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狗记路，猫记家 第11章 （11）

【我们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倒不是斯内普对他们出行的目的地特别惊讶，在这个节骨眼上，布莱克带着波特万圣节冒险离开霍格沃茨，还能是为了什么？真正困扰他的是布莱克告诉自己的原因，除非早些时候给过那家伙甜头，就算斯内普平心静气地问，布莱克也未见得会乖乖说出自己和波特的教父子之日活动，更何况是在斯内普挑衅在先的情况下。

也许是个警告，斯内普想，布莱克在告诉自己，他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布莱克问起教师面试的时候不像是把它与什么联系起来了的样子，但斯内普自那之后就有所准备。送走那孩子——克里斯托弗——之后他几乎就不再想那对父子，多想无益。他挺过了布莱克寄来的照片，斯内普已经明确表态不打算跟克里斯托弗和他的新家扯上任何联系，但即便太平无事时那混账也会尽己所能让斯内普遭受折磨，遑论现在。从第一次见到克里斯托弗开始，斯内普就决心要度过这一关。

然而把波特打发到晚宴上时，斯内普再度感到勉力维持的平衡正危险地倾斜。波特的态度沉默而厌恶，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在布莱克告知过真相并刚带他去祭扫了父母的坟墓的情况下，斯内普知道绝不会如此。布莱克搞清楚了真相，但什么都还没对宝贝教子说，这会是威胁的内容吗？老实点，否则我就让莉莉的儿子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斯内普可不怕这个，他已经不是20岁了，一个16岁男孩的恨意能把他怎样？

但如果布莱克已经推测出真相——是什么时候？斯内普可以肯定不是在送走克里斯托弗的前一天，布莱克不是可以轻描淡写地暗示恨意的人，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能将三分仇恨渲染成十二分。那么就是那之后，布莱克从阿不福思、波特或者其他人那里得到了其他信息，完成拼图。

下一个问题是，布莱克会怎么做？几个月前这问题很容易回答，布莱克会杀掉参与杀害自己最好朋友的任何人——他甚至差点就对他自己做了这件事。一个“想杀斯内普”布莱克没什么新奇的，斯内普对那个布莱克比对“想搞斯内普”布莱克熟悉多了。他知道那个布莱克绝不是他在校门口见到的样子，那个布莱克像淬过火的兵不血刃的刀锋，而非岩石。

第二天，斯内普像对待一盒极度危险的黑魔法物品那样拆开了布莱克寄来的另一批照片，他意识到自己甚至连对方是否知晓真相都不能确定。如果这正是布莱克要的效果，那真令人作呕。自制是斯内普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就连他的身体和生命也不具有这一属性，而布莱克正在摧毁它，将他拖进怀疑的旋涡。斯内普比谁都清楚，布莱克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残酷的人，然而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他在黑魔王手里就受够了这些。

盛怒之下，斯内普把那些该死的照片付之一炬，就连邓不利多也不可能复原那堆蜷曲的灰烬。非常成熟，西弗勒斯。

莉莉的死在他胸口炸开一个破洞，后来斯内普学会用憎恨填满它，这很方便，是他擅长的领域，而且材料取之不尽。他知道自己要在余生的每一次呼吸中与它共存，他应得的，没问题。然而克里斯托弗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失去了他的儿子，一旦他试图以同样的方式重组自己，就会有一个声音提醒他：那正是你失去克里斯托弗的原因。如果他是个令人信任的人，如果他是个给人以希望的人，如果他尝试过把自己往那个方向改变……那么他或许就有机会在下班后拥抱自己的儿子。

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他即将成为一名杀人凶手，完全投身黑暗，没理由把一个无辜的婴儿牵扯进去。但布莱克作出的决定与此无关，他并非因为不能接受让一双杀过人的手碰克里斯托弗而把儿子送走——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这个理由更容易接受？如果布莱克是在明白他是预言泄露者之后决定将克里斯托弗交友别人抚养，他可能都会好过一些。

最终，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症结在于布莱克，而不是波特或者一个他本来就没可能抚养的男孩。也许布莱克把这作为一种折中措施，他不能干掉凤凰社的间谍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于是代之以淡漠，如果你封存住对一个人的所有感觉，你自然不会杀掉对方。把斯内普整日固守的大脑封闭术报应到他自己身上，哈。

跳过这团乱麻，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正滑入危险的状态。大脑封闭术相当于在脑中砌起围墙，就他的例子而言，还需要修饰到让人在进入时发觉不了那里存在着用于隐藏的墙壁。而当建造墙壁的砖石都不再稳定的情况下，这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斯内普会尽力而为，但人有极限，他非常清楚在哪些方面尽力就足够了，死撑没有任何意义。

他快要输了。

斯内普深呼吸驱散恐慌，每次念及于此，他的身心都会表现得像是遭遇意外的恐怖，但实际上他的理智非常清楚这迟早都会发生。面对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远不止黑魔王挑起的），你能选择的只有输在当下还是晚些时候。

说服黑魔王留下自己的性命之后的第三次食死徒集会，黑魔王单独留下斯内普，布置他在霍格沃茨的任务，期间状似无意地抛出了某个斯内普不知道他了解的细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黑魔王对他的了解比他以为的更多，本身就是危险的先兆。黑魔王绝非无条件地信任了这名与邓不利多一同工作十数年、且在他复生后未第一时间露面的食死徒，只是斯内普所处的位置让黑魔王判断值得留下他性命以观后效。

如果黑魔王没发现那一瞬间斯内普汗毛倒竖，一定是他撞了大运。回到办公室，斯内普身体几乎动弹不得，在脑海中的墙壁后尖叫。就是那个时候，斯内普明白今后自己就要如此活下去，永远不知道黑魔王知道了多少，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回到食死徒中间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永远坐立不安、等待另一只鞋子落下。对未知的恐惧将日日蚕食他的意志，莉莉的名字对抗不了这个，他做的任何事都无法将她带回，但他只有无懈可击地活着，对凤凰社才有用。

所以他花费数周为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眼下它正无害地在特制的瓶子里翻涌，呈现出令人愉快的深绿色。这是斯内普会引以为豪的那种创造，里面的东西在任何已知魔药配方上都不曾记载，是一种不稳定的物质，离开瓶子后一小时内会变成清水。按通常的定义来说，这是一服毒药，因是无名之毒，也就无法可解。饮下后斯内普能有几分钟时间拆毁脑内的壁障、恢复思想的自由，接着迎来同阿瓦达索命咒一样快速、无痛、不可逆转的死亡。没人能弄明白他究竟因何而死，大脑封闭术师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个谜题。

当然，他们会推测这是自杀，除斯内普外所有人都会将整件事定义为自杀，但斯内普更愿意称其为止损。他的工作倚仗他的大脑，而判断大脑不再可靠时，他也知道只要撑过接下来的一天，就可以平静有尊严地停止呼吸，不必经历漫长地酷刑，社员们也不会被牵连进他的失败。斯内普死也不会允许有人在他死前知道他准备了这个（这话似乎有点矛盾），这是他给自己铺设的安全毯，确保自己能挺过最后一天。黑魔王复生的头几个月，差不多每个月斯内普都觉得也许快是时候了，于是晨光透入时他想：再试一天何妨，反正瓶子又不会逃走。

此后黑魔王的势力再度成形，魔头将更多精力放在战争而不是折腾下属上，斯内普也逐渐适应了高压的工作。无名之毒仍作为最后措施被存放在他的床头柜里，但有半年时间，斯内普不曾感觉到需要刻意去想起它的迫切威胁。他甚至渐渐感到自己正在战斗、在保护他人，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行正确之事向莉莉赎罪，连召唤守护神都变得比往日容易了一些。

看来好日子到头了。布莱克第一次寄来的照片，斯内普留下了“克里斯满月”的那张，他把它从抽屉里取出来，摆在无名之毒旁边。未来的某个时刻，它将成为慰藉而非伤害。斯内普对布莱克跟克里斯托弗不会有合照略感遗憾，不过事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