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云中桂子 第9章 龌龊事

胡管事见着夏金桂穿戴整齐的坐在夏家老奶奶身边，稍微愣了下，忙着说：“是姑奶奶回来了。明天我叫他们从铺子上上坡那个些好酒来。这是刚从江南来的嫦娥花酒啊”因为夏金桂的名字，夏家的人都把桂花叫做嫦娥花，借此来显夏金桂的身份高贵。

“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管说。”夏金桂一向是跟着母亲管理家务，对生意上的事情也门清。

“是这么回事，今天快要上门板了，清虚观那边来了个道士，说要些香料。”胡管事对着祁掌柜做个眼色，祁掌柜忙着开口。“咱们家也不是没和清虚观做过生意，他那个地方的阔气得很，算是天下第一道观了。难得他们又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夏金桂不以为然，祁掌柜则是看看周围，夏家老奶奶一摆手，服侍的丫头婆子们都出去了。

“一般的什么檀香，降香也罢了，他们要的是麝香，冰片还有红花，还特别嘱咐这些东西要和檀香，**这些东西掺和均匀了，务必不能叫人闻出来里边有麝香红花！我想大概是道观里边要合什么想，就没多想满口答应下来。但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前几天清虚观来咱们铺子上定了一些熏香，说是要进上的。那都是上好的檀香和**，这次他们定的东西，可不就是进献宫中熏香里边加了麝香，红花这些破血的东西？我心里越发没底，就悄悄地找了京城最大药铺慈济堂的掌柜。他们也是朝廷供奉，宫中一应药品都是他们家供奉的。这一问，我是更害怕了。皇上身边的曹贵妃小产了！曹贵妃可是皇商最宠爱的，如今皇商膝下无子，好容易曹贵妃好容易有了身孕，结果五六月还是没了。好容易休养满月，过几天曹贵妃要在宫中做法事，超度那个孩子。这个香——要是点起来，必然是血崩！”祁掌柜是个憨厚的黑胖子，一张圆脸看起来憨厚可靠，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精于世故。

“张老道这个老杂毛无法无天惯了！”夏老奶奶沉吟片刻，立刻看出来这里边的门道。皇帝登基这些年，膝下空虚，后宫佳丽无数，别说是皇子了，连个公主也没生出来。无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皇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因此皇帝背负了朝臣，宗室还有太上皇的三重压力。

谁都知道皇帝是怎么上位的，太上皇不甘心被儿子送到西苑“颐养天年”，这几年太上皇越发的按捺不住了。曹贵妃好容易有个孩子还没了。他们还要在熏香里边动手脚——五六个月的身孕没了，身体已经受损伤，再要大出血，没准曹贵妃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到时候太上皇肯定会拿着子嗣问题来施压。要么是过继个儿子，太上皇的心肝宝贝颖王的儿子，那个孩子年纪小，好摆弄。要么是立太上皇看中的人做皇后。

“正是呢，宫中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情。不该把我们这些倒霉催得给牵扯进来。谁不知道清虚观的道长是太上皇看中的人，平常一个月倒是有十五天去西苑给太上皇讲因果。其实那是什么讲因果，修炼呢？不过是给传话的罢了。要么底下那些一心跟着太上皇的臣子们怎么行动的那么整齐。我想这件事不能做，一来戕害人命伤天害理。迟早要遭报应的。再者，事情败露了，皇商自然不会拿着太上皇如何，倒霉的只能是我们。咱们到底要怎么拒绝，还请老奶奶的示下。”胡总管是夏家母女的心腹，自然毫不避讳的把想法说出来。

夏老奶奶叹口气，眉头紧皱：“咱们没靠山，好摆布！你算算，内府十八家皇商，十家是太上皇的心腹，剩下的八家不是经营不善，勉强维持，就是被那十家压制的不能抬头。那十家自然是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当今圣上查下来，父子就立刻翻脸了。剩下的不是不敢，就是和她们不是一条心。再者香料生意，放眼京城也就咱们家货物最全，咱们家也没过硬的靠山！做官和做生意一样，自己厉害没用处，需要有个好靠山呢。”

胡管事点头咂嘴：“正是呢。那些进士举子们一年年的多少人啊，可是能位居人臣的凤毛麟角，难不成那些人都是傻子？十年寒窗，万千读书人里边考出来那几百人怎么是傻子呢？不过是他们粘错了队，或者是没靠山罢了。按着老奶奶的意思，咱们要不要和宫中通通气呢？”胡管事似乎明白了夏老奶奶的心思，危机，危机，是危险也是机会啊。

“我倒是想呢，可是站队也要找机会，找门路呢！你有什么好法子？”夏老奶奶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她的心思，智谋不必男人差。胡管事有些为难了：“咱们总不能去吴贵妃的娘家告密啊。人家也要信啊。可惜，当年大爷经营的人脉如今多半不能用了。再者这样秘密的事情，总要找个可靠的人。要么被那边知道了，他们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都是可能的。”

夏老奶奶看向夏金桂：“是了荣国府不是贤德妃的娘家吗？”

“妈妈别想了，你仔细想想，他们家可是和太上皇一条心呢！那个张道士，就是当年荣国公出家的替身。当初他们家娘娘可是下了谕旨叫贾家去清虚观打颤。那个派头真是——哎呦呦，一条街都是他们家的车马轿子。我想——劳烦胡管事去打听下，曹贵妃在宫中和谁交好？曹贵妃的父亲有那些来往密切的人？”夏金桂心里盘算着，这是个机会，要是抓住了，能保夏家今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这个我倒是知道，吴贵嫔，她和曹贵妃是从小的姐妹交情，她如今就在吴贵妃的漪澜宫里。吴贵嫔的父亲和曹贵妃的父亲更是故交，他们两家来往密切。吴贵嫔的妹子就是曹贵妃的嫡亲嫂子！”祁掌柜可是个厉害人，京城里边那些贵妇们弯弯绕绕的关系，他心里门清。

不说夏家这边如何商量，荣国府里邢夫人正气势汹汹的要和凤姐算账呢！听着邢夫人派人来叫凤姐过去，平儿一脸的担心：“那件事是奶奶急躁了。这些天大太太那边憋着气呢。司棋是太太陪房王善保家的外孙女，把司棋赶出去岂不是伤了太太的脸？”凤姐倒是一脸冷静：“我怕什么，那边为了一个香菱进园子就闹得天翻地覆的，我也要有样学样。司棋做的没脸的事情，若是我抖出来看谁没脸呢！”说着凤姐催着平儿服饰自己换衣裳，径自套车到邢夫人那边了。

邢夫人面沉如水，见着凤姐进来，也不等着凤姐说话，先开炮了：“你可真是个疼妹子的好嫂子。平常也不见你多关心些二丫头，结果去把她身边的大丫头赶出去了。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是看不上我们，变着法的给我添堵是不是。我和老爷还没死呢，就敢拿着你妹子开刀，明天你就要把我赶出去了？”

凤姐大气不敢出，只木着脸挺邢夫人发泄，她眼角余光正看见邢夫人身边的王善保家的正满脸露出得意之色，心里冷笑，司棋的娘还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大概是司棋被撵出来，她气不过，就来告状了。司棋的母亲是王善保家的女儿，可是为人愚钝，因此凤姐并没给她什么体面的差事。为了这个王善保家母女已经是恨着凤姐了。现在司棋被撵出来，她们母女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凤姐置于死地。

见着凤姐并不反驳，邢夫人发泄一会倒是停下来：“你有什么话说？”

“那天我正好从园子出来，谁知正巧遇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角门上张望，我立刻叫小厮把他拿住了。不成想竟然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个字帖，并一些荷包玉佩之类的东西。姑娘们都在园子住着，这事情我不敢声张，只能叫人把那个人嘴堵上，悄悄地捆起来审问——人证物证都在，我叫人把那个男人捆来，太太亲自审问可好？”说着凤姐看向王善保家的：“司棋是你外孙女，她表哥怎么姓潘呢？”

王善保家的听着凤姐的话，还一脸糊涂：“司棋的姑姑嫁给潘家了，她姑表哥哥姓潘？二奶奶怎么问起来这个了？”

凤姐对着满屋子的丫头使个眼色，厉声道：“你们先出去，今天的事情谁传出去半个字，立刻打死！连着你们的家里人都要一并打死！”那些丫头们吓得连声应承，赶紧出去了。凤姐把藏在袖子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潘又安写给司棋的信，和一对同心如意。邢夫人看了那个东西脸上涨得通红，王善保家的唬的魂飞魄散，忙着跪下来扇自己嘴巴子：“我不知道啊！叫我多嘴！”

看着王善保家的语无伦次，邢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收场。凤姐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是一点埋怨之色不见：“太太想来是叫人蒙蔽了。那个司棋本来年纪就大了，难免生出些别的心思。本来这样的事情叫管事嬷嬷们把司棋撵出去就是了。可是她是姑娘身边的丫头，贸然撵出去必然引人议论，况且姑娘们都在园子里闹出点什么流言蜚语的，老太太责问下来，大家都难看。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名声最要紧！因此就说司棋病了，格外开恩叫家里人领出去养病，好了也不用进来了，赏她家人自行聘嫁，另外选个好的丫头给二姑娘使唤。然后叫人嘱咐司棋家人不要张扬就是了。谁知——”凤姐看一眼王善保：“家丑不可外扬，张扬出去谁都不好看！”

邢夫人这才感到事情严重，她越想越心惊，前些日子贾赦还说起来迎春的婚事，表示女儿就要攀一门好亲事，才不枉费养他一场。要是司棋的丑事传出去，迎春的名声彻底坏了！贾赦岂能饶了自己？

邢夫人翻身大了王善保一巴掌：“你个混账东西！整天无事生非，滚出去！”

看着邢夫人半真半假的发落自己的心腹王善保家的，凤姐心里盘算已定，也就装腔作势的劝道：“太太小心气坏了身子。我想为今之计还是要把消息封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则这关系着咱们家的名声，二则家里姐妹们都大了，这可是关系生死的事情。也怪我身体不争气，竟然不能察觉。”

邢夫人眼睛一亮，她似乎看见了什么机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初管家的时候家里还算有些模样。你一病就乱了！你说的对，断不能露出什么不雅的风声。把司棋有一家子都送到庄子上，还有司棋那个表哥也要抓起来！二丫头老实的过分，你去把她屋子里的婆子丫头都过一遍，不好的立刻换掉！”

凤姐低头答应一声，她转念一想，这下老太太那边是瞒不住了，与其等着老太太知道了生气，还不如先过去认错。老太太为了平息，也不会的大张旗鼓的追究了。只是这一闹，人二太太那边肯定会恨自己。只是凤姐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低声的对着邢夫人说：“太太还是想着先到老太太跟前通气。省的那些小人在哦老太跟前胡说八道。”邢夫人眼睛一亮，欢喜的拉着凤姐的手：“我的儿，你真是为我着想呢。我以前是错怪你了。我这就去——”凤姐的话提醒了邢夫人，尽管是迎春身边的丫头不好，可是要不是大观园门禁松弛，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这都是二房自己打脸，本来叫探春和李纨管鸡啊，邢夫人心里就不舒服，李纨还罢了，是正经的守寡奶奶，管家也挑不出来什么来。倒是三丫头，二丫头和三姑娘都是贾家的千金小姐，她们出身一样，凭什么只抬举三丫头？这还罢了，最叫邢夫人不满的事宝钗，一个亲戚家的小姐，整天大模厮样的比贾家正经的主子姑娘还要张扬。

听说王夫人叫宝钗监管园中的下人，结果园子里却更乱了，私相传递，聚赌喝酒，更不要说打架拌嘴。这都是她那个宝贝外甥女干的好事！邢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终于抓住发泄的机会了。

邢夫人叫丫头们进来，服侍自己换衣裳，就要去贾母那边告状。凤姐才不想跟着蹚浑水，就找借口脱身出来了：“太太现在过去，我若是跟着老太太必然会问。当着那么多人不好说，我先去园子里看看二妹妹，然后再过去。”

邢夫人想了想子：“是了，你立刻去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