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八月初,曼切斯特
埃莉诺把那个硕大无比的双肩包重重砸在门口的地毯上,开始往里面翻钥匙。
“见鬼,跑哪去了。”
翻了一会后,她索性把钱包,粉饼,眼线笔,口红,眼镜盒,还有一大叠资料都从里面全掏出来一股脑全丢在了地上,把包里朝外翻过来抖了抖后,开始跪在门毯上趴着找。
“啊哈,找到了。”她在跪在地上对着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摸索了一会后,捏起那根锈迹斑斑的金色钥匙。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正准备转动,瞄了一眼地上的那些零碎,眼镜盒底下好像垫着一张报纸,于是她又蹲下身,将报纸从下面抽出来。
“《太阳报》?邮差发错了?我记得我没订过这玩意,莫非是奶奶还有这闲功夫看八卦?”她自言自语道。
不过下一秒她就瞄到了报纸封面那个加粗标题——
《嫁入豪门愿望落空!著名迈凯伦赛车手Roger Stewart与女友分手》
看见自己与罗杰在宴会中途那会吵架的照片就登在封面上,真是十分怪异的一件事,这可不能怪她,毕竟在他那位亲爱的母亲大人,高贵典雅的Stewart伯爵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羞辱她之后,待在那个令人作呕的宴会简直是自取其辱。埃莉诺不禁皱了皱眉,她快速转身环顾四周,街角那家Steve’s酒吧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吵,里面的主唱歇斯底里在吼涅槃的歌,调子几乎听不出来,不过目测是最出名那一首。《闻起来像那啥》,后面她的两个单词她忘了。埃莉诺只记得这个乐队的主唱长得惊天动地的帅,说起来Roger还有那么一丢丢长得像他。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旁边希金斯便利店早已打烊,几个头发乱糟糟的酒鬼就蹲在门口抽烟,昏暗的路灯下有一对情侣在接吻,他们手脚并用,那叫一个难舍难分,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只八爪章鱼。马路对面道路旁的树丛一阵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动。
狗仔敬业到这种程度?
埃莉诺眯起眼睛盯了树丛几秒,直到一个脏兮兮的狗头从里面露出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大狗,它耷拉着耳朵,看上去垂头丧气,好像许多年没洗澡了一样。
埃莉诺耸耸肩,原来是只流浪狗,这地方时不时有流浪狗流浪猫之类的,她也没太在意。埃莉诺转过身低下头,继续阅读报纸。
众所周知,现世界排名第三的迈凯伦车手Roger Stewart,尽管绯闻不断,但出道多年来公开女友只有一位,Eleanor Wilding,一位来自曼切斯特的普通女孩。这似乎与出生显赫,风流倜傥,所到之处每每引起女粉丝尖叫不已的罗杰格格不入。作为Stewart伯爵的长子,家族的继承人,他一开始选择赛车这个充满危险与刺激的行业便遭到了来自家庭内部的极力反对,特别是Stewart夫人——
埃莉诺正准备跳行,目光却被报纸右下角一个角落一张照片吸引了。
那是一个非常消瘦的男人,脏兮兮的黑发及肩,眼睛直瞪镜头,目光癫狂。
虽然已经多年未见,但是这个照片上的男人怎么越看越像——
西里斯布莱克,12条性命的元凶,极度危险,在逃,如有遇见请立即联系当地警察,切忌单独不可近距离接触。
埃莉诺愣了一下,拿着报纸的手无法自控地发抖。
How?Why ?
多年等待与寻找未果的人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登在同一张报纸的封面,还是大名鼎鼎的八卦先锋《太阳报》,那个被誉为关于足球的新闻只有球员八卦是真的那个《太阳报》真是说不出的讽刺感。
埃莉诺深吸了一口气,她晃了晃脑袋,平复了一下心情,纵使心里有千条万绪,现在还是先睡上一觉,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转动钥匙正准备开门——
“埃莉诺。”一个粗糙、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啪地一声,报纸掉在地上。
她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发现自己正面对着那个曾经那么朝思暮想,现在正印在报纸头版上的男人。
埃莉诺愣了不到一秒,猛抬起头,希金斯门口那几个抽烟醉鬼就剩一个,路灯下那对情侣还在接吻,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急忙奔下台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至门口的阴影处,又瞄了眼对面。很好,没人注意到。
他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埃莉诺用颤抖的手开了好几次门,一下,两下,三下,如同她的心跳一样,终于门开了。
她侧过身,西里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那些东西全都收拾进了他的包里,正要递给她,她一时语塞,急匆匆地连人带包把他给推进去,然后拔出钥匙,砰地一声地关上身后的门,伴随着关门的风,她闻到了一股来自大海的味道。
“呼——”她背抵着门,大松了一口气。
西里斯对她整个动作的反应只是挑了挑眉,他的身形格外瘦削,穿着破烂不堪看上去多年没洗的衣服,他站在走廊上,一半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一半身形笼罩在月光之下,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样。
“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是名逃犯了。”他低下头,瞄了一眼手中的报纸说道。
他的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声带像被粗糙的石砾磨过一样,埃莉诺从他说话的停顿感判断,他估计很久没有跟人交谈过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她头也不回地经过他,大步迈向客厅,把屋子里每一处窗帘都给拉严实,然后才把客厅那盏昏黄的壁灯打开。
埃莉诺转身时发现他正在阅读手中那份太阳报,她猛然想起自己还跟他在同一版面,急忙走上前劈手把报纸从他手上夺走,又假意地咳嗽了几声加以掩饰。
“这报纸报道的都是些垃圾,除了球星八卦——咳咳——没什么好看的——咳咳——坐,你先坐。”她有些尴尬地说,用手示意了沙发。
他的反应又只是挑了挑眉,埃莉诺心想要是在以前的西里斯肯定会嘲笑她一番,引用报纸上的内容,然后把罗杰从头到尾尖刻地评论几句,当然不会什么好话,但是现在他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怎么——”她吞咽了一下问。
西里斯轻轻地把她那个双肩包搁在地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的一张沙发椅上坐下,他坐下来的那一刻眉头皱了一下,好像是扯到了什么伤口一样。
“我去萨里看了一眼我的教子,不过好像把他吓到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他九月要去在苏格兰的一所学校上学,我现在这样总不能在伦敦的火车站大摇大摆地跟过去,那里人太多了。反正也是要北上,我顺道过来,毕竟之前这里我来过比较熟悉。我靠在垃圾桶翻吃的果腹——别这么惊讶,你也知道我的照片到处都是了,然后我突然就想起这个店,我想缅怀一下,于是拐到了前面去看。这么晚了我也没抱什么希望,看到店门紧闭我本来想就此离开,不过鬼使神差地又绕到后面来。我猜也许你爷爷比较早睡,我躲在草丛那心想着看一眼就走,接着我就看见你上来开门,我开始还不确定是你,你长大了——”他用疲惫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继续道,“不过胆子还是那么大,你倒是不怕我身为12条性命的凶手——”他嘴角扯了一下。
“你当教父了?”她无视了最后那句话,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是啊,詹姆的儿子,长得可真像他,”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今晚第一次露出一个真诚、温和的笑容,这让他那张备受牢狱摧残的骷髅似的面孔显得没那么令人害怕了。
“他的婚礼请帖本来也想给你寄一张,不过那时候局势就很紧张了,他怕你身为麻——,我是说,未成年的小姑娘,而且周围都是我们那边的人,邀请你不太安全。”
埃莉诺倒了一杯水递给西里斯,他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他们沉默了一会,太安静了,安静到可以听见酒吧驻唱的声音,现在好像在唱齐柏林飞艇了?
“所以,你怎么把自己给搞进去了?”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对着他,故作轻松地问。
西里斯瞥了她一眼,“詹姆当时是我们敌人的头号目标,那个人打算杀了他儿子。而彼得把詹姆一家出卖给了我们的敌人——你见过的,对就是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畏畏缩缩的小个子,所以詹姆一家都死了,只有他的儿子侥幸活了下来。我去追杀彼得,他炸了一整条街,炸死了十二个人,然后逃走了,炸之前嚷嚷着是我背叛了詹姆一家,真是个懦夫,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詹姆。”他恨恨地说,“我留在那,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凶手,我未经审判就被投进阿——我是说,监狱,在里面关了十二年。”他说完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我知道我是无辜的,可是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因为如果没有我临时说服了詹姆改变主意,彼得本来也没有机会能出卖詹姆一家。”
“我,我以为你们都搬走了,搬去了别的国家,走太急没来得及跟我说,没想到詹姆——”她哽咽了一下,胸口起伏不定,“我以为你们把我忘了,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感觉80年前后我偶然碰见你的那几次,你都好像在执行什么任务一样。我还试着去找你们,不过毫无线索,你们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没有任何哪怕一丝痕迹。有段时间我怀疑你们是特工,但是我觉得MI6应该不会招刚成年的。”
西里斯倒是笑了一下,“特工是邦德电影里那种吗?我还记得看过那几部,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埃莉诺急忙又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我逃出来的时候长途跋涉了一段,在海水里泡了好久,上岸后也没怎么休息,所以——”
埃莉诺正张嘴准备说话时,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音打断了。
她猛地跳起来,按下正准备起身的西里斯,“应该是老鲍勃,没事,他以前经常很晚还找爷爷借工具修理那台割草机,有时候爷爷睡了,是我开门给他递工具箱。”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示意西里斯先去厨房里躲一下,可惜这种老式的门没有猫眼,现在灯还亮着,如果一直装作没人太过可疑,她无奈叹了口气,只好把门打开。
“埃莉诺,谢天谢地,我——”
埃莉诺瞧见罗杰惊讶了一下,她立即走出来,随手把门掩上。
“我以为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压低声音说道。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我母亲会出现在那个宴会上,我已经跟她有近一年没说过话了。如果我知道她会出现在那,我绝对不会带你过去。后来我听别人说了她是怎么羞辱你的,跟她大吵了一架。原谅我,我当时刚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你那么跑出去了,我好不容易追上了你,然后你却就突然要和我分手,我——”罗杰望着她,蓝色的眼睛里盛满恳求。
“原谅我好吗,埃莉诺。”
“好的,我原谅你,你可以走了。”埃莉诺简短地回答道,挥挥手准备进去。
“不,”他攥住她的手臂,“不要跟我分手。”
她的目光在他那只手上逗留了一下,他立马松开了。
“对不起,”他踟蹰了一会说。
“Roger Stewart,正如我那天在跟你所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就算那天没有你母亲,我本来也准备在宴会结束后告诉你的,”
“为什么?”
“因为——”埃莉诺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我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发现在心里还是放不下坐在屋子里坐着的那个逃犯。
罗杰瞧见她一时语咽,又鼓起勇气来,他走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埃莉诺,不要这样,我从没求过任何人,我知道我母亲很过分,就当我求你这一次,不要离开我。”
埃莉诺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那么,也请你原谅我的分手吧。”她心里担心在屋子里的西里斯,言罢便转身打开门准备进去。
“不——”
埃莉诺正准备关门,罗杰突然把门推开,他推的那下太过急猛,门框直接撞在她额头上,她不禁“啊”地叫了一声,一阵头昏眼花。
“埃莉诺,你没事吧,对不起,我——”
西里斯应该是听到声音了,他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正好与扶着埃莉诺的罗杰四目相对。
埃莉诺忍着疼痛心里想,该死的,完了。
罗杰对房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明显瞪大眼睛震惊了一下,但是看到西里斯衣衫褴褛的样子,他又眯起眼来,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埃莉诺内心祈祷他千万别看过报纸,不过如果太阳报这种都登了他的照片,那么……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埃莉诺看到他的瞳孔迅速扩张,显然是想起来了,他全身肌肉紧绷,犹如一只猎食前的豹子,正准备朝西里斯扑过去。
“Oh,**,”她骂了一句。
几乎在罗杰要采取行动的那一刻,西里斯看上去也要做点什么,但是他们都没有机会了,因为罗杰感到有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帝在他的后脑勺上。
“别动,我不敢保证我爷爷挂在墙上多年没用的猎//枪会不会突然走火。”
罗杰看上去震惊大于困惑,但是他马上举起双手,目光还是紧紧索在西里斯身上。
不过西里斯紧绷的身体倒是瞬间放松下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把猎//枪,就好像这对他是什么玩具一样。
“埃莉诺,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是不是被逃犯威胁了?”他故意压低声音问她。
“闭嘴,你敢叫一声或者有什么动作,我相信你亲爱的母亲会非常乐意看到你半年内都开不了车。”埃莉诺也低声回答他。
西里斯懒洋洋地又坐回那把沙发上,他喝了一口水,“你有吃的吗?”
“我很久没回来,估计只有鸡蛋了,我看看上次有没有意面剩下,接着。”她从壁橱里摸出一段卷好的绳子来向西里斯扔过去,后者利索地抓住了。
罗杰的眼睛简直要喷火了,“你要绑我,你居然为了一个逃犯要绑我?”
“是的,往前走,走到他面前,鉴于目前这种情况,我确实不得不如此做,好了,现在转过身,把手臂放下交叉在后面,别有什么小动作,想想你的赛车生涯,对,就这样。”
西里斯对罗杰欠了一下身,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绑了个严实。
埃莉诺从厨房里拖来一把餐椅,让西里斯把罗杰绑在上面,又弯下腰来挨个检查了一遍绳结,她的头发拂过罗杰的脸,弄得他有些痒。
“埃莉诺,我不明白,”罗杰扭动着身体说。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肯乖乖走呢。”她起身皱着眉头盯着他,接着说道,“西里斯,你得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掉,浴室你还记得在哪吗?爷爷那边估计还有剩下一些衣服,对了,他跟奶奶去年搬到西班牙去了。然后我去瞧瞧厨房有没有吃的。”
埃莉诺最后只找到了唯一还没坏的两个鸡蛋和一个罐头,谢天谢地还有一包干的意面,她只能将就着做了个意面,又开了瓶红酒。
等她把吃的摆好时,西里斯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的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高大的身形套着那身飞行服,不自觉地扭了扭皮带。
“我就知道爷爷在二战穿的这身飞行服你会合身,不过好像还是小了点,就是天哪,你太瘦了——”她惊呼。
西里斯咧嘴笑了笑,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在桌子上用餐了,”
他自嘲地说了一句,用红酒杯向埃莉诺致意,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在里面伙食不好吗?”
“你无法想象有多糟。”他把食物吞下去,又喝了口酒,然后才回答。
埃莉诺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待不了几天,可能很快就得离开,而且你看,我已经给你带来麻烦了。”
埃莉诺瞥了一眼在客厅那个金色的脑袋,“没关系,我会解决他的。”
“所以他是赛车手?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西里斯突然问。
埃莉诺脸红了一下,“是的,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过来的,很少有人知道我在曼切斯特爷爷家的住址。”
西里斯不可置否,“我要是个麻——我是说,如果我过你们这种生活,我估计会跟他选一样的职业,”
埃莉诺对他的回应愣了一下,她端起桌前的红酒抿了一口,晃了晃酒杯,盯着高脚杯里缓缓流动的红色液体小声说道,“罗杰有些地方确实让我想到了你,”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意味,她不自觉咳了两声,抬头瞥了一眼西里斯,后者正忙着吞对付那份意面,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这句话。真是奇怪,有些人就算落难至此,吃得那么急,不过动作里还是透出来一股说不出来的优雅,那股优雅罗杰身上也有。
她怔怔望着他有些出神,他外貌的变化太大了,昔日的俊郎几乎不复存在,埃莉诺有段时间以为自己对他只是年少时那种少女心思作祟。然而过了这么过年,哪怕他已经没有了那张迷倒万千女人的面孔,哪怕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哪怕他现在还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可是就在刚才他站在门口递给她包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你在监狱里呆了十二年吗?”埃莉诺突然问。
“是的。“西里斯咽下一口面回答。
“莱姆斯呢?他没有替你翻案?他也不相信你?”
西里斯听完把手上的叉子放下,他嗤笑一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我们那时候都以为彼此是叛徒。”
埃莉诺听罢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好朋友怎么还会怀疑彼此...”
“是的,不过你瞧,我跟你说过,我来自一个喜欢用近亲繁殖来保持所谓血统纯粹的家庭,那个家庭里的每个成员都令我倒尽胃口,其中就包括我的亲弟弟。而稍微好一点的人都被家族除名了。黑容不下白。”这里西里斯用了一个双关。
“所以呢?”埃莉诺不解。
“人们心中的成见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我和莱姆斯....我们都败在这。他以为我内在其实跟我的家族成员没什么区别,而我以为他...我以为他就跟别人认为他那类人一样。”西里斯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们都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却还没放下心中的成见?”
“可能曾经一度放下,但是五年级的时候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过后虽然道歉,但是他心里估计有个疙瘩在了,尽管他不说。”
这回轮到埃莉诺叹气了,“那你的其他朋友呢?或者哪怕你的同学呢?你曾经有那么多仰慕者...”
西里斯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很遗憾,除了公事公办的人员,没有其他人去主动看过我。”
“天哪...”
“你瞧,人们更愿意相信我是一个坏蛋。”西里斯咧嘴一笑。
“但是我愿意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埃莉诺看着他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坚定地说道。
他抬起头望着她,疲惫的灰眼睛盯着浅绿色的眼睛,“谢谢。”
埃莉诺听完那句谢谢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的相信应该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把...毕竟我不是你们那边的人..”
“不,很重要。你是这十二年来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
西里斯把食物吃完,然后起身,埃莉诺也跟着站起来,“你……你现去楼上我的房间睡觉吧,我爷爷奶奶的卧室都是灰尘,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事情你不用管,床边我已经放好爷爷以前的睡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不知怎么地越说越小声,低下头盯着地板。
西里斯大步走过来,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拥抱了一下,埃莉诺闻到一股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松开她,又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发,“谢谢我的小Elle。”
噢不,他还是把我当成那个长不大的小妹妹,埃莉诺在心里哀嚎,脸却在不知不觉中烧得通红。
西里斯走到客厅,他盯着罗杰,罗杰也抬头盯着他,两人脸上的傲慢与冷漠几乎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西里斯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藏不住的疲惫感,而罗杰就纯粹是年轻人的锋芒外露了。
“埃莉诺,”西里斯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罗杰,“如果他有什么动作,你叫一声,我睡不死,在楼上就听得到。”
罗杰听到后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他望着西里斯,眼中的挑衅昭然若现。
西里斯对此却视若无睹,他说完后与埃莉诺道了一声晚安就上楼了。他上去后,埃莉诺在罗杰旁边坐下,两人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过了良久,直到罗杰开口,“他就是你在我之前从未谈恋爱的原因?”
埃莉诺没有回答。
罗杰又轻声说了一句,这句话小声到听起来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也是你为什么选择跟我在一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