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且听我一言。”
王夫人坐回炕上,接过周瑞家的递来的茶盏,“说罢。”
“老太太对林姑娘那般爱护,太太若直喇喇去说恐有挑拨之嫌。”
王夫人瞪着周瑞家的,你究竟是谁的人!
“太太莫急。”周瑞家的忙蹲身给王夫人捶腿,“我明白太太是为了宝二爷好,可这般说难免会让老太太觉得太太不容亲戚。”
眼见太太面色不对,周瑞家的忙紧捶几下,解释道:“宝二爷一直喊疼,王太医言无事,太太该请宝二爷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瞧瞧别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三个字,周瑞家的咬的极重。
王夫人双眼登时亮了,“速速去请马道婆入府。”
听得太太同意,周瑞家的连忙起身去请人。
待人走后,王夫人又恐马道婆一人之力不足,唤过心腹丫鬟叮嘱几句。
不多时,贾府下人尤其靠近贾母院子的丫鬟婆子皆在私语外面传闻。
其中一两个被派去给黛玉送东西,被打赏过不少,难免替这位和善的表姑娘说句公道话。
以老人自称的婆子们哪里容得下小丫头反驳,尤其是得过丰厚赏钱的小丫鬟,当即扬声道:“若没影儿,外面怎到处都在传。”
恰被走在廊下的琥珀听到,唤了小丫头问话,“你且说说,外面都在传什么。”
小丫头一五一十将婆子所说的话道来,觑一眼人,小声道:“琥珀姐姐,林姑娘真的会克……”
琥珀面色微变,呵断小丫头的话,“这等浑话岂是能传的,整日里安排的活可都做完了?”
被骂的丫鬟婆子不敢还嘴,四散开来做手中活计。
待人散了,琥珀急上正房寻鸳鸯拿主意。
便是鸳鸯也不敢擅专,正想如何同贾母缓缓道来,那厢有小丫鬟传话,“马道婆来给老祖宗请安。”
恰逢宝玉在卧房内直喊疼,陪同的王夫人还不等张口,马道婆便言:“不妨事,我去瞧瞧。”
这一瞧,马道婆不禁哎呀一声,转头见贾母等人一脸焦急,只道:“我且先给他缓了疼。”
说着,马道婆口内嘟嘟囔囔持诵一回,又不知燃了什么,“且给哥儿服下。”
待宝玉饮下,果然不再呼痛。
贾母忙赶着上前问可有解决之法。
马道婆道一句佛号,与将经典佛法上的利害言一通,先唬的贾母添了香油钱,随后才又言这等事又岂非小鬼所为,实乃**。
宝玉因黛玉主仆疼了数月一事她未曾对人说起,如今听马道婆说的分毫不差,忙点头问:“你老是宝玉这孩子的干娘,可有彻底化解之法?”
马道婆道:“这个容易,只是我一路行来,瞧着琏二奶奶处似也有不妥。府中近来可有亲眷常住?”
尚不知贾府诸事早已传遍京城的贾母听马道婆说凤姐儿,又问近来入府的亲眷,心中升起的疑惑散去。
王夫人忙不迭点头,“自是有的,只是这同亲眷何干?”
“难怪我近来夜观天象,发现北斗九星亮其八,本不该这个时节亮的虚宿星却异常明亮。”
“此乃肃杀之星,轻则妨主家和睦,灾病不断,重则被借运损后辈福泽。”
这等话听得贾母面色微变,请马道婆算出刑克之人。
一旁王夫人早已满口宝玉的混喊,谁也不能妨碍她的宝玉。
马道婆掐指运算半晌道:“具体方位,还得去瞧一瞧才可。”
贾母点出鸳鸯与琥珀随行,直到梨香院外马道婆站定徘徊数圈,喃喃不该。
“可是有何不妥?”
马道婆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拿来,不外乎是此地不妥,其气却逐渐消散,虚宿星危害极大,不该是这般。
听闻竟是黛玉处,贾母扫向一旁红了眼双手合十祈求保佑宝玉的王夫人。
这个蠢妇绝无这般好的演技,竟不是她们串通好的?
难道玉儿真的会危害贾府,危害她的宝玉?
自黛玉入京,先是招惹了代国公府世子爷,害的府中跟着胆战心惊,偏黛玉因一堆夸赞得封县主,不止毫发无损还得了教养嬷嬷。
反观府中,老大愈发忤逆她,宝玉挨打喊疼月余,凤哥儿小产……
竟是真的被林丫头妨碍所致?
只是,黛玉到底是敏儿仅存的骨血,小小一个人也是可怜见的。
至于马道婆那里,贾母冷眼瞧着。
见着马道婆回来,王夫人立马扑上前:“可瞧出是谁了?绝不能让她危害我的宝玉!”
贾母蹙眉,才想呵斥一句,一同回来的鸳鸯将马道婆在梨香院外说的话道来,想了想又将外面的传闻一并说了。
不同于被两句话早已唬的不辨真假的王夫人,马道婆能在诸多贵族府邸游走,自有她识人之能。
这一趟,她同样了解到梨香院住的是巡盐御史之独女,又获封庆云县主。
如此身份她得罪不起。
见贾母犹豫,马道婆略沉吟一番,道:“此事化解不难,那处院子乃老国公暮年所居,本就有金戈铁马之气,这才加剧危害。”
“只需将此院空出,此间主人换个院子另居,我再做法数日,保准府上与宝玉再无妨碍。”
如今黛玉在外为敏儿祈福,做法并不冲突。
至于住处,梨香院有通街道之门,本不适合女眷居住。
近些日子相处黛玉时时记挂她,让贾母愈发怀念起贾敏这个贴心灵秀的小女儿。
贾母道一句乏了,琐事由着王夫人着手,待回了卧房,贾母吩咐鸳鸯去将晴辉院再打扫一番。
“您可是想让林姑娘住?”
贾母抬眸,“怎么,你觉得玉儿不能住?”
鸳鸯赶忙摇头,“老祖宗哪里话,只是这处院子两位老爷还有宝二爷,您都没准。如今这般,”
贾母拍拍鸳鸯的手,“我还没老糊涂,这一处就该林丫头住。”
“去吧,眼下无需告诉她们,且收拾的好些,当年敏儿用的那些都清点好了。”
也让她瞧瞧这府里究竟有多少龌龊心思。
回了荣禧堂的王夫人骤然反应过来,马道婆竟没按照说好的来。
她怎就被那些话唬住了!
换个院子值当什么!
一旁周瑞家的赶忙开解:“我的好太太,那林姑娘好歹还是圣上封的县主,做太过若她入宫寻大姑娘麻烦。”
“她敢!”
王夫人终究泄了气,贾敏怎就这般好命!
她的元春一定会有大造化,且再等等,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元春。
得了丰厚报酬的马道婆当日便开始做法。
不同于王夫人拿着谣言生事端反惹了一肚子气,京中流言最终也吹入一众朝臣耳中。
一心认为世子爷必定报复的大人直接拉住同僚,“你听听,若非世子爷谁有这般大的手笔!”
自从抚恤银结案,有些钦佩萧大将军的大人对萧景衍有所改观。
听了这话直接驳斥,“世子爷远在江南,哪里能编排这些。”
“这等事哪里需要世子爷亲力亲为,若非世子爷这等流言怎传的如此快。”
另一位大人无法反驳,只能听同僚叹息道:“世子爷这一招用的真狠啊,林姑娘背着克人命格以后不好嫁啊!”
听闻同僚一嗓子林姑娘的大人闻着声跟上,“你还担心林姑娘能不能嫁人,世子爷若真报复岂能这般简单,还是担心担心林姑娘能不能活到明日吧!”
“绝不可能!世子爷不会这般行事!”
一旁两位大人拿从前几位尚书说事,见人不服,直接道:“可敢打赌?”
“赌就赌!”
一时几位大人径直去了附近酒楼,白纸黑字立下赌约。
因是下衙时辰,几位大人嗓门不算太小,自被其余诸部的大人听见。
没有人不爱八卦,尤其这等每日伺候皇帝与各处灾荒信息的大臣,这等有争议可持续的八卦堪比大补药。
眼下见有同僚竟为此下赌,不免看向一旁相熟的,“几位大人怎么看?”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时,不少朝臣就此事开始了赌约。
文人雅客,赌的非黄白之物,或孤品字画或名砚湖笔,更有书法好的被同僚言若输了得为他写一幅字。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自家老爷与同僚猜,伺候的随从亦不能免俗。
这些随从大多不识字,更不懂风雅一事,赌的便是黄白之物。
甚至贾赦这个吃喝玩乐的老纨绔在酒后都被问一句,“你觉得你那外甥女惹了世子爷还能活几天。”
几天?
贾赦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从未对自家人下手。
况且这是敏妹妹唯一的骨血。
贾赦也没傻到当场翻脸,吼一句你们竟这般背后嘀咕一个小姑娘。
有些消息他还指着这些人呢。
贾赦只嘿嘿一笑,摔在桌上装醉。
待回了府,贾赦命人将贾琏唤来,劈头盖脸一通骂。
说到最后,连凤姐儿也没放过,“你媳妇儿究竟如何管的家?又如何做的儿媳,连个孩子也保不住!”
半夜被唤来的贾琏心下委屈,听着自家老爷醉醺醺骂他不解气,竟连凤儿也骂进去。
他当真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上首的贾赦并不知贾琏心中所想,骂痛快了不忘再问:“让你寻家世清白的大夫瞧瞧,你俩可瞧了?”
贾琏心中不忿,府中与王太医交好,寻那些大夫作甚。
他与凤儿还年轻。
知子莫若父。
贾赦虽不大管贾琏,也知晓眼下跪在跟前屁都不放一个的儿子定是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蠢货,抓紧去寻,不然以后莫要再踏进老子这里一步。”
“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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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