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搓搓手,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白雾在空气中凝结又消失,她继续努力把碗筷成双成对地摆好。
一个普通的早晨,太阳很晚才从地平线上探头,北原村一如既往得安静。
因为知道不会有客人,穗子慢条斯理地收拾铺面,甚至懒得去摘掉“休店中”的牌子。
正纠结今天该用什么颜色的桌布,有人敲了敲门。
“您好。”
一个干净的男声隔着木门传来,听上去还有几分稚嫩,他不确切地问道:“有人在么?”
穗子惊讶地应了一声,跑过去拧开门栓。
冷风从门缝里贯进来,来客的面孔裸露在朦胧的晨雾中,皮肤白皙得像是在雪原里都会发光的样子。
“打扰了…看您挂着闭店的牌子,但我走了很久才看到这一家旅店。”
他不好意思地颔首微笑,抬起头时,穗子迎面撞上清澈的绿眼睛,她愣了一下,脸颊居然开始发烫。
“请…请进!本来是我怠懒了!”
穗子合拢门,领着他往里走,目光却咕噜咕噜转,不受控制地黏在这个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儿身上。
他的容貌实在出挑——至少在北原上活了十八年的穗子这么认为。每年夏天她也会接待很多来这里采石的商人,其中不乏有好看的男男女女……可这个男孩儿的漂亮,漂亮得有些锋利的意味,好像冰清玉洁的刀剑断面。
穗子盯着他束起的栗色头发以及腰间斜插的一柄长刀——这是世家子弟最喜欢的装饰物,她兀自揣测他的身份,男孩儿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道:“我想开一间单人房,先暂定……住两天时间。”
“好的,本店接受退房再结账。”
穗子走到吧台后摸钥匙串,笑道:“那就住二号房吧,上楼左转第一间,那里采光好,也最暖和。”
她把钥匙交给对方,趴在吧台上继续殷勤地询问:“小弟/弟,需要热牛奶么?刚刚才烧好,不建议的话一起吃个早餐?”
延年:“……”
他默默接受了这个提议。
虽然这个热情过头的女老板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千叶村村长,但到底没有经受住热牛奶的诱惑——在寒风中长途跋涉了整整五天,徒步穿过广袤的废墟海和荒漠原让他几近精疲力竭。
正好有些消息可以向她打听。
延年这么安慰自己。
旅店一楼被布置成很温馨的家庭餐厅的模样,背后是温暖的大壁炉,延年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昏昏欲睡。
直到穗子端着牛奶和鱼子饭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延年闻到久违的熟食香味几乎要落下眼泪,发誓下次出远门绝不只塞兵粮丸。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闲聊,穗子让延年叫她穗子姐,说她家的店是北原村唯一的旅店,因为一年四季出了采石的日子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说到原因——
这座名叫“北原”的遗落之岛处在忍者世界的最北端,岛上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与雪原,同五大国间隔着广袤的废墟海。
综上天然的地理优势,各国大名们斥资在岛上修建了负有盛名的北原监狱,铁壁铜墙里面关押着最穷凶极恶的犯人。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穗子姐随口问他。
延年心满意足地舔舔嘴边糊的一圈牛奶,道:“我想先问问穗子姐,你认识一个叫重吾的人么?”
“重吾?”
穗子竟大惊失色地摔了碗,“你找‘天秤’干嘛,他…他可是个杀人的疯子!”
延年:“……呃。”
他勾了勾高领外套,把脖子上系着的木叶护额挑了出来:“实不相瞒,木叶接受了北原村把重吾送进监狱的委托,我就是这次委托的负责人,上杉栗旬。”
这回穗子连筷子都掉在地毯上了,她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延年,男孩儿颔首对她露出漂亮的笑容,似乎在说明“我是专业的”。
“可、可你看起来……”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爷!
穗子弯腰拾起筷子,干巴巴道:“不,你别去,你肯定会被天秤杀掉的。”
“上次那个、那个来自砂之国的忍者就死掉了!”
延年:“……”
他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穗子姐,我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
“你可以告诉我重吾在什么地方么?” 延年呲出虎牙。
壁炉的火光映得男孩儿的脸颊轮廓非常柔和,这是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长相,穗子一时被童男美色眯了眼,喃喃道:“他啊,他平时喜欢呆在荒漠原的山洞里。”
“但你不能去!”她随即猛得摇摇脑袋,把桌子拍得“哐哐”响:“你长得那么好看,死了太可惜了!”
延年:“……谢谢夸奖。”
藏起来的锋利气质流露出稍许,他挑起眉梢,像一只舔着爪子的猫科动物那样说:“不过,你就相信我吧,我很厉害的。”
延年吃饱喝足后在这里歇息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才顶着风雪和老板娘无数声长吁短叹离开了旅店。
穗子姐真是个好人,昨晚上还免费拿废墟海特产的鱼仔酱来招待他,吃完饭延年缠着她打听重吾的距离位置,穗子姐抗住了少年人的“眉目传情”和“暗送秋波”,到底没有抗住一句“姐姐姐姐,告诉我好不好嘛~”
可见延年在凡间摸爬滚打十四年,脸皮变得越来越厚,现在也开始学会使用男孩子の美貌这一终极武器了。
根据穗子姐的说法,重吾平时一直呆在荒漠原的某个山洞里,荒漠原太大了,具体位置不太清楚,但一定是在西南边上。
——这是那个幸存的逃难者说的。
重吾是遗腹子,出生不久后母亲也死了。
他吃村上的百家饭长大,长到六岁前一直是个非常老实、甚至可以说是憨厚的人,直到一天性情大变,把一同龄玩伴打得半死不活后,周围的人都说他疯了。
于是重吾也被赶出了村子,消失在了荒漠原里。
这些年间陆陆续续发生了几起村民失踪案,直到年前有逃难者回来大嚷:“天秤是怪物!天秤杀人啦!”
北原村组织了讨伐队去找重吾,但那些人自此在茫茫荒原里失去踪影,村长只好向五大忍村写了求助信。
可怜的砂忍讨伐未果似乎还丢了性命,而现在,轮到来自木叶村的忍者精英延年出马了。
延年往西南边走,每路过一个岩石山洞都得钻进去看看,一边琢磨这个叫做重吾的问题少年为什么外号“天秤”。
结果从白天找到晚上,荒漠兔的窝都捅了十来个,他仍旧没有找到人。
北原的天黑得很早,夜晚气温骤降,延年灰头土脸地抹抹脸上的沙子,心说再找三个洞,找不到就明天接着找。
倒数第二个洞又长又窄,延年只得匍匐前进,哪想尽头无数黑影窜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紧接着大窝灰兔子铺天盖地涌出来,抬脚就往他脸上踩,活像是要开踢踏舞派对。
延年抱着脑袋往后一点点挪,大嚷道:“打扰了打扰了!兔爷们!我这就走!”
这群兔爷异常骁勇,全然不怕闯入它们领地的陌生人。延年连连后退,最后眯起眼睛往里面望了望,好像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但一时兔毛飘飞,又看得不真切。
他试探性地吼了一声:“重吾!”
结果,里面真有人应了一声,男人捻着调子慢吞吞道:“什么事?”
延年:“……”
他喊:“哥,先把兔子精收一收吧,我怕压死它们了。”
于是里面的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灰兔子们屁股一抬,临走时还不忘在延年脸色蹬一脚。它们来得像潮水、去得也像潮水,不一会儿就全部缩回去了。
延年长舒一口气,挥开沾满脸的兔毛,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趴在原地寻思良久,觉得这实在不是对他有利的战场,于是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你好啊。”
没人说话。
延年舔着脸皮继续说:“重吾哥,你出来,我们聊聊天吧。”
男人问:“为什么?”
延年:“……就,就我很好奇哎。”
“好奇什么?”
延年:“呃,你为什么要呆在这儿啊?”
“因为我不想杀人。”男人的声音从乌压压的山洞尽头飘来,有几分渗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我也不想杀人。”
“你快走吧。”重吾友善地劝说:“你再在这里呆一分钟,我就杀了你。”
延年:“……”
这真是个彬彬有礼的疯子,他一锤定音。
“我不走。”延年最后笑嘻嘻道:“你杀了我吧。”
穗子趴在吧台上把钥匙串拨弄地叮当作响,时不时发出一声悲痛欲绝地叹息。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从天亮等到天黑,漂亮的少年郎仍旧没有回来。
他或许已经变成茫茫荒原上的尸骨了,惊恐地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曲婉地指向天空,不出三天盘旋的秃鹫会把这具漂亮的躯体啃噬殆尽……穗子掩住脸,不忍再细想。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穗子手里的钥匙串“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一跃而起腾空翻过吧台,扑到门边大吼道:“栗旬,你终于……”
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漂亮的白发少年冷冷清清地瞥了她一眼,玻璃珠似的浅绿色眼瞳里流转出茫茫冰雪。
“您认错人了吧。”
他平静地陈述:“在下辉夜君麻吕。”
少年眉上两点妖异的圆,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也滴进姐姐的心里。
穗子捧心深呼吸一口气:“请、请进!”
哦呼,今天下午没课!于是我加更了!
我是颜狗老板娘本人了哈哈哈哈哈
(解答一下问题:延年现在打不过大蛇丸,所以鼬哥会救他一把,但下个副本两人才会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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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