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潮六岁时,一队忍者出现在了家里。
她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们身上是雾隐村的标志。
“别发呆了,小蠢货!”
一颗松果砸在她的后脑勺上,面前的蒸屉正冒出大量白雾,让她的视觉接近失灵。她慢慢回过神来,有些麻木地拨了拨柴火。火星噼里啪啦地闪烁。
“你怎么还坐着!”斥骂的声音更清晰了,男人拿着木条重重地在她背上抽了一记,“快点去把早餐端来,不要让客人们久等。”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回过神。
她连忙抹了抹脸,把厚厚的抹布缠绕在手上,端起有半个她这么高的蒸屉,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
外面的院子里,十几个穿着条纹制服,背上系着锋利大剑的人,正围作一团,讨论着什么。他们有的坐在简陋的粗木凳上,有的直接站着,家里也没有别的可以提供了。
这群人中间摆着一张很长很旧的卷轴,上面画满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墨水字。卷轴背后有漩涡的形状,似乎是个家徽。
“快把吃的拿去给客人!”
她被踢了一脚,很勉强才站稳。
她双腿颤抖,走到那些全副武装的人面前,把蒸屉里的食物一点点摆出来。她手上留下了红色的烫伤。
这些人都是忍者。
他们的装扮、武器,还有那股可怕的、冰冷又致命的气息。绝对没错,就是忍者。
为什么忍者会来这儿?
她不明白。
这里位于水之国边界处荒无人烟的林地,傍着瀑布与大湖。除了极少的商人、采药人,几乎没有谁想经过这里。离这儿最近的村子,要步行三四天才能抵达。
“你……离远点。”有人低沉地对她说。
“大人,我们没有偷听!这、这孩子才六岁!”诚惶诚恐,卑躬屈膝,“我马上带她走!”
“没有偷听”不准确。
她听到了几个陌生词汇,“三尾”“封印”,还有“人柱力”。
她的后领被人一把提住,然后被粗暴地丢进厨房里。那个她不想称作“父亲”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呆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她花了一上午把木头锯成大小合适的柴。
锯子有她整个人那么大,她不得不用脚踩着它,将身体作为支点,来来回回地跳动。
忍者们围着卷轴讨论了很久,然后陆陆续续起身,他们背后巨大的刀剑安静得像死神的影子。
她还在锯木头。
嘎吱嘎吱。
咔擦咔擦。
“咚”的一声,木头落下。
外面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声音,与之重合。“咚”。某物落下。“呲”,液体飞溅。
她没有回头,继续完成自己被交付的工作。
嘎吱嘎吱。
咔擦咔擦。
过了一会儿,她背上好像传来了不同寻常的热度,她想起走在林间,被野狼注视的感觉。比野兽更恐怖,更致命。森然的气息抚过了h脊背,缓慢上升,贴近喉咙。
她抬眼,看见面前墙上的影子。
有人在她背后举起大剑。
刃口对着她的脖子。
剑身比她的颈部更粗,可以轻松斩断她的骨头。
血腥味慢慢渗出来。
“算了……”忍者放下刀,“你叫什么名字?”
她僵住。
“……潮。”
“小潮,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来过。”忍者阴冷地警告她。
她磕磕绊绊地回答:“你、你们没来过。”
“很好。”
忍者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她最后回头看的那一眼,只注意到他有一头白发,脖子上缠绕着松散的绷带。
外面发生了争论。
“鬼灯,你没有杀她吗?”
“她只是个孩子。”
“你已经杀了她父亲。不能留下活口。”
“怕她复仇吗?看看她父亲是怎么对她的,她不会复仇。”
“这是任务要求,杀掉见过我们的所有人!”
“她什么都不知道!”
争执逐渐激烈,爆发了一些刃刀相接的声音。
她的手停留在锯子上,不敢乱动。
她隐约意识到外面这些人在讨论她的生死。
“鬼灯……”
“闭嘴,听命令!”
“你!”
“别管那孩子了,去湖边找到三尾,我们有正事要做。”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很久,她才站起来,推开门,查看院子里的情况。
那个养她长大又残忍虐待她的男人倒在地上,尸首分离,残缺不全。眼睛睁得大大的,依稀可见恐惧。血把泥土泡成红色。
她轻轻踩了几脚,湿透的泥巴发出咕叽声,鞋子边缘有粉红色泡沫。很脏。很不可思议。这个男人竟然死了。她一直觉得他无比强大,可以随意踢打她,让她伤痕累累。但是很明显,他在忍者面前什么也不是。
忍者杀了他。
把他砍成很多块。
她抱走了男人的头,放在树下。
然后是手。左腿,右腿,躯干。歪七扭八地垒在树下,他被“安葬”在森林里。虫子会啃食他,秃鹫会享用他。等到秋天,落叶会把他埋住,森林会逐渐吞噬他腐烂的身体。
‘太好了。’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反手触摸背上被鞭打的伤痕,‘以后只要做我一个人的饭。’
秋去冬来,那些忍者再也没有出现。
她想过对方会回来灭口,但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也许任务成功,他们就离开了。
‘鬼灯大人,希望能再遇见他。’她暗自想道,心里闪过感激。是那个白发忍者让她活着的。她永远记得这点。
转眼深冬。
所有植物都被雪埋住了,小动物也消失不见。
周围找不到能吃的东西。
父亲在的时候,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猎。
但是她走不了那么远。
不出去也不行。
因为米面和肉都快要吃完了,蔬菜只剩一点点,行商要等春天冰河融化才会抵达。
她不得不出门找寻食物。
她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离开院子,沿着小溪往上游走。水被冻住了,下面隐约看得见鱼的影子。她试图敲开冰从洞里捞鱼,结果冰太厚了,什么都摸不到,手还被冻僵了。
看来要走向更远的地方。
更远处有什么呢?
湖和瀑布。
湖很大,不会像小溪一样完全被冻住,可以融化冰面,找个洞钓鱼。她带上了为数不多的干粮,钓竿,鱼饵和空桶。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腿开始疲倦发软。
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湖。
湖面已经冻结起来,冰壳并不清透,是深蓝色,接近黑的。因为阴天缺乏光线,又倒映了周围的密林。
她慢慢地沿着湖边寻找,想从薄点的地方钓鱼。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
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干枯的草丛中露出一抹红色。
是……头发?
拨开草丛。
红头发。少女。
已经死去好几个月了。枯槁得厉害,像旁边的杂草一样,可以想象出过去鲜活又明亮的色彩。她的尸骨没有被布料覆盖,看不见明显的残缺。巨大的卷轴像毯子一样盖在她枯萎的身体之上。令人震惊的是,那张卷轴异常干净,一丝尘土或者泥巴都没有。
小潮惊恐地后退。
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尸体,不像她虐待狂父亲的尸体那么令她宽慰。她心里某处为这个少女的凋零而悲伤,同时又恐惧着伤害了她的东西。
不过,
这张卷轴很眼熟。
她注意到了卷轴上的漩涡形符号。
在哪里见过?
啊。
灵光闪过。
几个月前,出现在她家里的忍者,他们带着一张卷轴。这是同一张吗?虽然背面有一样的漩涡图案,但是这张卷轴上没有任何字符,墨迹好像凭空消失了,纸上干净如新。
紧接着,她想起了白发忍者。
“鬼灯……”
忍者的卷轴出现在湖边,和一具尸体一起。
他们的任务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鬼灯还活着吗?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以红发少女的尸体为中心四处寻找,最后在靠岸的冰下找到了十几具尸体,腐烂得只剩白骨,面貌无法辨认,但是从破烂的服装来看,应该是那天出现在她家里的忍者。
鬼灯也在这之中。
他的白发如此有辨识度。
“鬼灯……”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但是他死得很彻底,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和红发少女不同,这些忍者的尸体都很残破。
他们的碎骨断肢四散分布,有的连脑袋都不知所踪。好像是被巨力活生生撕碎的。他们的物件也散落得到处都是,有些掉进湖里,沉入湖底,也有的被水冲散,淹没在沿岸的泥浆中。
很难想象这些强大的忍者,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什么东西扯碎。
他们几个月一定遭遇了一场恶战。
不,不是恶战。
这是一场屠杀。
她在不远处的林中小屋,没有听见战斗发出的声音。
他们几乎没能反抗就死掉了。
只能是单方面屠杀。
她心中的恐惧开始像浪潮般翻滚,又慢慢平息。
已经几个月过去,不管当时他们遇到了什么恶敌,现在也应该走远了吧。
她怀着奇异的伤感,割下芦苇掩盖了所有尸体。
“他们有亲人吗?”她想道。
天黑了,森林变得危险。
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把自己的干粮留下一点,当作贡品,放在尸骨旁边进行祭拜。父亲每年就是这样祭拜母亲的。他说在墓前放上食物,亡魂就会看望他们——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鬼灯大人?”
她把食物推到冰面上,“我……明天再来。”
接下来几天,她都往湖边跑。
室外太冷,她的耳朵和手长满红色冻疮,幸好她成功钓到了鱼,解决了食物紧缺的问题。有个奇怪的地方,她留下的“贡品”都消失不见了。
附近没见过大型野兽出没。
是虫子吗?
还是别的小动物?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每天在鬼灯他们死去的地方留下贡品。有冻住的梨、鱼的内脏、坟墓上长出来的无名花,或者植物种子。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她产生了奇妙的依恋。
有什么东西在吃她的贡品。
她知道不是鬼灯他们,因为死人什么都做不了。可能是某种动物。它跟她养成了默契,虽然不碰面,但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它等她离开之后出现,拿走贡品,再消失不见。
好奇和孤独驱使着她不断来湖边。
可惜,冬天越来越难过了。
每天只能吃鱼,米面和蔬菜都没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恶劣,钓鱼也变得很难。前一天开好的冰洞,第二天又会被冻住。雪越来越深,步行到湖边要花一个上午。除此之外,她还没有厚实的衣服,很担心自己会冻死。
能活过冬天吗?
她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担忧。
“要是父亲还活着……”她又赶紧摇头,驱散这个想法,“不,没有他更好。”
她用茅草堵住了墙缝的几个洞,把被褥搬到厨房,睡在灶边取暖。冬天的木头埋在雪里,是湿润的,燃烧时会冒出大量烟,很呛。所以她不会整晚点着火,只用晚饭后的余温取暖。
夜晚冷得可怕,她开始睡不着。
春天遥遥无期。
她的最后一件贡品是沾满蚂蚁的木棍,上面裹了糖浆。调料只有在行商抵达时才能购买,是无比稀有的物资。它的味道很好,她觉得拿走贡品的生物可能会喜欢。
今天,她没有钓鱼。
她做了一件令自己伤心的事情。
她把尸体上的所有东西都搜刮走了。
包括卷轴、衣物、小件兵器。还有某种丸子,它们褐色无味,看起来能吃。刀剑都太重了,她拿不动,只能丢弃在原地。
“对不起。偷了你的东西。我想活下去。”
她抚摸了鬼灯脱落的白发。
在鬼灯的贴身衣物内,有一张卷轴,上面冒出锋利的气息,系卷轴的带子解开一半。他在来得及使用它之前就被杀了。看他小心保存的样子,这个卷轴应该很重要。
“我会把它带给你的家人。”
她对地上的尸骸许诺道。
她还拿走了覆盖在红发少女身上的卷轴。
本质上,卷轴是一张很大的纸。
它材质结实,光滑又平整,完全空白。可以用来写日期,算季节,记录发现食物的地点。
她不知道距离春天还有多远,只能看月亮的圆缺来大致推算日期。以前父亲会用木炭在墙上写日子,不过那面墙很脏,看不清楚。现在有纸会更好。
临走前她小心地、浅浅地掩埋了所有骸骨。
冬天越来越冷,她无法在积雪中跋涉,便不再前往湖边。
她很幸运地活过了严冬。
忍者们身上的丸子,果然是食物。小小一粒可以让她两三天都不饿。只要不去想它们是从腐朽的尸体上翻出来的,就不会反胃。
她从忍者身上找到了比柴刀更锋利的东西。
薄薄的一片,呈“卍”形,中间有一个孔,可以把手指伸进去,然后抓住它的刃片背面。
它削木柴轻而易举。
刺入鱼肉就像刺入空气一样轻松。
当她听见融雪滴答声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湖边。
她带了一只甲虫和半边兔子,作为贡品。
“它活过了冬天吗?”
她想知道那个和自己建立默契的生物,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它能否战胜残酷的自然呢?
似乎不太可能。
“对不起。”
她在湖边钓鱼,把贡品放在脚下,
“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但是雪太深了,踩进去之后,我的脚抬不起来。”
她太孤独了,对着深沉的湖面自言自语。
“你肯定在冬天死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呢。”
“以前父亲总是打我,但他会跟我说话。他死了,没人跟我说话了。你也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了,我想把鬼灯的骨头捡回去。但是我有点找不到他了。可能有新的芦苇长在他身上。”
傍晚,她提着鱼桶回去,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她放在脚下的贡品消失了。
碟子上,没有甲虫,也没有血淋淋的兔子。
它干净得像被什么东西舔过。
”啊……”
她盯着空碟子。
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扬起淡淡的涟漪,遥远的瀑布声从风中钻进她的耳朵,空灵又清澈。湖面变得不太宁静,波浪一阵又一阵地涌向湖岸,水花舔舐着她的草鞋,把她的裤腿沾湿了。
“是……你吗?”
她的目光投向湖水。
她从来没有想过它可能生活在水里。她一直觉得它是一只兔子或者山猫。
它是鱼吗?还是水蛇?
希望不要是鳄鱼。
但如果真的是鳄鱼也没关系。
“我明天会再来的。”
她欣喜地对着湖面笑了,“我会给你带花。春天来了,花都开了。”
她从家附近捡了很多花,每天都带去湖边。
水会不知不觉把它们卷走。
她开始注意到,那位不可名状的朋友喜欢黄色或者白色的花,它们消失得最快;它不喜欢红色的花,这些花要等第二天才会消失;它讨厌紫色的花,一转眼就会把它冲散成碎片。
当野花竞相盛放时,行商来了。
他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粗布短衫,有一辆带雨棚的马车。车上全是从村庄带来的货物。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梳子,泡面,味噌,肥皂,手电筒……”
“这个是什么?”
“识字书。”行商说,“你认识字吗?”
她摇摇头。
行商热情地说:“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她连忙点头。
“潮。”
行商握着她的手,用木棍在地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小潮酱!这个名字很好听哦,是潮汐、潮水的意思。”
“潮汐?”
“嗯,随着月相的变化,水面上涨或下降。这就是潮汐,是你名字的意思。”
很神奇。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向她解释了她的名字。
“月亮。”她点点头,“水。”
行商笑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如果我能多呆一会儿,肯定会教你更多东西……不过天快黑了,我得在夜晚来临之前通过那片湖,前往村庄休息。据说那个湖晚上很危险,没有人能活着通过。”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附近没有野兽。”
行商若有所思:“有时候,完全看不到野兽,其实就意味着‘危险’。”
行商临走前,把识字书送给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
“让我给你带路。”
行商惊讶地看着她:“不用了,小潮,你还小,走得很慢。”
“我更熟悉路。”她很感谢他教会自己写名字,“我会在天黑前把你带过去。”
行商略微思考,还是同意了。
她带着他穿过林间。
看见大湖的时候,行商震惊地走不动路。
“水是黑色的。”
她走到岸边,掬水洒向他:“只是看上去很黑而已,捧起来很清澈。”
“这水下有什么东西吗?”
当行商探头想看时,一股浪涛忽然推向岸边。
她跌跌撞撞地摔倒了。
“小潮!”行商把她扶起来,心有余悸,“别靠太近了,万一有大鱼跳出来把你吃掉怎么办?”
她拍拍膝盖起身。
“没有大鱼。”
这个湖边,没有大型野兽,也没有大鱼。
它笼罩在古老的寂静里。
行商远离湖岸行走。
当他终于看见瀑布和旁边的道路时,二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谢谢。从这里出去就到村庄了,你要一起去吗?”行商友善地问。
她害怕地摇头。
行商犹豫道:“好吧……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没关系。”
她从小生活在这里,不会迷路。
可惜还是有意外情况。
回去时,原本晴朗的天气急转直下。
天黑了,电闪雷鸣。暴雨冲毁了架在溪流上的木桥,水流奔腾。她回不去家里,也不敢在树下躲雨。父亲说过,雨天呆在树下,容易被雷劈。
她只能像落汤鸡一样站在湖边。
雨点打得她脸都是疼的,寒气渗透到骨髓里,让她不停发抖。
随着雨越来越大,水逐渐没过她的脚踝。奇怪的是,湖水没有早春的严寒。它带着奇怪的,有生命力的暖意。浪花一次次卷向岸边,冲刷她的脚踝,好像在向她招手,邀请她前往湖中。
她知道不能靠近湖水。
尤其是在这样的风浪之中。
但是……真奇怪……
水在拉扯她。
“什么嘛……”小潮跺脚往远离湖的地方走。
离水后,寒意马上浸蚀了她的身体。
她瑟瑟发抖,又下意识地退了回来。这一次,她的脚踩空了。软泥塌陷下去,大浪冲击湖岸,形成连锁反应,让她仰头跌倒。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无数紫色闪电划破天空,轰隆隆的雷鸣在她胸腔中震荡。
什么都来不及想。
也来不及害怕。
某种坚硬有力的东西,在她跌倒的刹那撑住了她的身体,把她推回岸上。
她踉踉跄跄,四肢着地跌倒。
雷鸣雨声都消失了,耳边只有血涌和心跳声。
发生什么了?
她抹了一把脸,发现没有雨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
她慢慢回过头。
湖中伸出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阴影,挡在她的上方,将她和大雨隔绝。漆黑的水面下,有一盏暗沉的红色灯笼,正缓慢闪烁着,穿破遥远又古老的迷雾,朝她投射出灼热的光芒,让她浑身血液像岩浆般沸腾。
咚,咚,咚。
什么都消失了。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凝视那抹红色多久,她才突然意识到。
——那是一只眼睛。
/
水之国,雾隐村。
两道黑影看着窗外的暴雨,低声交谈着。
“青,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失去了水影,失去了人柱力,失去了忍刀七人众。绝对不能再失去更多精英忍者。”
“但是……”
“没有但是!这个村庄内忧外患,摇摇欲坠!我们不应该再对三尾进行任何尝试。太危险,代价太高了!”
“可……”
“三尾就在水之国境内!如果我们带不走它,别人也不能。就算把它带回来了,又要怎么控制呢?它会毁灭整个村庄的!”男人转过身来,措辞严厉又不容抗拒,“几个月前你偷偷派人去捕捉三尾,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下不为例。”
“……是,元师。”
/
火之国,木叶隐村。
火影塔上。
“春耕已经开始,今年的播种面积……”
“……风之国降水量再次下降……”
“即将进行的中忍考试……”
一件又一件文书呈到三代目火影面前。
他在疲倦中老态尽显。
直到一名戴着动物面具的忍者,向他呈上黑色密件,他的眼中才露出刀锋般的精光。
“什么事?”
“几个月前,在火之国边境,有一位平民少女被人掳走。”暗部忍者说道。
这是一个简单的情报。
如果出现在报纸的某个角落,只会令人惋惜。
当它出现在暗部忍者口中,性质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我们派人前往调查,发现被掳走的少女有一头红发。她家里藏有大量封印卷轴。我们推测她是隐居的漩涡族人。”动物面具下的声音冰冷平静,“已经几个月过去,现场残留的查克拉差不多消失了,但是根据我们的感知忍者推测,掳走她的可能是雾隐村的叛忍,忍刀七人众之一,鬼灯满月。”
“派外交使节去看看。”
“已经去信。他们拒绝外交。”
三代目从厚重的文书中抬起头。
“雾隐村肯定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一个身影从暗中浮现,他面容苍老,右眼裹着绷带,“漩涡族人擅长封印,本身也是人柱力的绝佳材料。日斩,你觉得这件事可能跟三尾有关吗?”
“我不确定……”
火影看着他的老友道,“雾隐村不会喜欢我们打探三尾的事情。”
被称作“团藏”的老者没有说话。
他抬了抬手,面前的暗部忍者立即退下。
“团藏……”三代目发出不赞同的声音,“血雾之后,我们跟水之国的盟约就破裂了,外交也近乎中断。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去干涉他们的内务!雾隐村的高层很混乱,说不定会激起疯狂的反击。”
“这不是简单的内务,尾兽对所有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我相信他们自己有能力解决。”
“他们在火之国的领土上随便抓人。”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雾隐村干的,鬼灯满月是叛忍,他不属于雾隐村。”三代目火影强硬道,“不要派人去水之国调查,明白吗?”
团藏应了一声,化作微风消失。
火影看着他原本站的地方,长长地叹气。
他心里很清楚,团藏有可能违抗命令,派出暗部或者“根”的忍者进入水之国调查。
希望这件事不会变成战争导火索。
/未完待续/
——简单讲下背景情况——
——以下含有原作剧透——
1.时间线有大改,重要事件基本不变。
2.这章的鬼灯是鬼灯满月,即佐助蛇队里鬼灯水月的哥哥。他掌控着召唤七把忍刀的卷轴,卷轴现在被潮拿到了。
3.在这篇同人中,四代目水影死亡,矶抚逃脱,目前住在湖底。青秘密联系已经叛逃的忍刀七人众鬼灯满月,让他带着旧部去把三尾抓回来。此事没有经过掌政的元师同意,即便任务失败,也得不到增援,不会有人回收尸体。
4.死去的无名红发少女,是隐居的漩涡族人。她被鬼灯队袭击抓获,用来做三尾人柱力。但是雾忍封印技术远不如真正的漩涡一族,所以三尾在封印过程中挣脱了。少女死亡,雾忍们被狂怒的矶抚杀死。
5. 矶抚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6. 下章会遇到卡卡西带领的第七班。因为前任三尾人柱力野原琳的事情,他不会很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