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掉了。”娜美望着甲板中央对立的两人,语气里满是遗憾。
对决已分出胜负。
索隆的膝盖重重磕在橡木甲板上,虎口处还留着与刀刃相撞时的麻痒,和道一文字与三代鬼彻斜插在甲板缝隙里。
他仰着头,喉结在绷紧的皮肤下滚动,脖颈间的绿色头巾被冷汗浸透,阿尔的刀尖正抵在他眼眶,只差半寸,就能刺破眼珠。
“输了呢。”乌索普缩着脖子躲在桅杆后复述道,目光时不时瞥向正弯腰捡刀的绿藻头,生怕对方一个眼刀扫过来。
“索隆输掉了。”乔巴踮着脚扒在栏杆上,毛茸茸的耳朵竖得老高。
“我!听!得!到!”索隆额角青筋暴起,右手闪电般抄起地上的双刀入鞘,他咬着后槽牙逼近几步,刀柄上的鬼面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再废话就把你们全砍了!”
刀刃出鞘三寸,乌索普猛地缩成一团,后背紧紧贴在桅杆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乔巴干脆整个身子都缩进罗宾背后,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
“剑士先生还是这么有活力。”"宾唇角轻扬,指尖轻轻叩击着栏杆,眼尾微挑的弧度里藏着几分饶有兴味的笑意。她望着阿尔收剑行礼的背影,“相当高超的剑术呢。”
阿尔的脊背在阳光下挺得笔直,闻言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指腹摩挲过刃口的纹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位老友:“我也就只会三招。”
然后,她已将那柄借来的刀轻轻扣上,刀柄在掌心划出一道优美的银弧,待刀刃稳稳归鞘,她才缓缓转身,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将刀递还给索隆。
“看来我们只能另寻他法去空岛了。”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然而当“空岛”二字从她唇齿间溢出时,眼底却倏地掠过一丝极浅极淡的光。
“空岛啊……”娜美手肘撑在甲板上,托着下巴望向海天交界处的云层,怅惘道,“真的有那种浮在云端的岛屿存在吗?”
罗宾绕过甲板上忙碌的人群走向一旁,阿尔正倚着船舷,目光落在不远处在破碎的幽灵船残骸里的路飞和山治身上,那两人正扒拉着海底打捞上来的残骸碎片。
“你很着急,是为什么。”空岛不是航线的必经之地,以阿尔一贯散漫的性格,实在没必要刻意引导路飞改变航向,“遗骸的结果显示,这艘船大概是两百零八年前,从南海布利斯王国出航的探险队。”
除非,这里藏着某种迫不得已的理由。
比如,海贼王哥尔·D·罗杰留下的秘宝。
阿尔听见声音,微微仰起头来,向来淡然从容的眉眼里竟凝着一丝罕见的沉郁,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底。
四目相对时,阿尔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指尖缓缓抬起,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无奈,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暗示。
“不是什么好事。”阿尔轻声叹息,神情略显凝重,“哪怕找不到去空岛的路,我也必须亲自走一趟。”
“诶——!”路飞的大吼如惊雷般炸响,硬生生将罗宾到嘴边的询问震得消散。
草帽团的船长踩在一块随波起伏的碎木板上,海水在木板边缘激起细碎的浪花。他手里高举着一卷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泛黄羊皮卷,:“绝对不准单独行动!探险当然要全员整整齐齐才行!”
话音未落,脚底的木板突然诡异地倾斜,路飞重心不稳地踉跄半步。山治叼着烟卷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出的绳索精准如蛇,瞬间缠住船长的腰。
金发厨师单手用力一拽,将险些跌入海中的船长拉到身旁,随即对着路飞的后脑勺就是一记爆栗:“白痴船长,下次想摆威风至少找块能承重的破木板——你以为自己在玩海上漂流记吗?”
“够了!”娜美指尖烦躁地卷着橘色发尾,揉着太阳穴打断了这场喧闹的闹剧。她扶着额头重重叹了口气,橙色眼眸里写满了无奈,“路飞,你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
“地图!”路飞举着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跳起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展开了羊皮纸,“你们看!是「空岛」的地图。”
甲板瞬间爆发出欢呼。
即使船员们都在兴奋的庆祝,连乌索普都信以为真的,只有娜美垂着眼皮,修长的手指在航海图边缘敲出急促的节奏。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究竟该怎么上去。”山治单手插着口袋点出当前的核心困境。
“缺乏线索啊。”索隆侧头看向蜷在一旁阿尔戈斯,那只金毛大狗正把下巴搁在阿尔膝头打盹,他摩挲着下巴,忽然开口,“让阿尔戈斯载着阿夏上去看不就行了。”
“绝对不行!这样就完全没有冒险的乐趣了!”路飞攥紧拳头,气鼓鼓得驳回了索隆的建议,“我们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团队,不可以靠捷径解决问题。”
“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你也想出一点有用的建议吧。”娜美埋怨道。
“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里面至少也会有相关的情报吧。”阿尔酌情考虑道。
“但是船已经完全沉下去了。”乌索普耸耸肩否决了阿尔的设想。
“沉下去就打捞上来。”娜美终于结束了和路飞关于航线的辩论,啪地合上航海日志命令道,“看着我干什么,乌索普,给路飞准备下潜的装备。”
“诶,这么突然吗?”乌索普诧异。
阿尔的手掌轻轻按上阿尔戈斯毛发蓬松的狗头,指腹略过它耳后柔软的绒毛时,大狗湿润的鼻尖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距离路飞三人下水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而海面上,由猴子率领的硕大打捞船也开始了作业。
甲板方向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娜美甜美的嗓音混着乌索普刻意压低的惊呼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对搭档正用层出不穷的谎话糊弄着猴子。漏洞百出的借口在娜美狡黠的笑容里竟显得格外可信,成功让那艘捞船的搜索节奏慢了下来。
书页纸翻动的轻响中,罗宾指尖划过书本上复杂的古文字,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斜后方的动静。
“你在担心什么?”罗宾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精准地落进阿尔耳中。她翻动书页的动作未停,目光仍锁在晦涩的古文上,却在风将两人的衣角吹得交缠时,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补了一句,“是还打算一个人去。”
“并非如此。”阿尔揉着太阳穴,一脸为难的说道,“只是在思考元灵究竟想传达什么声音。”
或许是因为在高空之上的原因,阿尔能听见的声音支离破碎,无法拼凑成正常的语句,只有零星的词汇也被拉扯的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呜咽。
元灵的思维本就与人类认知的截然不同。
过去参加议会时,经常能看见法师们为某个语义的细微差别争得面红耳赤,如今独有阿尔一人肩负解读之责,更是容不得半分轻慢。
罗宾垂眸凝视着阿尔紧蹙的眉峰,这种情况,她却也不好轻易提议。罗宾曾聆听森林的声音,比其他人都清楚,元灵语言的晦涩难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甲板传来路飞标志性的喧闹,混着索隆磨刀的霍霍声与娜美清点财宝的碎碎念,阿尔戈斯趴在主人脚边,金毛被无意识卷成的长辫,垂落如流苏,随着尾巴偶尔的轻摆扫过地板。
铜壶里的咖啡又续了半盏。
阿尔颓然摊开双手,随后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般,软绵绵地窝进阿尔戈斯蓬松厚实的皮毛里。
她果然还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被大元灵宠坏了的角尊从未在解读上费心,哪需像现在这般,不得不对着这寥寥几个音节抓耳挠腮。
“草帽船长回来了,或许能有其他线索。”罗宾合上书,目光掠过阿尔紧蹙的眉峰,声音里带着几分温软的宽慰。
罗宾轻轻推开舱门。
日轮与昏夜在天际飞速交替。
阿尔戈斯突然警觉地站起身,转头用利齿轻轻衔住阿尔的衣袖,向后拖拽的力道带着几分灼热的急切,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呜咽。
阿尔一愣,随即顺着它的步伐走向甲板,瞳孔倒映出突然压下来的铅灰色云层,她不确定的回头,看了一眼船舱里的时钟。
表盘上的铜质指针正稳稳指向上午十点二十一分。
明明是标注着"白天"的时刻表,却比深海的子夜更令人窒息。
打捞船上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像是热油锅里溅入了水珠,隐约能看见船员们正连滚带爬地往后舱退去。
然后,她看见了。
天际线,人形轮廓正舒展着巨大翼翅悬停在海平面上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最后一丝天光。
人影的轮廓倒映云海间,比梅利号更加庞大的打捞船在它的阴影里如同漂浮的小纸船,连桅杆上的信号灯都显得黯淡无光。
“翼、翼人?!”娜美攥紧了护栏,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这和阿夏描述的、一模一样!”
“喂喂!真的假的?!”路飞探出半截身子挂在栏杆上,草帽被海风吹得歪向一边,眼睛却亮得惊人,“空岛果然存在啊!”
“这个尺寸也太大了吧。”金发厨师目光死死锁住那云雾中的庞然大物。
“怪物啊啊啊——”这是某个好像猴子的家伙的声音。
近乎是全员上阵转动船舵,木质的舵盘发出“吱呀”的抗议声,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雪白的弧线,带着一行人迫不及待地逃离这片被阴影笼罩的海域。
“今天真是有趣啊。”路飞回望着翼人出没的海域感叹。
“先是从天而降的大帆船。”索隆喘息着扯下头巾擦拭脖颈。
“记录指针又指向天空不动。”娜美轻扶额头,神情带了几分无奈。
“然后是奇怪的人猿打捞船。”乌索普面上满是抱怨之色。
“又被大海龟连人带船吞下去。”乔巴扶着膝盖叹气。
“黑夜降临。”就连向来沉稳的罗宾,此时也忍不住出声吐槽。
“吓死个人了!”那不知名的人猿抱着腿,面上冷汗直冒,后怕道。
甲板陷入短暂的沉默。
草帽海贼团的成员们皆是齐刷刷抬头,将目光投向那笑而不语的阿尔。待与阿尔的目光相接后,又齐齐将视线转向了角落里那个显得格外突兀的不速之客。
“给我滚下去——”
索隆和山治同时爆发,眼中怒意尽显,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同踢腿向那角落里的人飞去,甚至能听见人猿飞走时破风的声音。
阿尔眼中笑意微漾,手掌轻快地一拍,语气里带着揶揄,调侃道:“天衣无缝的配合。”
两道异口同声的反驳几乎同时炸开。
“谁要跟这家伙谈默契!”
山治气呼呼地挽起袖口,皮鞋重重跺在甲板上,索隆则扶着刀柄斜睨过来,眉梢扬起不耐的弧度。
阿尔盯着山治头顶翘起的发旋,指尖摩挲着下巴露出好奇的探究之色:“不过说起来,猴子也是海贼吗?”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娜美一边摆摆手回答道,一边捏起路飞三人从海底带回来的一枚生满绿锈的戒指,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又嫌弃地丢回铁堆,“完全没有线索啊。”
“或许是走失的‘宠物’呢?”罗宾从宽大的袖口里抽一枚永久指针,铭牌上“加亚”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刚从那位‘猿猴兄弟’的船上‘借’来的。既然空岛就在附近,那些家伙在附近海域经营打捞船,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挖到些有意思的线索。”
“怎么说,路飞。”娜美询问道。
路飞已经迫不及待地蹦到箱子上,双臂张开:“那还等什么!下一站——加亚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