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投诚
致盟军相关人士:
倘若您读到这封信,意味着我已下定决心,将我的命运与你们的事业联结在一起。在此之前,请允许我陈述我的身份、动机,以及我能提供的价值。
我是奥德莉·凯普莱特,前凯普莱特公爵之女。我的家族于一九四二年因被查出与犹太人有资金往来而遭查抄,父母在接连打击下相继病逝。而主导并默许这一切的,正是党卫军上校汉斯·兰达,那个被称为“犹太猎人”的男人。
讽刺的是,在家族覆灭前,兰达曾是我名义上的“教父”。他欣赏(或者说,觊觎)我的年轻与他所谓的特质,在家破人亡后,他找到了隐姓埋名的我,并将我置于他的保护之下,实为占有。我目前化名奥黛特·多宾,居住在他控制的的安全屋内。
我写这封信,并非出于崇高的政治理想(尽管我深切憎恶纳粹带来的一切苦难)——而是出于最私人的、刻骨的复仇**。兰达毁了我的家庭,我的过去,并将我视为一件可以随意掌控的收藏品。我渴望看到他覆灭,渴望为我的父母讨回一丝公道,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为此,我自愿成为你们在兰达身边的眼线与内应。
我能提供的情报包括但不限于:
1. 汉斯·兰达的日常行程与习惯:他的会客安排、常去的地点、个人作息规律。
2. 安全屋的安保细节:警卫人数、轮班时间、警报系统的大致情况。
3. 接触到的文件与谈话内容:虽然他十分谨慎,但在某些场合,我仍有机会听到或看到一些可能具有价值的信息,尤其是当他放松警惕时。
4. 他与本地合作者及其他德军军官的往来情况:我能辨认出一些访客,并可能获取一些关系网络的信息。
我理解你们对我的不信任。一个与兰达如此亲近的女子主动投诚,听起来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我唯一能提供的担保,是我对兰达毋庸置疑的、不共戴天的仇恨,以及我此刻将自身性命交付于你们手中的事实——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我将是第一个被兰达处决的人。
我不要求回报,只要求一个复仇的机会。我愿意执行你们下达的指令,传递我所获得的一切信息。我唯一请求的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在最终行动时,请让我亲眼见证他的结局。
如果你们愿意接纳这份危险的合作,我将遵循你们的一切指示。如何联系,如何传递信息,请给予我明确的指引。
时间紧迫,兰达的多疑超乎常人。盼复。
奥德莉·凯普莱特
(化名:奥黛特·多宾)
于一九四四年谨上
第二节情报
昏暗的安全屋内,烟雾缭绕。阿尔多·雷恩中尉将那张写满娟秀字迹的信纸缓缓放在粗糙的木桌上,指间的雪茄升起一缕青灰色的烟。他靠在椅背上,贝雷帽的阴影遮住了他部分表情。
“他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怒意,反而带着种沉甸甸的感慨。他拿起旁边奥德莉附上的、关于郊外仓库安保布置的第一份情报,字迹同样工整清晰,细节详尽,甚至连哨兵换岗时偶尔闲聊的角落都标注了出来。这份冷静和观察力,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能拥有的。
“头儿,怎么样?那小妞的信能信吗?”
旁边的尤特维奇凑过来问道,他显然对奥德莉充满不信任。
雷恩没有立刻回答,他又拿起那封投诚信,目光在“刚成年”、“教父”、“收藏品”、“复仇”这几个词上停留了片刻。他想象着那个场景:一个本该在父母庇护下享受青春的贵族少女,家破人亡,被迫委身于一个年龄足以做她父亲、而且还是她杀亲仇人的男人身下……
“该死的纳粹畜生。”
这次,他的咒骂带上了真切的怒火。他见过战争中的无数惨剧,但将一个花季少女扭曲成复仇工具和玩物,这种行径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反胃。抛开立场不谈,这女孩的遭遇,确实够可怜的。十六岁,成了四十四岁老狐狸的“情妇”,还要忍受他的蹂躏,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但他毕竟是阿尔多·雷恩,“无耻混蛋”的领导者。同情心在战争中是奢侈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评估奥德莉的价值。
“看看这个。”
他把情报递给尤特维奇。
“关于仓库的布置,和我们之前侦察到的吻合,而且更详细,连他妈哨兵偷懒的地方都标出来了。”
尤特维奇接过看了看,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
“这……倒是挺准。”
“不止是准。”
雷恩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锐利。
“信里的逻辑清晰,动机明确,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我们能给她什么。她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夸大其词,每一句话都在试图建立可信度。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指向信中的一句话——
“我唯一能提供的担保,是我对兰达毋庸置疑的、不共戴天的仇恨,以及我此刻将自身性命交付于你们手中的事实。”
“她把自己也当成了赌注,押在了我们这边。”
雷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她知道我们不信她,所以她用自己最直接的利害关系来证明。这份冷静和智慧……不像十六岁,倒像个在战场上混了多年的老油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奥德莉·凯普莱特,被汉斯·兰达那个魔鬼“熏陶”得非同一般。她的悲惨遭遇让人同情,但她展现出的心智和决断力,更让他看到了一个潜在的巨大机会…一个可能直插兰达心脏的楔子。
“那我们……用她?”
尤特维奇迟疑地问。
雷恩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做出了决定。
“用!”
他斩钉截铁地说,“给她回信,确认下一次情报传递方式和接应暗号。告诉她,我们接受她的‘交易’。”
他拿起奥德莉的情报。
“兰达自以为捡了个宝贝,恐怕没想到是条藏在枕头边的毒蛇。让我们好好利用这条小毒蛇,给那位‘犹太猎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在他的内心深处,除了战略上的考量,或许也存着一丝微末的念头——让这个可怜又可怕的女孩,有机会亲手撕碎那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魔。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