪,一顿猛揉弟弟的小脑袋,揉完后心满意足的撇开爪子。
小孩子看向他的眼神莫名有点幽怨,因为他的头简直是被自家兄长揉成了鸡窝形状。
低下翠绿的眸,一丝温柔的弧度在眼底闪现,他又伸出手帮着弟弟一绺一绺理好,他笑着说:“好了,不早了,明澄,你赶快去睡觉吧。”
*
宇智波明焕首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因为身上被雨淋得湿哒哒的,衣服还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要知道不洗澡的话是很容易感冒的,虽然他从小到大印象中就没有感过冒……
明焕刚出浴室的脸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脸红扑扑的,肩膀上耷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身体好像还未全部擦干,比较宽大的上衣下摆在他有时微微到下趴下腰来,延伸出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然后宇智波明焕就露出死鱼眼看见床上被子里裹着的那一团不明物体正在不停蠕动。
“快出来,明澄。”他声音无奈地说:“憋在被子里对身体不好,明澄。”
小小的粉色脑袋从一团蠕动的不明物体中伸了出来,明澄鼓鼓着脸颊。
“尼酱,这次明澄不想和妈咪一起睡了,想和欧尼酱一起睡。”
明焕一手又着腰,眼睛微微阖上,声音听起来更加无奈:“明澄,你这样说的话妈妈可是会伤心的。”
粉发小孩子白嫩而又肥嘟嘟的脸颊漫上一片又一片的红云,他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这次我真的想和尼酱一起睡……”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就细若蚊呐的细小。
残翠的瞳孔中倒映着粉发小孩子稍微有些失望的表情和垂下的碧色眼眸。
“好吧。”他垂下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就这一次,否则咔桑可是会难过的。”
“好耶!”粉发小孩子握着小拳头欢呼一声,又赶紧裹得像个用子又往边上挪了挪个给自家哥哥让了点位置。
明焕爬上床,顺手把自己长到齐腰的麻花辫解开了,头绳放在床头柜上,原本被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天性,毛毛躁躁地像只海胆一样顽固翘起来了,只有一小部分发丝在刚才洗澡的时候被打湿服服帖帖地耷拉了下来了。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和终结谷那里的一个雕像的发型有点相似,只不过刘海的方向不一样。
因为头发炸炸的,又长,躺在上面有点难受,于是他侧卧起来,把一头长发一把撸到了一边。
这样就好受多了
宇智波明焕满意地闭上眼睛
还没等他进入熟悉而又美好的梦乡,头皮处就隐约传来扯动的刺痛惑。
他疲惫地睁开一只眼睛,掀起眼皮,声音闷闷地说:“又怎么啦?明澄。”
粉发的小孩子在身后一个劲地扯扯他的炸毛,眼睛里如火烛般扑闪的光芒看起来很是好奇,一听到自家兄长的声音又赶紧松开爪子。抿抿唇,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犹豫,最终小声嘀嘀咕咕:
“呐,尼酱,你……尼酱你会自己梳头吗?”
“不会。”他侧卧过撑着自己的一边脸,压过的细嫩皮肤略微有些红肿,他阖上眼睛,“一直都是咔桑给我梳头的,小时候的话咔桑不在身边……豆桑他也会给我梳头。”
“那……欧尼酱。”碧绿染上墨色的眼睛原本在黑暗中看不大真切,此时却仿佛闪动着一双排排并飞的萤火虫散发的微弱光芒,他轻声开口:“爸比……豆桑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兄长没有回复他,微微弓起的后背好像蜷缩了一些,再次开口的声音好像略微沙哑了些:
“你问我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为何,明澄总感觉自家兄长的沙哑声音中隐隐混杂着吸起的含糊鼻音和模糊的细弱哭腔。
滴答——
像是雨珠落下的声音
蓝白条纹的枕巾上洇出了一片深色的水迹
压抑的哭腔如汽车的嘶鸣、如灯泡的咝咝响声,在黑度中隐隐约约,却又消失不见,隐匿于不翻跃一丝波动的海面之下。
“尼酱……”他小声喃喃着,恰如守夜人的低语。
仿佛是过了好久,自家兄长的声音才终于浮现在毫无波澜,沉静如死人喘息的海面之上。
“你去问妈妈吧。”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好似低声喃喃的话语要藏在喉咙之中,沙哑得不像活,明明还只是个年仅五六岁的孩子,“虽然也有可能我和妈妈都不知道就是了……”
嗯?什么意思?
两三岁的孩子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
明澄又把被子向上拉一点,用被子糊住头,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好似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但是,尼酱。”他闷闷地开口:妈咪她一直躺在床上一直睡一直睡,除了偶尔咳嗽得以梦中惊醒或者是尼酱你放学回家的时候才会醒来,其他的时间……她根本就不搭理我在那里睡觉。”
“……”
“……”
“尼酱?”
黑发的男孩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了一句口:“是吗……”
明澄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委屈,用专属于小孩子软糯的声音轻轻叫唤:“那,尼酱,妈妈她会不会……”
“不,不会的。”还没等他说完,黑发的男孩倏地转过身来,捂住他微张的嘴,黑暗中仿佛闪耀着熔金色盛烈的光芒,碧眼中沉金色的火焰燃烧,他坚定顿下声音:“不,咔桑地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尼酱向你保证。”
*
明焕一手撑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打着盹,稍微眯起的眼底带着朦胧睡意的水汽。
现在是下课时间……不过只有十分钟。
因为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所以他趴在桌面上准备补觉。那群女生互相打架争吵,但谁也赢不了谁,所以他右边的坐位暂且是空着的,左边的话……那位一直认为他是女的日向小同学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正委委屈屈地下课找到自己刚交的好基友鹿生诉说委屈了。
所以他……现在可以霸占整张横桌了
宇智波明焕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大挺地趴在桌面上,即使桌面凉冰冰的、硬邦邦的也没有影响到他浓浓的睡意。
“哈~”
他忽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继续趴在桌面上补觉。
睡眼朦胧迷迷糊糊中,忽地渐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意识,似是想将它捕捉到一直深入进白雾层层遮掩的思维深处。
昨天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宇智波明焕低下眸,隐秘的碧泉之中仿佛挥洒着扭曲向又粘稠的墨水,墨水被一点点稀释在透明的浅色之中,又转出波纹,凌乱的墨线像游蛇一样扭摆,显得杂乱不已。
梦里他一直在追一直在追,四周的空间与前方的路都是黑漆漆的,伸出手也什么都摸不到。可在梦里他拼命地追赶着,也不知道是在追赶些什么。
而且他还在拼命地呐喊着
对着撕裂的天空呐喊
伸出五指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
最终
他好像追到了
欣喜似乎就在那一刻那绽放,许多花的种子在那一刻那缝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晏紫、靛蓝、浅绿、鹅黄……还有许多许多,许多好像……很开心,很幸福。
宇智波明焕略微圆的下巴压在自己的胳膊上,粗糙的绷带摩挲着生疼。沉下掩去的眸色似乎变成了黑白分明的颜色,宛若一张正在描绘的素描画。
可是……到最后
他不禁微抿了抿唇
他好像被抛弃了
不是说假话,而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背影拉着同其他不认识的人一起走向光辉闪耀有着太阳的一处,而他……
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好像还有一个同太阳般闪耀的女孩,脸上灿烂而又温暖的笑容好像也被吞噬腐烂在漆黑的深夜里了。
他的一边脸颊撑在手面上,鼓鼓的。漆黑的眼底最后一丝波动也隐秘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敲打着桌面,发出清晰的响声,内心似毫无察觉地喃喃道。
冒牌货
有一个冒牌货替代了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