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無名之血 第143章 第一百卅章——暗湧

轉過幾道長廊，他們終於來到變形課教室。厚重的橡木門半掩著，縫隙間溢出低低的交談聲。

推門踏入時，教室內早已坐滿學生。課桌一列列排得筆直，黑板潔淨如鏡，連粉筆痕跡都不見一絲。牆邊幾只木箱靜靜靠著，似乎裝著待會要用的教材。

麥教授端坐在講桌後，修長的手指交疊於課本上，銳利的目光從眼鏡上方掃過全場。方才還此起彼落的竊竊私語瞬間斷絕，像是被施了「靜音咒」。她一如既往端正嚴謹，聲音乾脆而不容置喙：

「新學期的第一堂變形課，我希望各位能把假期的懶散收起來。今天，我們要挑戰的，是更高階的實體轉換。」

西維亞抱著書本入座，指尖在書脊上輕輕收緊。她能感覺到周遭同學的氣息一齊緊繃起來——早餐時的騷動、魔咒課上的笑鬧，皆在這一刻消散無蹤，留下的只有壓迫般的靜肅。

麥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調清脆而不容置疑地宣布：「今天的課題，是將甲蟲變成鈕扣。」

話音甫落，她輕揮魔杖，幾只木盒無聲地飄落到各排課桌上。盒蓋自動彈開，裡頭立刻出現一群黑亮的甲蟲，細碎的爪聲在木壁間沙沙作響。

有人本能地皺緊鼻子，身子微微往後縮去；也有人眼睛一亮，忍不住湊近，好似等不及要嘗試。片刻間，整個教室瀰漫著緊張與興奮交錯的氣息。

「記住，細節決定成敗。」麥教授的聲音一如既往冷峻嚴謹，「形狀、大小、花紋——一處差池，都只能算半成品。」

西維亞低下視線，注視著自己桌上那隻緩緩爬動的甲蟲。黑亮的甲殼映著燈光，細小的足爪在木面上摩挲出近乎不可聞的聲響。如同在催促般，使得她指尖下意識地收緊，牢牢握住了魔杖。

周圍的同學已經迫不及待地揮起魔杖。幾聲「Vera Verto！」此起彼落，伴隨著各種驚叫與笑聲。

一枚鈕扣「啪」地落在桌面，看似成功，卻還頑固地伸出兩根觸角亂晃；另一個甲蟲則只變了半身，背殼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下半截仍是顫動的軟體，掙扎著翻下桌沿，滾到地上惹來一陣尖叫。

西維亞凝神盯著桌上的甲蟲，目光一瞬不瞬。她將魔杖在指間緩緩一轉，呼吸隨著心口一點點放緩，壓下周遭嘈雜的聲音。

「Vera Verto.」

魔杖尖端劃出一道清晰的弧線，甲蟲瞬間僵直不動。殼面隨即泛起淡淡銀光，四肢蜷縮收斂，輪廓急速扭轉。

不到一秒，一枚深綠色的圓形鈕扣靜靜躺在桌面上。邊緣雖略顯粗糙，卻已經完整成型。

四周的笑聲與驚呼聲還在此起彼落，西維亞只是凝望著眼前的成果，指尖仍緊緊攥著魔杖，心口卻隨之微微一鬆。

「不錯。」麥教授在她身旁停下，低頭一瞥，便頷首表示肯定，「細節還可以更精準，但轉換已經很穩定了。」她的語氣冷靜，卻罕見地帶上幾分讚許。

同桌的泰瑞抬頭看見，眼睛瞪得圓圓的：「妳第一次就成了？」他忍不住低聲感嘆，手裡的魔杖險些打滑，連忙坐直身子，再度調整姿勢。四周仍有人對著半昆蟲半鈕扣的怪模樣發笑，更襯得這一句驚訝格外響亮。

大衛只是淡淡一笑，神情平靜，彷彿對這個結果早已料到。西奧多則側過頭來望了她一眼，唇邊無聲，卻在眼底收起了先前的冷意，沉靜了幾分。

西維亞緩緩收回魔杖，指尖仍殘留著緊繃的力道。她的視線落在桌面那顆深綠的鈕扣上，胸口長久壓著的悶意，也隨著它安靜的存在而鬆動了一線。

不遠處的赫敏也舉起魔杖，聲音一如既往清晰堅定：「Vera Verto.」

桌上的甲蟲瞬間蜷縮收斂，殼面泛起銀光，轉眼化為一顆圓潤光潔的銀色鈕扣，四個針孔對稱整齊，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她小心將成品舉起，麥教授俯身一看，神情難得放鬆，眉眼間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

伊莉莎白·特拉弗斯緊隨其後。她的手法乾淨俐落，魔杖尖端光芒一閃，甲蟲便在她掌心迅速扭曲、凝固，化為一枚暗銀色的鈕扣。邊緣修飾得極為銳利，甚至還刻出了細緻的花紋，冷光在光線下閃爍。

她抬起下巴，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西維亞，帶著若有若無的挑釁意味。似乎是在無聲地昭告著：她的成果不只是正確，更是完美。

「很好，特拉弗斯小姐。史萊哲林加五分。」麥教授的語氣裡，也帶上了難得的讚許。

同院學生的喝彩聲此起彼落，短促而尖銳。伊莉莎白收起魔杖，抬著下巴，目光冷冷地掠過西維亞，如同刀鋒輕輕劃過，不留痕跡卻讓人難以忽視。

起初，西維亞並沒有放在心上，視線仍停留在自己桌上的那枚粗糙鈕扣。但隨著那冷意在胸口一寸寸沉積，她才意識到某種無形的壓迫正慢慢聚攏。

昨夜宿舍裡，茱麗葉低語的聲音忽然在記憶深處浮現——語氣冷硬，幾乎與眼前氛圍重疊：

『她對我們兩個都沒好感。對我，是因為血統；對妳……是因為妳太顯眼。』

西維亞的指尖這才微微收緊，像是後知後覺地被那句話擊中。她立刻垂下眼將視線收回，竭力掩去可能流露的神色。

大衛不動聲色地翻著課本，紙頁翻過的聲響冷靜克制，目光卻在她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西奧多則微微偏了偏頭，動作細微得像只是隨意調整坐姿，卻在沉默中默默建起了一道屏障。

兩人都沒有開口打破課堂的秩序，卻以各自的方式，讓那股無形的壓力不至於完全落在她一人肩上。

課堂上的光影此起彼落，桌面上散落著各式「半成品」鈕扣：有的仍在微微扭動，有的冒著細煙，惹來陣陣驚叫與笑聲。麥教授在桌間巡視，偶爾俯身指正，語氣嚴厲卻不失耐心，將每個錯誤都挑明。

終於，她合上手中的點名簿，聲音清脆響亮：「今天就到這裡。課後請各位繼續練習，把不完整的成品修正過來。記住，變形術講究的是精確，而非僥倖。」

下課鐘聲隨即響起。這一節是上午最後一門課，學生們紛紛收起課本與羽毛筆，椅腳與地面摩擦出一片雜響。木盒在空中一一飄回講台，啪地合上，將殘餘的甲蟲一併收回。

「妳剛剛那個鈕扣做得真漂亮，」泰瑞一邊胡亂往書包裡塞東西，一邊小聲嘀咕，「我的那個還在抖，差點自己滾下桌子。」

大衛合上課本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平淡：「至少這次沒嚇得把魔杖掉地上。」

「……那是意外！」泰瑞耳根瞬間發紅，急急辯解，惹得旁邊幾個同學暗暗竊笑。

四人一道走出教室，隨著人流往大廳方向前行。陽光從高窗傾瀉而下，腳步聲與談笑聲此起彼落。

大衛抱著書本走在西維亞身側，神色如常，眉眼間看不出半點波瀾。直到人群的喧鬧暫時掩住周圍聲息，他才低低開口，語調平靜卻壓得極深：

「妳剛才應該沒注意到——她一直在盯著妳。」

西維亞一愣，腳步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頓。她下意識抬眼望向大衛，卻只見他神情如常，冷靜得近乎冷漠，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好似方才那句話不過是隨手丟下的陳述。

西奧多沒有開口，卻在那一瞬間抬眸，視線短暫地掠過她，無聲卻分外清晰——彷彿在替大衛的話做出印證。

泰瑞還沉浸在課堂的糗事裡，對這股暗湧毫無察覺，只顧著抱怨：「午餐一定要有烤馬鈴薯，不然今天就是白上課了！」語氣活潑，像是要把嚴肅的課堂一筆抹去。

西維亞指尖在書頁邊緣輕輕收緊，卻始終沒有回應。大衛的話宛如一塊沉石，靜靜壓在心底。走廊的光線斜斜映落，掠過她的側臉，將那份靜默烘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