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无花果 第6章 第 6 章

接下来爸爸又带她拜访了好几位纯血巫师，其中不乏她同学的家长。大人们心照不宣地交谈，她也尽力与并不相熟的同学搭话，心中惶惶不安，爸爸以前出门从来不会带上她。

她想一个人出去逛逛的计划失败了，尽管营地到处都是人，想要偶遇乔治也不容易。临近天黑时，爸爸终于带她前往场地，他们爬着一层又一层的铁质楼梯，梅菲丝的耳朵里充斥着英语、法语、德语和其他她分辨不出的语言，她不小心被一个黑皮肤的外国巫师背后硕大的包裹砸到胳膊，塞尔温先生反而高声呵斥她笨手笨脚的，让她动作麻利点，梅菲丝涨红了脸，那个外国巫师扶住她，对塞尔温先生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大段法语，任谁来分辨都是让他别这么骂自己的孩子，但塞尔温先生充耳不闻，骂骂咧咧地让梅菲丝继续走。

世界杯的决赛果然非常精彩，光是吉祥物的表演就点燃了球场的气氛，她爸爸也是被媚娃情不自禁吸引的众多男巫之一，但回过神来却不屑地点评“她们根本算不上巫师，只是形似我们的生物而已”，之后他说那些争着哄抢爱尔兰小矮妖挥洒的金币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却对把手伸到他座位底下的邻座男巫破口大骂。

比赛甫一开始就异常激烈，乔治喜欢的克鲁姆出场时全场的欢呼声达到最高峰，他是个模样有些阴沉但气质硬朗的年轻人。双方罚球时吉祥物也继续发挥加油助威的效用，由于塞尔温先生吝啬于花钱买小贩的帽子、围巾等表明球迷身份的物品，因此当旁人充满激情地为支持的国家队嘶吼时，也在嘶吼的他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哪边的球迷。梅菲丝同样被比赛所吸引，保加利亚几乎是任由爱尔兰不停进球而无力防守，球场沦为了一片欢腾的绿色海洋，但最后克鲁姆抓到了金色飞贼，更把气氛推向了**。回营地的路上，梅菲丝左边的人高唱着克鲁姆的助威曲，右边的人则不甘示弱地大声咏唱爱尔兰之歌，但总的来说两边还算和谐，没有出现往届世界杯赛后球迷打架闹事的情况。

等回到营地之后她早就累了，洗漱之后便很快沉入梦乡，帐篷外一直很吵也不影响她入睡，就连梦里耳边似乎都是朗朗上口的曲调。

但半夜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大，于是梅菲丝睡到一半被惊醒了，爸爸不在帐篷另一边的床上，帐篷外的不再是球迷的欢呼，而是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她连唤几声铃兰的名字，它才瑟瑟发抖地现身，“小主人，外面……外面……我们必须离开……”

梅菲丝还想收拾行李，但铃兰尽管害怕，却一直在催促她直接离开帐篷，于是她在睡袍外裹上大衣，拿起魔杖就走。刚一出帐篷，就发现外面简直乱得不像话，远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仿佛有好多顶帐篷都被点着了，临时插在地上的路灯也几乎都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到处都是询问发生什么事了的巫师，夹杂着孩子的哭声，但有一群声音特别响亮，那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和喊叫声，梅菲丝循着声音望过去，感觉她的脚突然间冻在了原地。好几个人影上上下下地漂浮在天空上，肢体挣扎、扭曲着。其中一个人她今天还见过——正是那个麻瓜的营地管理员，他旁边似乎是他的妻儿，一群身着黑袍的人用魔杖操纵着他们不停旋转，扭动，同时他们也在逐渐朝这边靠近。

铃兰慌慌张张地拉着梅菲丝往相反的方向跑，它个头很小，梅菲丝时不时被地上横贯的各种行李绊一下，跑得踉踉跄跄，她很害怕，不知道爸爸哪去了。等跑进树林，铃兰才放她喘口气，原本通往球场的彩灯早已熄灭，漆黑一片的林子现在成了保护色，能听见许多人呼唤家人的叫声，这里人很多，这让她感到安心。

等她好不容易喘得上气来，就听见一个人用故意拖长的声调说话，“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认得这个声音，知道这是德拉科·马尔福在模仿他父亲说话，但还是要花点时间才能在黑暗的环境里看清，瘦高的半大少年正抱着双臂，依在旁边的树上，神态悠然自得，与四周紧张的环境格格不入。梅菲丝茫然的表情落在他眼里，他皱起眉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一声痛苦的喊叫，她吓了一跳，又听见一个女生念荧光闪烁，于是光线总算亮了些，她瞧见两个人，他们之间又突然站起来一个红发脑袋，气呼呼地说，“被树根绊倒了。”

“哼，长着那样一双脚，很难不被绊倒。”马尔福懒洋洋地评论，而梅菲丝看清这三人以后，心不禁怦怦跳了起来，不住朝他们身后张望。

但这里只有哈利·波特、赫敏·格兰杰和罗恩·韦斯莱三个人而已，她在霍格沃茨的同届同学。

马尔福与他们拌了几句嘴，话里夹枪带棒地讥讽格兰杰的麻瓜出身，趁着这个功夫，梅菲丝嘱咐铃兰去找她爸爸，但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要靠近那群穿黑袍的人，他们十有**是黑巫师。这时她听见马尔福说，“——如果你们觉得他们辨认不出泥巴种，就尽管待在这里好了。”

他这话里有些字眼十分敏感，让梅菲丝皱起了眉。那个词非常粗鲁，她每每听见都会将它和爸爸醉醺醺的咒骂联系在一起，所以她从来不愿使用。

她还没反应过来，韦斯莱和波特跟马尔福吵了起来。梅菲丝有些无所适从，低着头往旁边站，希望韦斯莱不要记住她的脸，格兰杰拉住她的朋友们让他们赶紧走，最后韦斯莱恶狠狠地瞪着马尔福，顺带也瞪了一声不吭的她，大约是觉得他们是一伙的。

“我敢跟你打赌，他爸爸肯定是那些蒙面家伙……”韦斯莱的声音渐渐小了，这时梅菲丝忽然回过神来。凌晨一点。马尔福刚刚问她的话。他们。

如果罗恩·韦斯莱知道他猜中了，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了。梅菲丝慢慢抬头，她只是不知情，但并不傻。等她确认那三个格兰芬多真的走远了，才对马尔福说，“你知道是不是？那些人是谁。你的……和我的……”她难以启齿，说话间更多的人涌进了林子，马尔福让她闭嘴，往林子另一边走了。

他没走几步，又扭头看她，这下已经懒得扮演彬彬有礼的富家子，语气带着几分嫌弃，“你干什么？还不跟上。”

梅菲丝的思绪有些乱，她有许多想问的，于是跟上马尔福，他边走边发牢骚，“这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受惊抱团的乡巴佬和麻瓜种。”梅菲丝施了个荧光咒，他又立刻让她关掉，“你在干什么，想让别人注意到我们吗？真笨。”

她从来不知该怎么跟同龄人相处，但马尔福自大的态度令她感到不适。梅菲丝冷冷地说，“论聪明我是赶不上格兰杰，谁都知道她总是第一。”

马尔福突然停下来，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疯了吧，拿自己和泥巴种比。她除了整天——”梅菲丝直接打断他，她爸爸要巴结马尔福先生，可没让她讨好小马尔福，“可以说了吗，你爸爸和我爸爸是不是都在那群巫师里？折磨麻瓜的。”

马尔福让她小点声，满是不以为然，“是又怎么样，魔法部那群无能的职工又发现不了。”

梅菲丝才觉得匪夷所思，他让她小声点，也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但显然一点也不觉得折磨麻瓜是不对的。

“你爸爸什么都没跟你说？他今天带着你到处跑，就是让其他大人认识你的脸，这样要是你到时候乱跑正碰上他们，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见梅菲丝盯着他看，马尔福才不情不愿地解释得长了些。

她张了张嘴，无力感弥漫过全身，白天那些大人们高傲的脸一个个在脑海里回放。她不可能现在跑去跟魔法部的人说，她知道那群黑巫师里至少六个人的身份，也不可能贸然地去救下那个麻瓜管理员，哪怕十几个小时以前，他被施展遗忘咒后还稀里糊涂地祝她露营愉快。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爸爸从来不喜欢麻瓜，但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但她现在才意识到，爸爸恐怕认为他们和媚娃没什么两样。

见她想得入神，马尔福也懒得再多说，他对着树底下念旋风扫净，结果被腾空而起的尘土呛到，恼怒地对她说，“快把你家的家养小精灵叫回来，天亮之前我们都得呆在这，你家和我家的帐篷肯定也会被攻击，不然太显眼了。”

梅菲丝回忆起铃兰的表现，有些恍惚，爸爸大概也没告诉铃兰，还是说他告诉了？但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是了，他嫌她无用，和她妈妈一样。

她心乱如麻，连忙叫回铃兰，毕竟外面太不安全了。铃兰变出一大张野餐布供他们坐下休息，马尔福还想指挥它拿点吃的来，但巫师命令别家的家养小精灵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他改成了指挥梅菲丝，这回梅菲丝拒绝了，“家养小精灵又不能凭空变出食物，现在让它回帐篷里拿还是太危险了。”

马尔福悻悻地坐回去，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下来，周围的叫喊也减弱了不少。

突然间他问，“你来看过我的魁地奇比赛？”

梅菲丝翻了个白眼，反正这里黑黑的他也看不见，“我当然看过斯莱特林的比赛。”上学期格兰芬多对阵其他三个学院的球赛她可是全勤，打斯莱特林的自然也在其中。

马尔福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的比赛。”他着重强调了“我”这个音节，完了还要跟一大段解说，“许多人都是冲着找球手去看比赛的，这并不令人意外，德里克、沃林顿和蒙太他们的竞技性有余，但观赏性并不高，不理解魁地奇的外行很难体会到他们的作用，但找球手就不一样了——你和我还是同级的呢。”

梅菲丝只觉得他聒噪得很，没了高尔和克拉布在他身边捧哏，他还不适应了？她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爸爸的所作所为仿佛把她架在了火上炙烤，何况他们刚才还碰见了乔治的弟弟，每次同时想到乔治和爸爸都叫她焦虑不安，如果爸爸被抓住了会不会坐牢？保释金会很多吗，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她……此刻她才不想让马尔福心情愉快地吹牛皮，“球队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三年级的，我是去看布雷斯的。”

马尔福罕见地沉默了，等他再开口时，语气陡然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塞尔温，你好像一直没叫过我名字吧，我得说尽管塞尔温先生挺有风度，但他的家庭教育还有待加强，所以你又是布雷斯的粉丝团的一员？”

梅菲丝感觉马尔福真是莫名其妙，她反唇相讥，“那想必马尔福先生的家庭教育就是对别人家指手画脚的了，马尔福，你净说些乱七八糟的，布雷斯是我表哥，我妈妈和他妈妈是亲姐妹。”

他听到他爸爸，哼了一声，听完后半句后又安静了。好半晌才不情愿地说，“这我倒是疏忽了，没留意你们母亲的姓氏是一样的。布雷斯是我室友，去年有个二年级的给他折了一抽屉千纸鹤，飞得到处都是，把我烦得够呛。”

梅菲丝想想那画面，勉强笑了下：“他一直很受欢迎……我和布雷斯确实不怎么在学校说话，你不知道也正常。”她刚才回想了下今晚对马尔福的态度，唯恐他回去跟他爸妈告状，然后他们转达她爸，于是试图挽回一下，出乎意料的是，马尔福倒是很受用她给的台阶，他立刻又起了个新话题，大意是魔法部的人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他爸爸，他们会幻影移形走的，所以她也不用担心她爸爸被发现。

马尔福说话老是喜欢学他爸爸拖腔拖调，还爱拐弯抹角地损人，斯莱特林好些人说话都喜欢这样，梅菲丝回过味来，他是在安慰她吗？

于是她问，“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幻影移形离开这儿？”话音刚落，一声轰然巨响，四处炸起绿光，一个绿莹莹的骷髅头浮现在远处的天空，由于它足够大，所以他们都能看清那是什么。

梅菲丝震惊极了，所有巫师家庭的孩子都认得这个标志，她立刻看向马尔福，却见他也目露惊恐，嘴上却还不肯认输：“呃……我爸爸没说有这个。”

四周再度爆发尖叫声，所有人一下子都拼了命地往反方向逃，他们险些被人流冲散，梅菲丝大喊：“铃兰！带我们离开！”下一秒她感受到家养小精灵枯瘦细长的手指抓住她的手，一阵天旋地转。

……

是的，如果问十年以后的梅菲丝，1994年的暑假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或许不会回答，但她心里会想，她的一生中再也没有那么一个她能够如此简单而直接地感受到纯粹的喜悦的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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