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斯莱特林的黎明 第307章 陋巷与王城

镜头转回几小时前的斯莱特林休息室。

对于城堡外的状况，学生们一个比一个好奇，无奈修和希格斯把门守得死紧，连级长亲妹妹都走不了后门，其他人只能百无聊赖地聚众发呆。

一小时、两小时……乌贼和水族们再没回来作乱，越来越多的人熬不过困意，眼见吃席无望，转天下午还有令人期待的院队选拔赛，零点过后，包括维多利亚在内，学生们相继钻回宿舍睡觉，直到最后，法利和伯斯德也被劝回宿舍，空空荡荡的休息室只剩下修和希格斯。

后半夜，就在希格斯和修讨论要不要一人来一杯红茶的时候，西奥多一个人回来了，少年怀里抱着睡熟的毛团，隔着缓缓关闭的石墙缝隙，修听到了院长幽幽的叹息声。

“解决了？”希格斯问。

“算是吧。”西奥多模棱两可地回答，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希格斯看了眼表，拦住打算细细盘问的修，“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有事明天说。”

修只好言简意赅地问，“她呢？回家了？”

西奥多点头。

——欧若拉回家了，干脆而果断，没给任何人留道别的机会。

人们都道她心情不好，只有米斯兰迪尔的家养小精灵知道，小主人到家下一秒就倒地不起，不明原因的小精灵们吓坏了，好在他们比寻常人家见识多些、胆子大些，懂得欧若拉强撑到家才晕倒的苦心，没有大惊小怪地跑去霍格沃兹叫人，只小心地将昏迷的小主人转移到卧室。

其他小精灵追问瑞塔黑湖发生了什么，瑞塔说不出小主人昏迷的原因，它小声嘀咕，“要是庞词*在就好了……”

徐大佬的英文名叫“特洛伊”，欧若拉总用中文“胖崔胖崔”地叫，日子久了，小胖崔有了个英文外号“Pants（庞词）”。

自打几个月前庞词小姐遭遇意外不得不钻回玉佩闭关疗伤，贴身照料欧若拉的家养小精灵们格外怀念与胖幽灵共事的日子——忘忧剑不会说话、樱桃和布丁无法常伴左右，只有胖崔时刻守在小主人身边，一旦欧若拉遭遇意外，大家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欧若拉脖子上的玉佩闪了闪。

“庞词会回来的，”行事稳重的可可安慰瑞塔，“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小姐。”

可可和瑞塔为小主人清洁洗漱、换上睡衣，斯内普回家时，欧若拉已经安安稳稳睡在被窝里了。

大家长回家，小精灵们识趣地退下，它们终于可以安心去休息了。

斯内普入驻米斯兰迪尔城堡不过区区数月，他的气息是陌生的，忘忧剑现身床头，像一名尽责的骑士守护在它所宣誓效忠的主人身旁，伴随女孩呼吸，剑身散发出强弱交替的光晕。

越过剑光，斯内普来到床边，垂头看着床上的姑娘。

他跟三代米斯兰迪尔打过交道，里昂纳多是个古怪跳脱的暴脾气小老头，安格拉斯遗传了玛格丽特的温柔随和，脾气与才华成反比，至于沐炎，他是斯内普看着长大的，不出意外，这名年轻人的成就将超越家里的几位前辈……斯内普自认历经了这个家族的鼎盛时期。

少年时代，他偷偷崇拜过里昂纳多、嫉妒过安格拉斯，甚至在背地里羡慕过两个晚辈，他满不甘心地想，倘若自己生在米斯兰迪尔这样的家庭…不，哪怕是波特那样的人家，有一对靠谱、恩爱并且疼爱自己的父母，有良好的家庭氛围熏陶，他一定会比他们所有人强一万倍。

后来，吃过苦、摔过跟头，斯内普陪这家三代人生老病死地走过一遭，生活与苦痛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步入而立之年，他终于肯低头，承认一些自己曾经不断抗拒的道理——

当大多数人想着该怎么抄近路抵达罗马时，有人直接出生在这儿，他们中有的不停钻研如何更进一步，有人于出生之日便成为这座巨城中领地之一的继承者。

当然，身在罗马的人们各个自命不凡，年少的斯内普误认为伏地魔是那所谓的王——毕竟他精明、强大，势不可挡。

但在真正的“天选者”眼中，他们与贫民窟里为一口食物大打出手的乞丐无异：狰狞狠厉、不择手段、吃相难看……坐在华美轿辇里身份高贵的人瞥过来，或一笑了之，或叮嘱轿夫快些离开、免得沾上泥巴，也有人心软，暗中给艰难谋生的底层人民捐赠粮财。

“罗马城”内许多人没见过真正的王城，他们坚信贫民窟便是整个世界，甚至在陋巷尽头立上王座、为战败的同胞戴上镣铐，自认得意地招摇过市。

当然，也有知晓世道真相的人，黑魔王便是其中之一，不然，他已经逃到遥远的阿尔巴尼亚丛林，为何不顺势占据当地势力，反而绞尽脑汁一定要回到英国？跌倒、已经爬走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心愿？不，那是因为他爬行着探过其他路，发现只有当初跌倒的地方最容易站起来——离开陋巷，他只能做王城里的乞丐，为什么不回到贫民窟继续称王称霸？斯内普心想，黑魔王大人或许还做着有朝一日揭竿起'义、推翻王城的梦吧。

可是，有那么容易吗？

贫民窟里不乏孤身闯荡的天才，真正有能力的人，早已接过更高层次递来的橄榄枝，谁会选择留下忍受脏乱差的生活环境？留下来的更多是自满自足、坐吃等死的混子，王城里呢？天之骄子们除了天赋，背后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和助力——他们拿什么比？

斯内普看着床上女孩安静恬美的睡颜，脑海里浮现出她不久前形貌凄厉、犹如厉鬼的模样。

毫无疑问，欧若拉·米斯兰迪尔是出生在城堡的天之骄女，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可她执意闯入不该涉足的地段，又总做一些看上去费尽周折，收益远低于投入的事，比如主动谋划与巴多克的冲突，比如打乱斯莱特林的坐席，再比如为一群动物打抱不平。

真是天真的姑娘，大概小孩子都有当英雄和救世主的情结？

作为监护人，斯内普本该阻止她的。

可他一直拿她亡故的父母与自己比较——他们没干预过她的选择。

于是，斯内普想，既然米斯兰迪尔有全身而退的底气，不如纵容她去撞南墙，叫这位年轻的继承者明白，霸凌与歧视存在千百年，再干净的城市也会有阴沟，里面的老鼠永远杀不净——杀死乞丐头目不等于清理掉整个贫民窟，屹立数百年的陋巷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己喜恶发生变化。

可是，欧若拉没有如他想象一般盲目地惩恶扬善、宣扬公平，她站在贫民窟的领导者中间，与施暴者为伍，把武器握在手心，剑尖指向自己，女孩把外面的世界描述给自幼生长在陋巷的同龄人们，她没有刻意号召，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追随她的脚步，那群孩子似乎开始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带领他们一同前往那个有秩序的、生机蓬勃的“王城”。

但斯内普知道，欧若拉只是其中一处领地的继承人，在那硕大“王城”里，区区一人是做不了决定的。

她自小生长在那儿，该比自己更清楚这道理。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开学三天，斯内普隐约窥见了欧若拉的算盘。

原来，女孩把王城的景象描绘出来，并非只为了让人追随、向往，也不打算靠一己之力清洗陋巷，她想让原住民们自己拿起工具、武器，拆掉这片土地上逼仄的建筑，将它打造成同王城一般的胜地。

为什么？斯内普扪心自问，倘若他是一家之主，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是像里昂纳多和安格拉斯一样，把王城的围墙建得高高的，把子孙后代全部保护起来？还是像帕尔默一样，丢下故土的亲友、连夜搬离？

每一种做法都没错，但她选择了一条在成年人看来痴人说梦的路。

他是她的家长，有责任和义务指引她少走弯路，可斯内普忍不住质疑，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吗？若他强行教她做人，自己能保证未来不会后悔吗？

因为一些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斯内普画地为牢，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他并没有十分渴望沐琦口中的“救赎”，但倘若所处的陋巷能被改造成“王城”那般敞亮、气派……这是他不敢期待、又忍不住想象的未来。

真的能实现吗？

寂暗的夜里，有人为他燃起一簇烛焰般大小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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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ts：译为“庞词”，在英式英语里，pants不仅代表裤子，特指内裤、衬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