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显然是……求生欲让他无所不能。
延年“呸呸”两口吐出海水,仰头猛得深吸一口气,潜进冰冰凉的水里。
船舱已经被淹了,他们得从最近的窗户游出去。
延年紧攥着身侧人的手,艰难地在水下睁开眼睛,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到周围数个横蹦顺跳的模糊影子,下饺子似的。
他俩蹬腿向外游,汹涌暗流却从四面八方齐齐施力、将他们扯去不同方向。
延年咬咬牙想要松手。
可鼬的力道之大,五根手指把他拽得生疼。
两人艰难地避开水中漂浮的桌椅板凳,临时改道、朝破碎的舱门处游去。等延年指尖刚刚触到门框,憋的一口气终于忍到尽头。
他直在心里骂娘,手里剑没扎死他、忍术没弄死他、结果竟然要给活生生溺死么。
这也太惨了。
延年两眼有些发花,拼着最后的力气游出船舱,这时,一股水流悄悄缠上他的腰间。
久违的熟悉感。
A级忍术,水遁·水牢之术。
轻缓的水流沿着两人上下伸展、变形,最后形成了一个仅能容身的气泡。海水从气泡里倒流出去,延年终于呼吸到一口浑浊的空气,不由掐着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鼬拍了拍他的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动作幅度已经是极限了。
延年终于缓过气,揉了揉酸涩不堪的眼睛。借着昏暗的折射月光,他看到了披头散发的鼬,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两侧,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水鬼。
呃,是一只好看的、失魂落魄的水鬼。
延年莫名抓错重点,说:“发绳掉了。”
鼬跟上他的脑回路:“没。”他抬了抬左手,示意还绑在手腕上。
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后,水泡开始轻轻浮动起来,被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扯着往某个地方飘去。
延年看到不远处有两三个水泡也被牵引着向前,且四周陆续有新水泡出现,想必那个不知身处何处的施法者正以此救援。
延年终于安心下来,他回头看了看,才发现半截货船已经沉没了,残骸在水中兀自下沉。
一时间,这片海域内充斥着从船体上剥落的木板、桅杆、还有许多其他的杂物,景象十分惨烈……延年惊异地“啊”了一声,从他的视线边缘、突然钻出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进击的……八爪鱼?
瞧得不太真切,延年只好贴在水泡上眯眼看。
——那是一个人、正拖着什么拼命上游。
似乎是一只很沉重的货箱,以至于他那么费力又笨拙地在水里缓慢蠕动。
只可惜拼命游到一半,那只大木箱突然翻了个个儿,很快,有莹莹的光从中渗了出来,飘散在水里、很快就散开了。
光明落在幽暗的水域中。
像是一道垂落的星河。
那人手忙脚乱地盖拢箱子,却丝毫没有减缓荧光扩散的趋势。
他愣了愣、似乎悲愤交加地大喊一声,吐出了长串气泡。
延年恍然大悟,那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水之国的特产香料。
那香料居然还会发光。
不愧是特产!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很快地,除去那支大木箱、沉船残骸中也不断有点点荧光盈出。那种光是银白色的、不含一点杂质的白,却很柔和,在漆黑的深海里组成一道随波逐流的晃动银河。
延年和鼬趴在水泡上,一齐呆呆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
流淌的微光带映亮了周围的游鱼、碎屑、残骸,甚至还有许多。
“花?”延年虚起眼睛仔细辨别着。
鼬:“可能是这种香料的原材料。”
延年赞同地点点头。
那些花蕊处闪动着微弱银光的小白花,在朦朦亮的海水中显露出格外脆弱的色泽。
他刚想说什么,神色却蓦地一变。
——延年突然发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心眼中的白色查克拉的存储量突然暴涨了一大截。
十分罕见地、它并不似往常那样,冲过心眼到经脉里横冲直撞,反而乖顺服帖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延年再一抬头,神色更是古怪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萤光和白花,在漆黑的深海中组成了一道蜿蜒流淌、闪闪发光的路。
一条盘旋而下、没入深渊的路。
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延年竟有些喘不上气。
他感受到了一种磅礴的力量,透过那些荧光和白花的躯壳,内部似乎有灵魂质的、那样无法言语的东西。
“下去!下去!”它们无声地尖叫着,在水里荡来荡去。
延年忽得无法想象那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谜底被揭晓了。
延年看到无尽的深海中出现了一面墙。
或许有别的什么词形容更加贴切,但在此刻,延年的脑海中只蹦出了——
一面墙。
那么突兀地横呈着阻绝了深海。
青铜色的墙壁只被萤火映亮了一小截,但如此笃定地、延年认为它是左右沿伸没有边际的。
为什么会有以“永恒”来定义的可怕东西。
他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无力感与绝望感。
一种与世永隔的绝望感。
穷尽一生也不会找到出路。
因为往前往后往左往右都是永远无法抵达的尽头。
延年压住了潮水般的恐惧,在仅被微光照亮的地界上,他尝试着看清墙上刻着的繁复图腾。
啊。
那不是图腾,而是一张张、密密麻麻的人脸。
似乎在烈焰中灼烧着,那些面孔栩栩如生到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人们在那堵“永恒之墙”下承受着无止境的火焰,他们仰头朝天,痛苦地挣扎着,于是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延年抖了抖。
仅仅是一眼,他便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栗。延年头疼欲裂地收回目光,他忙摇了摇鼬的肩膀,“那下面有东西!”
“别多看!“他又急急补充道。
隔了一会儿,鼬迷茫地问道:“看什么?闪光的香料么?”
延年:“底下有一堵墙!”
鼬:“墙?”
延年再次向下看,却只看到了被微光映亮的黑漆漆的海水。
什么都没有。
刚刚的一切竟仿佛是一场梦。
若非心眼里的白色查克拉数量暴涨,延年真以为自己是幻觉了。
但不是。
延年描述道:“我刚刚看到了海底下有一堵墙。一堵没有尽头的墙,上面刻满了人脸,我看到它的那瞬间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掉进了海里,我……”
延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词汇量限制住的一天,他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始终不能把那种玄妙的东西表述出来。
他最后放弃了——
鼬一边认真地听他说,一边认真地点头,末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拿额头抵了抵他的。
“累么?”他道:“累了就靠在我肩上歇息一会儿吧。”
延年:……靠!
“打捞”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卡卡西用水牢之术救了船上近半数人,另外两位上忍各显神通,最后清点人数,有两位水手失踪了。
但看样子人命并不重要,船长只是可着劲儿地哀嚎那些葬生海底的香料,说到在海里近距离观赏的、价值百万的“璀璨之路”景观秀,更是鼻涕眼泪满天飞。
雷暴雨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等他们所有人从海里露了头,天已经晴了,大海也基本恢复了平静。
忍者拿这些普通平民没办法,又不能干脆地一走了之,只好勉强找到几块大木板落脚,一坨人鹌鹑似的挤在上面等救援。
幸好是末夏,天气还不算太冷,延年靠着鼬的肩膀打盹,时不时还能借着鼬的“火球”烤烤湿透的衣服。
等了大半夜,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登上了姗姗来迟的救援船。
之后一路上很顺路,回到木叶后,延年看路边的电线杆子都觉得亲切极了。
而归乡后的第一件事,延年直奔木叶忍术资料馆翻资料。
可供查找的资料并不多,很多加密的卷轴也不对外人开放,延年有几个大致的思路方向,最后敲定了一个——
忍者世界有五大圣地。
这基本上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历史课本上也提过一嘴。
但再问更多细节,譬如圣地具体在哪儿、怎么进去、里面有什么,可就是众说纷纭了。
这五个地方基本没人去过,而这些一个巴掌能数出来的人很多还死在了那里面,剩下的全是站在忍者世界颠颠上的人物,哪里会透露这些情报。
在仅有的记载中,延年只知道那五个地方分别是妙木山、湿骨林、龙地洞、修炼之地以及。
辉夜宫殿。
看到辉夜这一姓氏时,他的心里打了一个突。
直觉地,他认为那堵古怪的“墙”与这个辉夜宫殿脱不了干系。
但接下来,延年再也查不到相关辉夜宫殿的资料了,他只好又换了一个方向——那东西肯定也与冥遁脱不了干系。
于是借着照例的上山修行,延年便直接去问了松枝清显。
松枝清显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辉夜宫殿……你们是这么称呼它的么?”
延年打起精神听他说后文。
却听到松枝清显轻笑了一声,他慢悠悠地说:“栗旬君,天下没有白送的情报。若你想知道更多东西,便努力修行,等到掌握了离火的那一日,我自会告诉你。”
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