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写三年级选修课表时斯内普勾了所有课程,包括占卜,包括麻瓜研究。他秉持了一个理念,可以考不过,不能不报名。
如他所言,他喜欢学分,他不会放弃每一张毕业证书。
奥利凡德起码还有一科算数占卜没选,这确保在毕业成绩单上她注定考不过他了,只要自己没有预料外的挂科。
所以当他们顶着黑眼圈在早课上相遇,心里想的都是,他/她肯定没我困,我熬了快一周,真的要猝死了。
相较于斯内普,蕾娜熬夜的原因就显得不那么上台面——第一天,她迷上了一本小说。
那是个精彩的复仇故事,情节波折,引人入胜,她没忍住,熬了个通宵把整本都看完,然后在麻瓜研究学课上打瞌睡。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青春,哪个学生上学没彻夜看过小说?没关系,等我看完我就好好补觉,青春不就是先亏欠后偿还吗?尽管对象是自己的睡眠。
用餐时间,她仍对那本书念念不忘。
“他可真让人念念不忘。”她叼着一块炸面包圈,含糊不清地说。
“他?你是说一位男士?”坐在隔壁的莉安耳朵噌地竖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笔挺的女式休闲衬衫,这让她看上去像白兔先生。
“当然是一位男士。”
“嘿,讲讲。”莉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她用肩膀去碰蕾娜的肩膀,“和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已经到了会对异性心存好感的年纪,如果室友开启一段恋情,而她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就太伤人了。
蕾娜不解,但还是老实地为她介绍:“......身材瘦长,长着一对黑眼睛。”
莉安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也许是前几天被霸占位子的事让某位男同学进入了她的视野范围,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往斯内普那边看——斯内普刚吃完自己的午餐,此刻正要起身。
“以及黑头发。”
莉安的视线从斯内普的眼睛转移到他的头发上,奇怪,他怎么看也不像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类型。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斯内普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外表显得坚毅而果敢......”蕾娜还在继续。
“停停,你不能再往下说了,他正在往这边走呢。”莉安慌张地打断她。
“是从小就活得艰难的人所具备的特质。”但她坚持说完了,然后不解地问:“谁?谁在往这边走?”
“斯内普!他会听见的!”莉安小声喊。
“是的我听见了。”斯内普在这时刚好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莉安大惊失色,完了,她只是想八卦,并不是想把室友的感情生活捅出去。
“爱德蒙·唐代斯怎么了吗?”斯内普问。
莉安仿佛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原地。
“谁?这个爱德蒙是谁?”
“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
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莉安终于意识到,蕾娜只是在复述原文,那本让她一夜未睡的小说中的原文,莉安失望极了。
她决定晚上和蕾娜分享一些八卦,一些真正的八卦。
熬夜之旅才刚刚开始,它就和那本小说一样,是个波折的故事。
第二个夜晚,蕾娜在八卦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了。
比如,她不知道亚克力斯在追求一个拉文克劳的姑娘,但他的家族是不可能同意的,他试图绝食抗议。
比如,她不知道格兰芬多的彼得·佩迪鲁也对那个姑娘有意思,这是劫掠者最近把炮火转向亚克力斯的真实原因。
听到这蕾娜忍不住叫停,她困得不行。
但莉安不许她睡觉,为了唤醒她的注意,莉安还讲了个更有趣的。
住一个寝室的高尔和克拉布因为关系太好,哪怕假期,也天天缩在一个房间里打麻瓜电动,搞出了‘那两人发展出了超乎友谊的情愫’这种风言风语,被他们的纯血老爹打得半死。
不得不说,她喜欢这种八卦。
蕾娜认命地睁开双眼,继续夜聊。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青春,哪个学生上学没醉心八卦呢?没关系,莉安的八卦储备总有耗尽的一天,等她听完就好好补觉,青春不就是先亏欠后偿还吗?尽管对象是自己的睡眠。
但她确实小看莉安了,天亮时她还在讲,在斯普劳特教授的温室剪龙舌兰时她还在讲,在长桌用餐时她还在讲。
某种程度上,同学的感情世界比大仲马的小说更有意思,她们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然后夜色降临,一个严峻的考验也随之而来,她们没吃饱,饿得睡不着。
“我快死了,我是说真的。”蕾娜在床上滚来滚去。
“是说真的。”莉安附和。
于是第三天晚上,她们戴上兜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食死徒,去打劫厨房。
很简单的战术,会幻身术的蕾娜制造声响引开值守的小精灵,放风筝式遛它们,莉安趁机闯空门,有什么拿什么,得手后兵分两路回寝室,销赃。
莉安带回了一筐活虾,她们用火焰咒烤着吃,还喂给阿比丝一些,两人一猫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
多余的虾也被烤好后用冰冻咒保存了,那是阿比丝的零食。
次日早上,赫奇帕奇的胖修士一脸悲痛。
他说学生们在今天早上本该吃到带有虾和青口贝的海鲜烩饭,但现在只能吃青口贝烩饭了,因为厨房昨夜失窃了。
“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蕾娜用手帕擦拭嘴角,面不改色地感叹。
“太可惜了。”莉安附和。
第四天晚上,阿比丝开始跑酷。
虽然它向来乐于证明自己是一只有运动需求的猫,但没有哪天像今晚这样活跃,不仅吵得蕾娜很烦,还会打扰到莉安休息。英国好室友蕾娜只能夜游遛猫,去海格那里。
她和海格关系还不错,以她一年级炸坩埚被罚禁闭的频率,每隔两周就要见一次海格,更重要的是无论海格在床底下养什么,她都表示赞同——就算你养摄魂怪我都支持你——她这样说。
海格感动得快哭了。
感动之余,他会对她的夜游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自己养的猎犬‘吹号’陪阿比丝玩。
看着两只毛茸茸的家伙打得有来有回的画面,蕾娜若有所思,她以前只觉得阿比丝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小猫,但没准它是一只寻常的小狗?
陪阿比丝发泄完多余的精力,蕾娜从小屋告辞,她对自己用了个幻身术,打算回地窖睡觉。
还没走两步,一团空气就撞上了另一团空气,看来夜游者不止她一个。
她长叹一口气,“先生,如果您看到我从小屋走出来,提前打声招呼好吗?”
身旁的空地上传来斯内普不满的声音:“他为什么不举报你?”他之前有一次没用好幻身咒,就被举报到院长那了。
“可能是因为和某些人不一样,我充分尊重他的朋友们吧。”
“如果他知道你只是想把他的朋友们做成魔杖,就不会这样了。”
他们保持着隐身,坐在门口的南瓜地里闲聊。
“喂,等等,阿比丝!”
蕾娜惊慌的声音响起,但斯内普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蕾娜身上的幻身咒几度扭曲后,一只黑猫跳了下来。
它在向自己靠近,斯内普能感觉到,但因为离得太近,它又被斯内普的幻身术所笼罩,再次变得看不见了,只留下咚——的一声。
斯内普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脚在动。
“它在做什么?”他问。
“碰瓷。”蕾娜声音里带着寒意,“看来它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衣食父母是谁,我得教教它才行。”
斯内普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出铁血好戏,但他只听到蕾娜那边传来一阵翻找什么的声音,然后他脚下那团东西就不见了,它再次回到了蕾娜的怀里。
“这就是你的教育?”
“有些教育是严厉的,有些教育是慈祥,而我的教育是美味的,分您几只好了。”蕾娜把教育内容也递给他,她都用剥干净并用木签穿好了。
斯内普看不见,顺手塞进嘴里,他已经习惯从蕾娜手里接过难吃的东西了。
嚼嚼嚼。
居然不难吃。
嚼嚼嚼。
是虾的味道。
嚼嚼嚼。
整个霍格沃兹今天都看不到虾的影子,如果在谁手里,那一定就是......
他平静地咽下去,“我恐怕成为共犯了。”
蕾娜笑而不语。
第五天是霍格莫德日,蕾娜坚信,她没理由在周末还睡不好。
她答应陪纳西莎喝两杯,虽然三把扫帚和猪头酒吧都不会卖酒水给三年级的她,但纳西莎可以。她们坐在角落,纳西莎去点酒精饮料再分给她,手脚轻点就不会被大人们发现。
她们从菜单上第一个名字喝到末尾。
她知道让水仙花借酒浇愁的那个人是谁,但她无能为力,那是爱情的代价,她只能陪她喝酒到天黑,喝了个爽。
据说她是被莉安拖回去了,说据说是因为她完全没有自己回到学校的记忆,通俗来讲,她断片了。
但她酒品不错,没折腾人,她只是在被扔到床上的下一秒就蹦起来。
“今天还没遛阿比丝呢。”
第六天依旧是周末,她躺在宿舍哀嚎了一整天头疼,她已经分不清是宿醉还是自己的老毛病了。
她还有魔药论文没写,那是院长留的周末作业,她决定拖延到最后一秒。
但当她好不容易从沙发爬下去时,她发现自己的教材不太对劲——笔记太多了。
虽然字迹相似,堪称真假难辨,但这不是自己的书,上面有关魔药的改进、演示图、还有一些暂未付诸尝试的猜想,都不是自己能写出的东西。
她想她知道是谁的书了,大概是周末前的那节课拿错的。
她尝试用这本书写论文,但失败了。
如果是在熬魔药的过程中拿到这本书,蕾娜会很乐意,但换做论文,不属于她的见解百无一用。并不是参考文献越高深,论文就越好写,对一个认知受限的人来说,就算把真理摆在面前也没用。
或许这本教科书的主人不对着书也能写出论文来,但她不行,她必须从自己的课堂记录中摘抄大量内容塞进论文里,简单来说,她是个水货。
“魔药课本飞来!”
她试图把自己的书喊过来,书也确实回应了她的召唤,只是起步就坠机起步就坠机起步就坠机——有个坏家伙在对她的书用咒立停。
当她气冲冲地跑到男寝门口时,斯内普已经在外面等她了,他是不会给她大喊‘斯内普滚出来’的机会的。
“我预感你会把魔药作业拖到最后来写,但拖延的时间还是远超我的想象。”他倚在窗口,似笑非笑,“我今晚能睡个好觉,看来您又得熬夜了。”
他声明,自己对蕾娜的低水准教材毫无兴趣,咒立停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书能平安归来。一换一,这是交换人质的江湖规矩,但他还没说完,蕾娜就把人质砸在他肚子上了。
劈手夺过自己的书,她第一件事就是写上自己的名字。
的确太像了,斯内普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要怀疑封面那个大大的‘蕾娜的!’是自己写上去的了,也许他的教材上也该做点标记才对。
按时交上作业后,她踏上了回对角巷的列车。
一切都结束了,没人会在圣诞假期饱受摧残。
阿比丝被她仍给橄榄照顾,
家里不会有一英尺的论文,不会听到莉安的八卦小课堂,她更不会半夜被饿醒。圣诞礼物作为她社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三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现在,她要睡上三天三夜,没有人能叫醒她。
然后她就收到了贝拉特里克斯的邀请。
莱斯特兰奇家的小精灵说男主人最近在美国出差,女主人希望与她共进晚餐,只邀请她一个人。
可真够荣幸的。
“我一定准时赴宴。”作出肯定的答复后,她转身就去找拉斐尔先生买了精力魔药和美丽魔药,她现在憔悴极了,带着垂到地上的黑眼圈出现在女士面前是她无法容忍的。
晚餐很丰盛,这毕竟是一次正经招待,黄油蟹焗面,法式小羊排和新鲜香草沙拉都很美味,好吃的总是令人欣慰。
甜点是无花果切块蛋糕,她们还喝了一点橙花风味的金酒。喝到第二杯时她们聊起爱情话题,虽然蕾娜没有经验,但她有丰富的爱情小说阅读量,以及莉安传授的他人视角,这让她在谈话里如鱼得水。
贝拉说,当爱情来临,女士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她就说,像一艘小船,在感性的风暴里漂泊无依,可即便如此,爱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贝拉爱着一个她丈夫以外的人,她们心照不宣。
于是她适当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女士,我听说有种叫做摄神取念可以读取他人思想的魔法,如果使用者足够高明,眼神接触就足够了。”这是斯内普的说法,她一直报以怀疑态度。
可贝拉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位大人就能做到,他是最强的摄神取念高手。”
贝拉说着露出引以为傲的手臂,蕾娜还是第一次见到黑魔标记,她不觉得有魔法部说得那样恶心,但确实不符合她的审美。
“这太危险了。”她故作紧张,“如果大脑能被窥探,那您的心事怎么办?不该知道的人要是知道了,不会给您惹麻烦吗?”
贝拉说,当然不行,妄图那样做的人活该被钻心剜骨,男人都是贱骨头,他们一旦看清你的心,就会轻贱你整个人。
蕾娜觉得她说得对,她说得都对。
在告辞之前,贝拉告诉她:“别担心,有个叫做大脑封闭术的魔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对它颇有心得。”贝拉慷慨地和她分享了自己的心得,“当你越是渴望保护自己的感受,练习这个魔咒的效果会越好。就像我一样,魔法总是拥抱真正需要它的人。”
蕾娜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她猜加里克一定会,不然家族那点独门绝技早就被偷师了,同行们会把他的商业机密据为己有。
梦幻的一周就此结束,回去后她真的睡了三天三夜,闭眼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太奶。
圣诞节当天,橄榄怎么也叫不醒她,它说她成了童话里被诅咒的公主——但亲吻没用,阿比丝试过。
睡醒是26号下午的事,错过了圣诞晚餐的她只能在厨房吃冷掉的火鸡,好怀念莱斯特兰奇家的龙虾汤啊。
剩下的假期里,她和加里克学大脑封闭术,直到开学。
再次出现在斯莱特林长桌,即便没喝魔药,她也容光焕发。
因为还沉浸在圣诞情调里,节后的第一顿校内晚餐通常气氛很好,就连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那些好事之徒,也会在这天默契地停战。
莉莉在格兰芬多长桌远远地朝她挥手,她有送圣诞礼物,并且她们在不久前履行了一项约定。
如非必要,她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和格兰芬多走得太近,但假期返程的霍格沃兹特快是个好机会,她让那女孩在列车上摸了阿比丝、还捏了肉垫、还埋了猫肚皮,莉莉幸福得要飘起来。
但今天......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和莉莉打招呼。
“是朋友吗?”坐在她身旁的雷古勒斯突然问。
“我不认为是。”她回答道:“和格兰芬多做朋友是有风险的,在我的规划里,她只能是校友。”
说这句话时她不自觉地瞄了斯内普一眼,也许有人不怕风险,但不会是她。
“规划?除了校友还有哪些规划?”雷古勒斯饶有兴致地问。
“如果你要听实话......”她犹豫片刻后说,“比如你的姐姐们,纳西莎与贝拉特里克斯都属于我讨好的对象,我从不避讳这个,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们套近乎是图你家的地位和财富。”
“莉安是室友,室友会无理由成为我七年之内最亲密的人,这是梅林的指引。”她继续说。
“赛尔温和罗齐尔呢?我看你们也总在一起。”
“是小团体的成员,我也从不避讳这个。”
“小团体不算朋友吗?”雷古勒斯问。
“当然,朋友是需要认同感的,小团体不需要,小团体的价值在于划分敌我的,我们会在必要时团结在一起,仅此而已。”
“最近也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身边,比起你,他们才更像是图布莱克地位和财富的人。”雷古勒斯沉吟着,“同学还是朋友,我经常会混淆,这样建立一个中间项也不错。”
“你有时候并不肖似一个布莱克。”蕾娜忽然笑了,“你的姐姐们可从来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拥有跟班,她们只享受前呼后拥的感觉。”
“不是一件好事。”雷古勒斯苦笑,“布莱克家不能再出一个异类了,我也得学会享受才行。”
“您的自由,事实上,我推荐所有在校生都找小团体。”
“客观来说,学生的身份就是无足轻重,动物尚且知道虚张声势,人学一点为自己加码的小技巧也没什么不好。数量所带来的安全感是有必要的,至少在自身分量变沉之前,是有必要的。”
“如果你不喜欢,缩短那个时间。”
好吧,还挺有意思的说法。
随后,雷古勒斯又提名不少平日里状似和蕾娜关系不错的斯莱特林学生,蕾娜跟着补充了一些,最后她说,以上都是同学。
“不不,有个问题。”雷古勒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照她说的那样,室友是室友,小团体是小团体,人脉是人脉......
“你的分类是如此严谨,我们现在只能算作认识的人,这还好说,但以后怎么办呢?”他掰着手指细数,“我不想成为你的人脉,无意加入你的小团体,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室友。”
说完他们对视,同时放声大笑,引来不少观众。
和开学典礼那天一样,斯内普坐在他们不远处,她知道他能听见。
她几乎提及斯莱特林每个人,但哪怕在一众普通同学关系里,也没有出现斯内普的名字,他像是被刻意跳过了。
忽视是一种暴力,蕾娜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定义他,这让她感到困惑。
在她的内心辖区,那些层层叠叠的房子里,他不与任何人站在同一片屋檐底下,如果非要说的话......斯内普是斯内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