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娜妈妈的信像一剂强效安神剂,让安妮彻底安心下来。她甚至慷慨地把自己从厨房弄来的柠檬雪宝馅饼分给了厄尼一小块,虽然厄尼因为激动差点噎住,并且又开始絮叨他爸爸关于人际关系的建议。
城堡里的生活似乎按下了一个奇怪的快进键。OWLs的阴影越来越庞大,像一只黏糊糊的巨型隐形兽趴在每个五年级和被波及的四年级学生背上。
而三强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的逼近,则为这种日常的焦虑添加了一丝公开的、带着表演性质的紧张感。
魁地奇球场确实在一夜之间被一个看起来庞大无比、幽深神秘的树篱迷宫所取代。那迷宫高得离谱,浓密的深绿色枝叶间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偶尔在夜晚还会发出一些可疑的窸窣声或短暂的光芒。学生们都绕着那里走,仿佛那迷宫本身就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安妮对此敬而远之。她现在的首要敌人是魔法史论文。在经历了无数次抓耳挠腮、试图把“焚烧女巫”和“魔法部成立”之间扯上超过十五英寸关系失败后,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知识储备大概只够写三英寸,另外十二英寸全靠想象力。
“我觉得,”她对着羊皮纸喃喃自语,“也许可以论证一下,焚烧女巫的运动间接促进了飞天扫帚的早期研发?因为女巫们需要更便捷的逃生工具?”
坐在她对面的苏珊抬起头,眼神空洞:“我写到了家养小精灵权益保护与中世纪猎巫运动的潜在关联,我觉得宾斯教授会直接给我一个T。”
“我放弃了,”汉娜把脸埋在《魔法史重大事件年表》里,“我决定把字写得特别大,行距拉得特别开。”
最终,安妮交上去了一篇东拉西扯、逻辑感人但长度勉强达标的论文。她感觉宾斯教授漂浮着批改到她那份时,能够再气死一回。
魔药课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煎熬。斯内普教授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好转。他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在教室里制造着低气压。
他对魔药完美度的要求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任何一点偏离他心中“标准”的操作都会引来毒液喷洒或者毫不留情的扣分。
这天他们学习配制一种高级缓和剂,步骤繁琐得像在组装一台麻瓜的精密仪器。安妮屏住呼吸,严格按照课本操作,感觉自己像个正在拆除炸弹引信的傲罗。
斯内普无声无息地滑到她身边,俯身观察她的坩埚。他那鹰钩鼻几乎要碰到坩埚里冒出的蒸汽。
“月长石粉,”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地窖里的回音,“加入的时间点,精确到秒。早一秒,药效过于猛烈,晚一秒,则形同虚设。”他抬起眼,黑色的眸子盯着安妮,“告诉我,特.朗普小姐,你凭什么认为你刚才的操作……恰到好处?”
安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完全是按照课本指示做的啊!“我……我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教授。”
“书本,”斯内普嗤笑一声,站直身体,黑袍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是给那些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庸才准备的指南。真正的魔药大师,依靠的是直觉……和经验。”他的目光扫过安妮有些苍白的脸,“赫奇帕奇扣五分,为你的……盲目遵从。”
安妮低下头,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这简直是无理取闹!按书做不对,不按书做更不对!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哈利·波特每次上魔药课都像上刑场。
也许是她的怨念过于强烈,当她接下来研磨瞌睡豆时,手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带着一种发泄的情绪。就在这时,那种熟悉的、微电流般的感觉再次出现,顺着她的指尖,似乎隐隐传递到了研磨杵上。
她惊讶地发现,被研磨的瞌睡豆渗出汁液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而且汁液看起来更加晶莹浓郁。
斯内普刚好巡视回来,目光落在她的研钵里,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嗯……”他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妮一眼,便走开了。
安妮看着研钵里效果超常的瞌睡豆汁,心里有点发毛。这算……魔法辅助魔药制作?会不会被当成作弊?
幸好,斯内普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接下来的操作,安妮刻意收敛,不敢再让任何异常发生。她可不想因为“使用未经许可的魔法辅助”而被开除。
当她把最终成品——一锅颜色、浓度都还算过得去的缓和剂装瓶时,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下课铃响,她几乎是逃离了地下教室。走廊里冰冷的空气让她松了口气。
“他今天简直是个魔鬼!”西莫·斐尼甘在她旁边抱怨,他的袍子下摆还沾着一些失败的药水痕迹,散发着怪味。
“听说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迪安·托马斯压低声音,“好像跟卡卡洛夫有关……”
安妮没兴趣听斯莱特林院长和国际友人的恩怨情仇。她只想赶紧回到公共休息室,喝点热的东西,安抚自己饱受摧残的神经。
在穿过门厅时,她看到哈利·波特和塞德里克·迪戈里站在一起说话。两人都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塞德里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然后两人分开,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安妮注意到哈利手里紧紧攥着活点地图,神情紧绷。看来第三个项目带来的压力,让救世主也有些吃不消了。
她回到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温暖的气息和甜点的香味扑面而来。汉娜和苏珊正在玩一种魔法象棋,厄尼则在旁边观战,并试图指导她们,结果被两人联手赶走了。
安妮给自己倒了杯热可可,蜷缩在壁炉边最舒服的扶手椅里。她拿出伊万卡送的那个小金箔火龙模型,放在掌心把玩。小火龙在炉火的映照下熠生生辉,偶尔吐出一小簇温暖的火花。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风暴——或者说,新的八卦——再次席卷了霍格沃茨。
这次的主角是丽塔·斯基特。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她关于三强争霸赛的最新“深度报道”,这次她将矛头指向了霍格沃茨的教授们。文章用极其夸张煽情的笔触,描绘了“孤独的守护者”疯眼汉穆迪与“阴沉的前食死徒”西弗勒斯·斯内普之间“紧张而微妙”的关系,并暗示霍格沃茨内部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权力斗争”,甚至影射邓布利多年老昏聩,对学校掌控力下降。
这篇文章像一颗炸弹,在礼堂里引爆了。
“她怎么能这么写!”赫敏·格兰杰气得声音发抖,把报纸拍在格兰芬多长桌上,引来周围一片目光。
“可她说斯内普教授是……前食死徒?”罗恩·韦斯莱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既震惊又有点……幸灾乐祸?
哈利则紧紧盯着报纸,脸色难看。
斯莱特林长桌那边,马尔福大声地念着文章里关于邓布利多的段落,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他周围的斯莱特林们也发出阵阵哄笑。
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学生们则大多处于震惊和困惑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妮放下手里的勺子,感觉胃口全无。丽塔·斯基特这张嘴,真是比吃了鼻涕虫芒刺还毒。她偷偷瞥向教师席。
斯内普教授的位置是空的。
麦格教授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弗立维教授则不安地搓着手。邓布利多校长倒是看起来很平静,他正慢条斯理地往他的杯子里加柠檬雪宝,仿佛报纸上写的都是关于蜂蜜公爵新品糖果的评论。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了礼堂。
果然,接下来的魔药课,斯内普教授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他几乎不讲课,只是布置了一个极其复杂、远超他们当前水平的魔药配方,然后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般站在讲台后面,用那双黑眼睛监视着所有人。任何一点失误——哪怕是搅拌方向慢了半拍——都会招来他疾风骤雨般的讽刺和扣分。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坩埚冒泡和材料被处理的声音。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纳威·隆巴顿紧张得手抖个不停,差点把一整瓶犰狳胆汁打翻,幸好旁边的西莫手快扶住了。
当斯内普宣布下课时,所有人都像被赦免的囚犯一样,争先恐后地逃离了地下教室。
安妮走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感觉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她决定,在第三个项目结束、斯内普教授心情好转之前,她一定要尽可能降低在魔药课上的存在感,哪怕把自己变成一只真正的弗洛伯毛虫。
城堡里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因为斯内普的恐怖统治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关于穆迪,关于斯内普,关于卡卡洛夫,甚至关于哈利·波特和塞德里克·迪戈里在迷宫里可能遇到的危险……各种猜测和“内部消息”在走廊里飞速传播。
安妮对此充耳不闻。她现在的目标是OWLs和斯内普的魔药课。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赫敏的时间转换器——如果那玩意儿能借给她用一下的话。
第三个项目正式开始的前一晚,城堡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兴奋、紧张和不安的奇特氛围。晚餐时,勇士们坐在教工桌子旁,享受着“最后的晚餐”。塞德里克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依旧保持着风度,和他的好友们低声交谈着。哈利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格兰芬多长桌,与赫敏和罗恩交换着眼神。
安妮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心里为塞德里克和哈利各默哀了一秒钟。希望他们明天能从那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迷宫里全须全尾地出来。
她吃完最后一口布丁,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一只猫头鹰径直飞向了教工桌子,将一封信丢在了斯内普教授面前。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拿起信,拆开。他阅读信件的速度很快,但安妮敏锐地注意到,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瞬间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坐在他旁边的弗立维教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很快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长袍口袋,然后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礼堂,黑袍在他身后翻滚,像一片不祥的乌云。
安妮心里咯噔一下。那封信……不会又跟她老爸有关吧?难道他改变了主意,又想给迷宫投资安装金色扶手?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坐立难安。她决定立刻回公共休息室,给她妈妈再写一封信,强调保持现状的重要性,并且暗示如果爸爸再轻举妄动,她可能就无法在OWLs中取得“符合□□家族期望”的成绩了——这大概是最有效的威胁。
她站起身,匆匆离开礼堂。走廊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明天的比赛,兴奋的声音在古老的石墙间回荡。
安妮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回到安全的赫奇帕奇地下室。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她差点撞上一个人——是匆匆赶路的珀西·韦斯莱,他胸前别着那个“支持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徽章,脸上带着一种过于严肃的表情。
“走路看着点!”珀西不满地扶了扶眼镜,没等安妮道歉,就继续大步流星地朝门厅方向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必须确保安保工作万无一失……”
安妮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她拐向另一条通往地下室的走廊。
就在她快要走到胖夫人画像前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走错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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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