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虫发出沙沙的电流声,阿拉巴斯坦国王公主的道别话语像被海浪击碎的泡沫,随着梅利号破浪前行,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海军的炮火精准地落在船身周围,激起数丈高的水柱。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透过厚实的木板,传入船舱内每一个角落。
阿尔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连日来在阿拉巴斯坦的奔波,令她早已疲惫不堪。
她伸手抖开被褥,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那片被烈日炙烤的沙漠国度,即使是存放在船舱里的被褥,也仿佛被烙上了阳光的印记,散发着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阿尔整个人向后一倒,重重地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一旁的罗宾正蜷在吊床上,膝头摊开的古籍掀起几页。她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容笼在阴影里,翻书的动作却在阿尔躺倒的瞬间停滞。
在经历了诸多波折后,她与阿尔的相遇本应充满戏剧性的碰撞。
然而现实却让她始料未及,阿尔就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躺倒休息,将全部注意力都交付给了那张普通的床铺,甚至是地铺!
阿尔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当那抹疲惫的身影迅速陷入被褥的褶皱,罗宾指尖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镜片后的目光泛起涟漪。
罗宾微微怔住,这样的忽视对她来说是如此陌生。长久以来,她的存在总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或是畏惧,或是觊觎。
可此刻,阿尔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却让她真切感受到了被无视的滋味。
角落里传来绵长的呼吸声,阿尔蜷缩的姿态像只褪去尖刺的刺猬,罗宾,她轻轻合上书本,目光静静地落在隆起都被褥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船舱内,除了远处传来的炮火声,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静谧中交织。
直到炮火声消失,甲板上传来路飞等人寂寞的抱怨,罗宾终于推开舱门。
海风裹挟着熟悉的咸腥掠过发梢,将几缕黑色发丝拂到唇边,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
“你们终于逃出那个岛国了,辛苦了啊。”
悠闲的声音裹着海风飘向甲板,索隆头也不回的应了声“是啊”,一秒后才猛然转身,秋水出鞘的寒光划过。
惊呼浪潮般席卷甲板。
罗宾看着众人骤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对嘛,这才是她期待的节奏——意料之外的登场,充满张力的对峙。
娜美、索隆、乌索普掏出各的武器对准了突然出现的偷渡客,三人呈三角站位将她围在中央,呼吸声在凝滞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这么热情可真让人感动,不过我之前有说过吧,”然而罗宾只是优雅地抬手,随着“开花”能力发动,武器纷纷脱手,“别拿那种危险的东西瞎比划。”
索隆的刀、娜美的天候棒、乌索普的弹弓纷纷被打落。山治僵在原地,看着从桅杆伸出的手卷走自己的香烟。
山治死死盯着虚掩的舱门,脑海中不断回放阿夏小姐进去前的画面。
罗宾却迈着从容的步伐穿过众人组成的人墙,仿佛游走在棋盘上的黑皇后,在众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她指尖轻点唇畔,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是在担心那个嗜睡的小家伙?”她开口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
乔巴仰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不解。
女人语气里那若有似无的叹息,像是裹挟着绵长的过往。这种微妙的语气,让乔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谈论是一个让她又无奈又挂心的亲近之人。
“啧。”索隆弯腰拾起爱刀,发出像是对自己的嘲讽的声音——连武器都握不稳的剑客,又凭什么守护那些将后背交付给自己的同伴?
“啊!”路飞突然一拍脑袋,“罗宾是自己人啦!上次克洛克达尔用流沙活埋我,要不是她……”
少年流利的描述着,五指在空中胡乱比划,试图重现当时的惊险场景。
娜美攥紧天候棒,不敢置信地瞪着路飞:“你疯了吗?路飞!她是绑架薇薇的巴洛克工作社的高级特工!”
但是路飞却没什么芥蒂,只是直白的说出了罗宾曾经从沙·克洛克达尔都流沙陷进中救了他,又在阿尔的请求下帮忙带他和贝尔一起返回阿尔巴那。
“我还是没法相信她。”娜美话音未落,乌索普已经蹭到她身边附和道:“我也觉得太可疑了!这么轻易就加入我们,肯定有阴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对方身边靠了靠,像是要从彼此身上汲取对抗未知的勇气。
一旁的索隆嗤笑着将三把刀重重插回刀鞘,他斜睨着在罗宾面前脸红心跳的山治,满是嘲弄打说道:“色厨子,这么快就倒戈了?”
“船长都拍板了,我们这些小喽啰瞎操心什么?”山治望着路飞眼底的信赖,又瞥向罗宾曼妙的侧脸,毫不犹豫地将反驳的话咽回肚里。
既然船长都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个人,没必要这种事上浪费精力。
索隆见状,不屑地啧了一声,随手抓过一旁的哑铃。
“哼,随便你们。”
他甩了甩头,将额前的碎发甩开,转身走向甲板角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与烦躁都化作训练的动力。
沙之国的战斗已告一段落,克洛克达尔扭曲的野心被粉碎在漫天黄沙里,罗宾在危局中伸出的援手,确实让这场胜利多了几分戏剧性。
路飞蹲下身,草帽檐下的目光带着纯粹的困惑:“你什么时候上船的?又想做什么?”
罗宾指尖轻轻抚平着躺椅的褶皱,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弹奏竖琴,她身后的海平线泛着粼粼金光,将一袭白衣晕染出温柔的轮廓。
“让我,成为你们的伙伴。”
这简单的话语令时间都凝滞了半拍。
“啥?!”
再一次的惊叫撕破了短暂的宁静。
娜美咬着下唇,眼眸在罗宾与路飞之间来回游移。海风掀起她橘色的发丝,将她眼底的复杂情绪尽数暴露。
她转头看向蹲在甲板角落的乔巴,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乔巴,去!把阿夏叫醒!”
细碎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在阿尔巴那王宫修养的那几日,阿夏总是神出鬼没。如今想来,那些莫名失踪的时刻,不会是偷偷跑去与罗宾接头了吧?
咸湿的海风掀起她橘色的发丝,眼底却燃起探究的火光。
看来这段神秘的插曲,非得好好理清楚不可。
多堂会审。
娜美的笔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活像个严阵以待的法官;乌索普配合着,时不时重拍桌子虚张声势。
甲板二层的护栏成了路飞和乔巴的“避风港”,草帽少年被娜美毫不留情地赶下桌子后,干脆利落地翻身跃上护栏,一人一鹿探头探脑,时不时对视一眼,发出压低声音的“嘿嘿”傻笑。
厨房方向飘来阵阵诱人的香气,山治系着印有爱心图案的围裙,全神贯注地摇晃着调酒器。
“女士们的专属特调,绝对能舒缓紧张情绪!”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将鲜榨的橘子汁、冒着气泡的苏打水和晶莹的冰块依次倒入高脚杯,杯口还细心地插上了薄荷叶和樱桃,“还有阿夏酱的热可可奶。”
索隆倚着楼梯扶手,刚做完一组哑铃训练的他,汗水浸透了绿色头巾,胸膛微微起伏。他半眯着眼,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时刻保持着警惕。
反观甲板中央的审理桌,阿尔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几乎瘫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辩解。
而罗宾则截然不同,她优雅地端坐在椅子上,轻托着精致的瓷杯,无论娜美的言辞多么犀利询问,她始终保持着那抹从容不迫的微笑。
“姓名。”
“妮可·罗宾。”
“职业。”
“我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考古学家。”
“考古学家?”
“纯粹是家庭原因,然后又被通缉,为了躲避世界政府的追捕,隐姓埋名了二十年。”
“那说你擅长的是什么?”
“暗杀,”罗宾歪着头笑了,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弯淬毒的新月。她看着阿尔身后的乌索普瞬间瞪大双眼,“一个小女孩又不可能独自出海谋生,只好投靠各路大佬混口饭吃了。所以我很擅长幕后策划,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阿尔哀怨的瞪了一眼罗宾,这就家伙,好讨厌。
倦意如潮水般漫过全身,她强撑着打了个哈欠,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花。甲板的木板在脚下摇晃,配合着船身起伏的节奏,像极了母亲幼时摇晃的摇篮,催得人只想找个角落沉沉睡去。
但是娜美很固执。
阿尔痛苦地垂下脑袋,将整张脸埋进臂弯。
咸涩的汗水混着布料纤维蹭过鼻尖,她在阴影里无声抱怨:为什么那天会梦见这个女人的记忆啊,只是看见一小段碎片,需要这么穷追不舍吗。
罗宾指尖优雅地支着下颌,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是裹着蜜的软刃一般轻声说道:“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我的命是你的。”
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颤意,在喧闹的梅利号甲板上荡起辐射,索隆骤然睁大了眼睛,山治爆发出凄惨的鸣叫。
阿尔猛地呛住,褐色的可可奶从嘴角飞溅而出,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她手忙脚乱地扯过餐巾擦拭,脑子里却疯狂翻找记忆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等等。
在罗宾眼波流转下,阿尔才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
阿拉巴斯坦王墓的地下密室中,潜伏的妖异突然发难,漆黑触手如毒蛇缠住罗宾纤细的脖颈,试图借她的身体唤醒封印在恶魔果实中的同伴。
当时她确实喊过什么,或许是“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又或许是……
“别断章取义!”阿尔涨红着脸反驳,拍桌而起,震得杯碟叮当作响,“我不过是顺手救你!”
“只有这样吗?”罗宾歪着头反问。
“啊?”阿尔迷茫。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乌索普的脑袋几乎要贴到娜美耳际,贪财的航海士小姐刚要张嘴附和,突然瞳孔骤缩。
罗宾不知何时展开了天鹅绒布袋,璀璨的珠宝在月光下流转着醉人的光晕,其中那枚鸽血红宝石折射出的光芒,恰好映亮娜美瞬间发亮的眼睛。
“这些……都是沙鳄鱼的收藏?”
罗宾将布袋推到她面前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先前的怀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清脆的笑声混着珠宝的碰撞声,在甲板上空久久回荡。
“不好,娜美被收买了。”乌索普紧张的握着拳头,向阿尔警示,“怎么办?!”
阿尔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湛蓝的瞳孔里映着乌索普惊慌失措的模样,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一道锋利如刀的目光剜得浑身发寒。
娜美站在三步之外,指尖轻叩腰间天候棒的节奏,都仿佛在敲打她的魂灵,提醒着:在还清债务前,最好乖乖闭上嘴巴。
“阿夏也同意了吧。”
冷汗顺着阿尔脊椎滑进腰带,阿尔的胃部传来阵阵抽搐,那些没能拿到手的报酬,提醒着她这个罪魁祸首。
二亿多千万贝利的巨额债务,卖了她才能填补上窟窿。
“既然娜美也同意了,就让她留下来吧。”猛地挥出拳头,海风卷着少年特有的豪迈嗓音落入船员耳中,“哟西!有新伙伴入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party!”
“山治!把珍藏的肉都拿出来!乌索普快布置彩带!乔巴去摘橘子!”
急促的脚步声在梅利号的木质甲板上回荡,悬挂在桅杆上的绳索都跟着有节奏地晃动,像是在为这场狂欢预热。
“谁准你们动我的橘子树了?乔巴,你要是敢摘一个,这个月的棉花糖配额全取消!”
“啊啊,连开party都不行吗?”
“想都别想!”娜美毫不留情地打断,“那些橘子还没熟透,现在摘了就浪费了!”
争吵声、脚步声、厨具碰撞声交织成一片,阳光穿过桅杆间交错的彩带,在甲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罗宾倚着围栏,安静的看着甲板的一切,与走向船舱的阿尔擦肩而过,她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说道:“吵吵闹闹的,倒也有趣得很。”
阿尔缓缓转过身:“向来如此。”
脚步陡然顿住,靴跟在木质甲板上擦出细微的声响。
她警惕地转过身,湛蓝的猫瞳泛着微光,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本能让她瞬间绷紧神经,等待着对方抛出真正的问题。
这个动作让罗宾不禁想起初见时,蜷缩在阴影里的小兽,充满防备的伪装色,罗宾抬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伙伴。”
话音落下的刹那,阿尔像被定身咒束缚般僵在原地。那双标志性的蓝眸骤然睁大,湿润的瞳孔里倒映着罗宾平静的面容,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要求。
“你不知道?”
“或许,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介绍?”罗宾轻笑出声,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而真诚,“就从名字开始?”
“……”
“阿尔·艾·阿夏,是个冒险者。”
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像是在宣示某种郑重的承诺。
“真是个很特别的名字。”罗宾轻声赞叹,这由衷的赞美让阿尔一时语塞。
阿尔望着她,心里默默吐槽:究竟是如何从这串音译的名字里,品出好坏来的。
“你的名字呢?”
她故意将问题抛回,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礼尚往来,既然是正式的初见,不能只让她一个人来说吧。
“自我介绍是相互的,不是吗。”
沉默持续了三秒,或许更久,直到某个浪头轰然拍打船舷的瞬间,她听见了回应。
“妮可·罗宾,来自奥哈拉的历史学者。”
终于,互换姓名了[墨镜]
罗宾酱多说了一个出生地,阿尔桑你什么时候礼尚往来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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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苍色的相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