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再次见到那只猫是在霍格沃兹特快上,它被蕾娜抱在怀里。
我发誓等你在学校见到它它会油光水滑得像一只貂,假期那场糟糕的旅程结束时,她这样说。
她做到了。
三年级,意味着她不再被称为低年级生,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从这年开始她的自由探索度将大大得到提高。
地图变大了,她可以去霍格莫德。
难度变高了,她需要上一些全新的课程。
新角色登场了,老角色也会有新的剧情展开,她在人际关系上将有所突破。
新角色一号,阿比丝。
她给她的宠物起名叫这个,因为它全身都是黑的,经常让她找不到猫影。它总是躲在黑色的毯子或者黑色的沙发上,和环境融为一体,在距离蕾娜两英尺左右的的地方,看蕾娜满屋找它。
好几次蕾娜以为它跑到外头去了,她冲出店门满对角巷嚎了半天,一无所获地回到店里,看到它正蹲在柜台上扮招财猫。尤其开学前整理行李,她将不同款式不同材质的袍子们铺满房间,那是阿比丝的天堂,蕾娜的地狱。
除了经常在家里凭空消失,喜欢在衣柜里打滚把她的衣服沾上猫毛,不允许家里有它进不去的房间否则一直挠门,挠到主人开门又会半夜跑酷,总是和格雷打架打到绒毛和羽毛满屋飞以外,它姑且算一只好猫。
好吧,它不是一只好猫,但蕾娜逢人就说它是一只绝世好猫,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猫也不能例外。
蕾娜带它去医院做了检查,兽医说它一岁半了,没有疾病也没有寄生虫,大概从打从出生就是家猫。蕾娜觉得它以前可能有名字,但是......
“忘记你那狠心的前主人吧,你得改叫阿比丝了。”
一只深渊小猫,一只总是藏身于漆黑之中用它琥珀色的大眼睛凝视人类的深渊小猫,就该叫阿比丝。
新角色二号,雷古勒斯。
除了一年级假期购买魔杖那次,他们一直没什么交集,这可不是蕾娜乐于看见的,毕竟她有个称霸巫师金融界的梦想。但要等到毕业后她才能大展拳脚,在校期间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争取更多人脉了,她得为自己的事业打好基础才行。
于是在去年的圣诞礼物后——她当然也给雷古勒斯送了,他们在霍格沃兹偶遇时会停下来聊两句。
分院仪式上她和雷古雷斯坐在一起,斯内普坐在他们对面。
新生们有序上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让她有兴趣,她在下面偷偷说小话:“要来一盘巫师棋吗,布莱克先生。”
“不了,谢谢。”雷古勒斯婉拒道。
他们去年在休息室下过一盘,体验糟糕至极。但他的微笑很得体,与他的堂姐们相比,他的礼仪优雅却不傲慢,他甚至会开解蕾娜。
“事实上这不是你的问题,任何人都有享受棋类运动乐趣的权利。”
“难不成是你的问题?”斯内普冷不丁地开口,面露讽色。
可他又想笑,奥利凡德都菜成那样了,居然还有人说不是她的问题,这太荒唐了。他不喜欢这种伪善的、老好人式的、拒绝人还要保持体贴的态度,要他说,奥利凡德就该□□壁,她必须受点教训才能意识到陪她下棋的是多恼人的事。
“自然也不是,没有谁是过错方。”雷古勒斯依旧微笑,“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才能体会竞技的乐趣,所以奥利凡德并不是失败的,技术蹩脚的,或是进步缓慢的,我认为你仅仅是还没找到合适对手的。”
“?”
这和直说她失败,技术蹩脚,还进步缓慢有什么区别吗?斯内普那张苦瓜脸都快憋不住笑了好吗?蕾娜大为震撼,她就不该指望布莱克家能养出什么纯良的乖孩子。
并且她还得按照规矩还礼,“感谢您的善良。”
但也没准雷古勒斯说的是对的呢?她踏上找寻新鲜对手的征途——死死盯住了每一个新生。
“这里面会有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吗?比如那个,小巴蒂·克劳奇。”她指了指正朝分院帽走去的那个男孩,“听说克劳奇家的成员都很聪明,而且他的确长了一张聪明的脸,有点像书上画的艾伦·麦席森·图灵,你说他会愿意陪我下棋吗?我毕竟是学姐。”
“别逼我在美好的开学典礼上说一些伤人的话。”斯内普平淡道。
“谢谢,我想已经足够伤人了。”
新角色三号,卢修斯。
他现在在蕾娜眼里不再是霍格沃兹学生主席、马尔福家主、摆在台面上的食死徒,这些与蕾娜沾不上边的公众人物,他现在是纳西莎的未婚夫。他从一个符号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蕾娜就得用活人的标准去点评他。
听说他和纳西莎的交往很顺利,他们假期里有过几次约会,纳西莎说他表现得很绅士,尽管脸上没有笑容,而说这句话时的纳西莎,脸上也没有笑。
是个糟糕的家伙,蕾娜说的,她对他的印象差到谷底了。
她的一切情报源都来自未婚夫妻的日常信函,卢修斯已经毕业了而纳西莎还没有,他们需要也必须写信,哪怕只是出于礼貌。
纳西莎偶尔会给她看一些并不介意被看到的内容,比如他们正在筹备婚礼,富贵人家筹备个一年半载是合理的。他让纳西莎提出想法,礼服,场地,宾客,然后由他做决定,他知晓怎样的选择不会让家族蒙羞。
再比如,他直言不讳这是一场纯血联姻,两家知根知底,并且纳西莎在校期间的表现证明了自己完全有做马尔福夫人的能力,
他在信里声称纳西莎是他所有联姻对象的最优选,她相貌美丽,血统纯粹,家族富有,他用了大量的排比句表达自己对纳西莎的满意——他用赞美替代爱意。
每封信,除了落款处写着爱你的卢修斯以外,再找不到一个爱字。
而那些没有展示出来的信件只怕会更过分,不说客套的爱语也就罢了,他哪怕说上一句思念你也好啊,蕾娜看得简直想把信纸都撕碎,他到底是不是英国人啊!
要知道纳西莎的回信里肯定有,我很想您,想见到您,没有您在的学校是如此无趣之类的话,她会这样写的,那姑娘忍不住的。
真担心哪怕婚礼上他也不对纳西莎说一句我爱你,他该去和加隆结婚。
与以上三位不同,新角色四号是突如其来、且不在计划内的。
那天蕾娜正在树顶看弗立维借给她的《原创魔咒的理论与实践》,图书馆可找不到这种好书。随着对书籍的渴望与日俱增,她开始垂涎起弗立维的收藏,最近都快把拉文克劳院长办公室搬空了。
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书上,除了上课和睡觉,没人找得到她。
跑步声和呼吸声在向她靠近,她忽然想到,不,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知道她整天躲在树上看书。
她从山毛榉上方探出头,果然看到斯内普站在树下。
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坐下看书,而是直勾勾盯着树顶,看到蕾娜的一瞬间他往地上施了一个缓冲咒。
“帮我个忙,奥利凡德。”
他示意蕾娜跳下来,没时间等她用树木生长咒慢悠悠地走了。
蕾娜一落地,他拉起蕾娜就往中庭跑。
“喂喂,先说清楚。”蕾娜不满道。
“我没办法,她一直哭。”他看起来有点慌张。
“她?谁?”蕾娜立刻反应过来:“红宝石?”
“对,红宝石。”斯内普无暇纠结代词:“我也不知晓详情,总之,她收到一封信,看了一半就开始哭。”
“信的内容呢?”
“......讨厌你的鲜艳红发,讨厌你杏仁状的绿眼睛,讨厌你把枯枝变成花,后面的我就不了解了。”他气喘吁吁地复述了一部分信上的内容。
“没读完题干就开始作答,您怎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斯内普先生。”蕾娜难得找到机会开嘲讽。
“她没给我看!她刚开始落泪时我抢过来的,才瞄了一眼就被她抢回去。”斯内普恼怒道。
“所以你提供不了完整的题干,但却让我作答?”
“你肯定行。”斯内普强硬道:“我还没见过谁比你更会讨人欢心的,你总是知道该拿女孩子怎么办,哄得好贝拉特里克斯的人没理由对莉莉束手无策。”
“女士的内心世界不是比较级......算了。”蕾娜尚想争辩一番,但这没有意义,“为了您毫无根据的信任,我尽力而为。”
她见到了他的红宝石。
不得不说,信上的那几句描述很精准。
信被那女孩抓在手里,她可不做出未经允许翻看女士信件的事,于是她说:“我是蕾娜。”
“蕾娜·奥利凡德向您问好,伊万斯女士。”
莉莉肿着眼睛抬起头,她搞不懂这个斯莱特林站在自己面前的理由,但又不能失礼,只好也问候对方。
“我听说过一句话,你怎样描述一个人,你就怎样看待一个人。”蕾娜进入了她擅长的自说自话环节,“如果真的讨厌,她就该说您的红发让您像个下等的西班牙女人,你的眼睛看起来像癞蛤蟆,可她没有这么表达。”
“看看她的用词吧,绚烂的,杏仁般的,我发誓你一定也用魔法把一些不美好的东西变出来过。但当她写信,她只记得花。”
“您是说佩妮其实并不讨厌我?”莉莉的眼睛噌地亮了,她甚至来不及问蕾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就被她话语里的可能性打动了,“这没准是个误会?”
“如果您不介意,或许我能参考上下文?”蕾娜有礼地指了指她手里的信。
莉莉亲手把信递给她,接过来时,她斜了斯内普一眼,明晃晃地耀武扬威,与某人不同,我可不会擅自翻看女士的通信内容。
看在这是自己请来的外援的份上,斯内普容忍了她。
正是安慰莉莉的紧要关头,不能破坏成果。斯内普对蕾娜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她铺垫得行云流水,加下来只需告诉莉莉,对,这就是个误会,或许你的姐姐就是拥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扭曲而诡异的表达方式,总之,没有人讨厌她。
下一秒,蕾娜读完了信。
只听她说:“我很遗憾,讨厌是真的。”
这对姐妹的故事并不难总结,麻瓜姐姐不满只有妹妹可以就读魔法学校,随着莉莉掌握的魔法越来越多,她的心态也渐渐变质,在今天,她甚至在给妹妹的回信里表达对她的憎恶。
斯内普在一旁疯狂给她使眼色,我是拜托你来安慰人的,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你最好已经想好要怎么把话圆回来了。
“可您说她是喜欢我的,她用那些美好的词汇形容我。”莉莉不解。
“是的,因为喜欢,所以讨厌,我们往往称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好吧,就算是嫉妒,这难道没办法解决吗?”莉莉在心中早就意识,她强调道:“我们可是姐妹。”
“是啊,你们可是姐妹,最无奈的正是这点。我通常会把嫉妒当做是一种疾病,无论对谁,生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也觉得痛苦,可她没有办法,心就是这样的东西。”
“她没办法,那我呢?”莉莉问:“或许我能做点什么?”
“很抱歉,嫉妒是无药可医的。”蕾娜摇头, “当它到来时,人们总是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之间的嫉妒尚且可以用无视、反击、或者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化解,嫉妒的人比被嫉妒的人更敏感易碎,但亲人之间却不行。”
眼见着莉莉又红了眼眶,斯内普开始散发低气压,他在无声地谴责她——用你那能言善辩的嘴随便说点什么啊。
蕾娜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可以安慰您,用我能言善辩的嘴随便说点什么,引开你的注意力,让您暂时忘却这回事,但我很清楚,这不是你想要的。”
“有些人大概只想用一些低级招数哄你开心,比方说让你摸一摸我的猫,它最近在爆毛,柔顺极了。但那个人并不了解嫉妒对人心的摧残,做出这种名为安慰,实为逃避的选择,只能证明他对女士的感受一无所知。”她借机阴阳他。
“他也不了解,留于表面的方式丝毫不能挽救人于糟糕的情绪中,人是不能放过自己的,那些被我们逃避掉的东西会反复出现,考验我们,直到我们通过其考验。”
“他还不了解,我比他高明得多,至少在开解人方面......”
哦她好像说得太过分,斯内普在瞪她了,这个眼神的意思大概是——有没有点素质,你怎么还搞拉踩呢!
她结束了拉踩,打算回到正题。
“伊万斯女士,你的魔杖是柳木的,它们外表美丽,有治愈能力,并且擅长无声咒。”偶尔也有与众不同的,比如打人柳,哪怕还没制成魔杖魔杖,她依然看得出它暴虐的本性,它一定对黑魔法有加成,并且同样擅长无声咒。
但她不打算告诉莉莉这个,她没法交代赃物来源,尤其共犯还在旁边不停地使眼色,他只想让她尽快说点好听的。
“魔杖的特性与主人的特性都是藏不住的,要说柳木魔杖的主人,他们总是缺乏安全感。”
“我没……”莉莉试图反驳。
“即便他们否认。”
“好吧我有。”
“看了您的信,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佩妮女士是一位女巫,那么她魔杖也会是柳木,请相信一个魔杖制作者的判断。”蕾娜带着专业的笑,“你们会被由同一棵柳树的木材、 同一只独角兽的尾羽制作而成的双生魔杖选中,它们只有些许英寸上的差别。当我的祖父卖出这对魔杖,他会说理应如此!它们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一对姐妹了。”
姐妹俩使用双生魔杖,一起到霍格沃兹求学,被分到同一个学院,也还有机会申请住同一间宿舍,这样的画面很难不让莉莉心生向往。
“这就是奇妙的血缘,我相信基因的排列密码一定比多巴胺站在更高的维度。”
“当您深觉嫉妒之火的恐怖时,不妨想想双生的小柳木,想想血缘的奇妙。”
“女士,我不能告诉你,人的心会变,思想会逆行,佩妮会变回过去那样,会对你笑,这是不负责任的。”
“我只能告诉你,时间是往前走的,您的姐姐大概率会和麻瓜结婚生子,而你会和一个巫师。往后余生,你们围着不同的群体打转,渐行渐远,所有出身同一家庭的巫师与麻瓜都会无可避免地迎来这个结局。终有一日,今天的困扰不再成为你的困扰,但对于那一天,我相信你不会抱有期待。”
“所以,与那个未来相比,珍惜这浓烈的嫉妒吧。”她郑重地把信交回莉莉手里。
“双生魔杖......”莉莉轻声问:“我能把双生魔杖的事告诉佩妮吗?”
“她也许会更愤怒。”蕾娜不动声色地引导她。
“也许会有所触动,毕竟我是如此的受触动,而我们是姐妹。”她今天第二次地说起这句话,心境却截然不同,“像您说的,固然嫉妒是种顽疾,但又有什么能比血缘更顽固呢?”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收回去了,与宽广的视角相比,与莫测的未来相比,此刻的泪水显得多么微不足道,最后她说:“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如果有机会,我想摸一摸你的猫。”
“它很乐意。”
“还有你,西弗勒斯,你也该向蕾娜女士道谢。”她看出来了,蕾娜纯粹是半路被抓过来的,人家手里还捧着书呢。
“我会的。”
送莉莉回格兰芬多塔楼后,他们一起回地窖。
“我不理解。”斯内普突兀地开口,“为什么那种话能止住哭泣。”
“老实说,我也不理解。那种话对你无效,对我也无效,但这不重要,它对莉莉女士有效就行,不,在说出口前我就知晓,它一定对莉莉有效。”
“为什么?”
“因为她真的有个姐姐,真的与佩妮血脉相连。”
“你意思是,你完全不认同自己刚才说的话吗?”
“还用问?如果有人给我写了封这么过分的信,我只会打爆他的狗头,谁要搞什么遥远的共鸣啊。”蕾娜亮出魔杖,她最近魔咒又精进不少。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感到意外。
“不是您让我哄好她的吗?” 蕾娜同样意外,“那只是一场诡辩,先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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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