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包厢里说的口干舌燥,出于对之前出言不逊的歉意,我主动提出去买两杯咖啡。
卢平拒绝,但是我坚持,并且保证我会给咱们俩这种经济条件的人买最便宜的。
于是沉默中我们达成一致。
其实两个人聊得都有点累了,但是考虑到一会儿下火车还要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开学晚宴上也要有一个好的面貌去迎接新同学,所以即使是这个时间点,喝点咖啡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捧着两杯热咖啡慢悠悠往包厢走,进门前看见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去了隔壁有波特的包厢。
三年级了,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还凑堆儿,还茬架,还这么念念不忘难舍难分的。他们可真是无聊啊。
我叹了口气。
“哦,卢平教授,我忘了给你加糖。”
我把自己那杯转到他面前。
“你喝我这杯吧。”
他连忙摆手,往自己那杯里丢进去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很快融化,车厢里充满了甜香的气味。
“谢谢你的咖啡。”然后他又说,“你可以叫我莱姆斯。”
“抱歉,我又忘了。”
我喝下一大口咖啡,敲了一下脑门。
“老习惯了,我跟所有同事也就是之前教过我的教授还是保留之前的称呼,因为,好吧,可能是我还没有把心态从学生转变成教师。而且,”我又补了一句,“您跟斯内普教授好像是同一届吧。不是我有意打探,是我之前闲得无聊翻过霍格沃茨几十年的学生档案。我是斯内普教授带的第一届学生,所以虽然咱们之间年龄相差比其他教授小很多,但我还是觉得……”
我耸了耸肩。
“不好意思卢平教授,我是说,莱姆斯。”
他笑了一声,放下纸杯。
“没关系,你怎么方便怎么来。那我也得叫你助教小姐?”
“我都行。”
喝了咖啡的我终于“愉快”点头。
“你刚才要问我的那个教学进度来着,说实话这一学期要是想赶上进度的话应该有点难,毕竟上一学期洛哈特给大家落下的内容太多了。然后就是前年奇洛教授吧,他……”
提起这个名字,我心里还是有点怪别扭的。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说憎恨吧,但也不像憎恨其他食死徒那样。说可怜吧,但也不是完全可怜,因为他罪有应得。反正就是很复杂很复杂。
“我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奇洛的事情了。”
“是吧。”
我说了个没有意义的词,要表达的也是没有意义的应和。对于奇洛,能说的话在他死前我已经说完,现在是真的说不出更多了。
“四个学院水平也还算均匀,没有特别差的,但是有特别好的。还有几个学生不是学习能力的问题,是心态还没有调整好,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和他们的院长沟通……总之琐碎的活都给我就行,助教么,就是干这个的……不麻烦不麻烦,之前两个学期我做的也是这些活,只是偶尔给早退的正教授代了一阵子的课……哦没关系的,其他教授那里我也帮忙做这些的,你知道的,霍格沃茨教师太少了,其实真应该每一门课程都配备助教是不是?……对,本来还有一位助教的,只可惜……”
只可惜他勾搭上了伏地魔,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进了阿兹卡班。
我压了压嘴角恶劣的笑,在心里嘲笑他自作自受的命运,给他在大漏勺的悲惨境遇落井下石。
我们两个在没开学前就已经开始在车厢里交接工作了,絮絮叨叨的念啊念,不知道别的教授什么情况,反正这边车厢邓布利多是欠着工资呢。
“……哎总之,在霍格沃茨当助教很吃亏,但防御课教授最吃亏,都是领着一个半的工资水平,干着十个八个教授的活儿。”说完,我又吐了下舌头,“可别告诉邓布利多,我就是吐槽一下,毕竟再少也是钱,再累也是活儿。要是没有给霍格沃茨当牛做马的机会,我现在又在哪个桥洞底下也说不定呢。”
卢平轻笑一声。
天色越来越黑了,今天本来就是阴天,太阳下山的时候车外就已经漆黑一片。也许是因为下雨,空气里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我攥着还有余温的纸杯,出于和同事对坐的无聊,我又挑起话题:“卢平教授,您和斯内普教授是同届来着?”
他点点头,我又说:“那斯内普教授念书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什么样?”
“就是……嗯,”我想斟酌出个中性词,可脑子里没有一个词不会把被谈论的那位惹怒,想了想,我说:“就是……独来独往,就是……”
我冷得手发麻,脑子昏昏沉沉,也许是前一晚连淋雨带吹风还不好好睡觉,今天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讲话也大多不过脑子。就在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火车猛地停住,靠在车窗上的我撞了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讲这个话题。
下一瞬,灯光熄灭,列车一片黑暗。
火车上满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现在,原本看起来也不太清醒的卢平也放下了咖啡杯。车窗上呵气成霜,我被冻得麻木的手指抚摸着从玻璃上传来的丝丝缕缕情绪,明明还是夏天,对不对?
一道荧光闪烁后,我们对视一眼,各自起身。
“我去车头。”
“车尾交给我。”
“小心。”
“明白。”
我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无处不在的恐惧和寒冷挑衅着我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荧光闪烁下的一切都被照的冰冷幽深,但我知道这都是谁的问题。
我一路安抚着学生的情绪,分开混乱的人群,朝着车头走去。
越往前走,恐惧越深,从车厢出来的时候我和卢平谁也没多话,倒是第一次展现出教授和助教的默契来。只是,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确保可以对着摄魂怪还面不改色。我当然知道守护神咒,也当然曾经完美地施展过这个咒语。可问题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快乐。
终于走到控制室,我四处看看,只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列车员,好不容易把人弄醒,他磕磕绊绊说完摄魂怪和布莱克的关键词就立刻晕了过去。
摄魂怪肯定上车了这没什么好质疑的,不过另一个关键词布莱克上没上车那可就不知道了。
这一路有惊无险,我既没遇到摄魂怪也没看见食死徒,侥幸的我捋了捋胸口,看着人没事就把他扶回了椅子上。
我在控制室里找到了喇叭,敲了敲,还没坏,挺好。
“各位同学,请稍安勿躁,我是波林助教。”
魔杖点在喇叭上,声如洪钟把声音从火车传至旷野。远处的车厢里学生们的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我又重复了一遍开头,继续道。
“列车停靠是暂时的,现已有两名教授维持秩序,请大家不要慌乱,停驶会很快结束。各位同学待在自己的车厢不要乱走,徘徊在外的同学立刻进入临近的包厢。霍格沃茨四个学院本为一体,危急关头霍格沃茨学子理应团结携手。”
听着走廊里的吵嚷又少了些后,我又想了想,继续道。
“为……配合阿兹卡班守卫排查安全隐患,列车暂时停靠。请各位同学积极配合,不要和它们产生冲突。教授会保证各位的——”
了解阿兹卡班守卫是个什么鬼东西的学生反应过来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惊呼、惨叫。
早知道隐晦地说也会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说“摄魂怪上车来抓食死徒了大家听天由命自求多福吧”。
我重重叹气,却还是抄起魔杖一头扎进走廊的黑暗里。
因为无论是以恐惧痛苦为食的摄魂怪,还是不知道在不在车上给我搞一个突然袭击的食死徒,身为老师,我总不能让学生挡在前面。
依旧是刚刚走过的长廊,嘈杂混乱的学生,无处不在的阴寒。
摄魂怪从包厢里出来,我在铺天盖地的黑里向它走去。
“我是霍格沃茨的波林助教,如果你们一定要筛查学生里有没有逃逸的食死——”
他们径直从我身边穿过,虚无的黑色斗篷带起一阵战栗,我稳了稳情绪,依旧穷追不舍。
“——如果你们非要筛查学生,必须在教师的陪同下!站住!别装听不懂!我说——”
在他们即将进入下一个包厢时,我大步拦在他们面前。
“霍格沃茨不是阿兹卡班,这里不是可以让人随意出入的漏勺!我也没有接到来自魔法部的排查通知!霍格沃茨愿意配合魔法部工作,但如果你们不愿意配合霍格沃茨,也别怪我……”
我抽出魔杖,抵上摄魂怪缓缓俯下的身体。
“这回,你们听懂了吗。”
安静,身后的车厢很安静。
我静静看着面前缓慢逼近的摄魂怪,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仿佛恐惧不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不知道在利斯和多莉赶去阿兹卡班阻止食死徒外逃的时候,这群怪物又在干什么呢。
他们当然听得懂了。
摄魂怪看起来没有思维,可他们的确拥有交流的能力。很快我们达成了诡异的一致,由我一间一间打开车门,安抚学生情绪后,摄魂怪扫过一圈,没人就走。
除了对几个情绪格外波动的学生恋恋不舍外,在我严厉的注视下,摄魂怪也还算懂事。
可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无法被道德和法律束缚的怪物,能使其屈服的只有暴力。
一道守护神咒后,被一蹄子踹翻的摄魂怪又被身后穷追不舍的白马追得连滚带爬四散奔逃。我拉起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新生,把人交给级长,迎着摄魂怪逃跑的方向朝着列车中段走去。
我从未想过守护神咒施展起来会如此简单。焦躁不安的心情被新同事轻而易举的安抚下来,而在这趟熟悉的列车上,回忆起快乐也是如此容易。
我咂了咂嘴,盯着手心里苹果木的魔杖。
还是说你比我更记得这些快乐?
继续向前,驯顺的白马在我身边伏下脖颈,亲昵地蹭着我的手臂。
流淌着微光的守护神快乐地跑前跑后,在车厢里来回游荡巡视。
很快,去了车尾的卢平教授显然也和我走了一样的流程,银色的守护神并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样子,我的白马在他身边嗅了嗅,看看我,又很快消散。
“都干净了?”
“车头是的。”
“车尾也是。”
我们站在最中间的车厢门口,齐齐叹了一口气。
潮湿的水汽顺着车窗缝隙攀爬上我的手臂,我打了个哆嗦,正想说点儿什么调节气氛打趣的话。
可还是他先开了口。
“守护神图鉴上说,以白马为守护神的巫师,拥有高尚的灵魂。”
“是吗。”
我忽而转头看向他。
“是吗。”我又问。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漆黑的车窗倒映着我奇怪的脸色,我看着手心里的魔杖,只是喃喃。
“是啊,他拥有高尚的灵魂。”
写了好久,停了好久。最近事情很多,要做很多决定。
这一章里很多是早就写好的设定,一直等待着完成的今天。
白马守护神是因为那首歌《马》。
我的白马儿啊你慢些走啊,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啊。
这一次没有人带你回家。
算是这一卷的BGM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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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