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淌过满地苍白的土砾,风将干枯的树叶吹得窸窣作响,山上传来夜枭的清啼,为夜晚平添几分幽寂。
后院刚静下不久,便再次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你捡起刚扔在地上的树枝,将其中一根递给身旁的时透无一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才下班就被领导叫回去的命苦感。
“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用树枝就行。”回想起上次和他交手的情景,你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时透无一郎平静地接过树枝,他略矮于你,穿着特制的宽大制服,越发显得身形单薄。
他随意挥了两下树枝,似乎在适应手感,随即抬眼望来,浅青眼眸如结霜的玻璃,通透又冰冷。
虽然人还未动,但那凛冽的气势已悄然迫近,你的凝神静气,沉腰坠肘,全身肌肉都已绷紧,做好战斗准备。
云翳在夜空蔓延,遮蔽月轮,远处的惊鹿盛满水后“叩”地击向青石,惊破浓夜。
这像是一个进攻的信号,时透无一郎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裹挟着迷惑感官的浓雾,疾掠而至——
霞之呼吸·四之型·移流斩!
你瞳孔收缩成针,视野陡然转换,一切冰冷静止的事物都暗沉下去,凸显出散发着红热,高速逼近的身影。
看清楚了!
电光火石之间,你旋身避开突刺,同时划出一道凌厉遒劲的轨迹,势如猛虎飞扑——岩之呼吸·二之型·天面碎!
劲风如虎啸,刚猛无匹的力量搅动空气,撕裂浓雾,直劈对方面门。
时透无一郎有意试探,硬生生接下这招,顿感手腕一沉,整个人都被蛮力压得向下屈膝。
“咔嚓——!”
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不堪重负的树枝瞬间被炸得粉碎,木屑四溅。
失去武器没能妨碍你们继续搏斗,下一刻,你的拳头就已穿过纷纷扬扬的木屑,砸向他的胸口。
经过三个师门的魔鬼训练,你武德充沛,精通拳脚。单以肉搏而言,你经验老道,体魄强悍,自信能胜过对方。
时透无一郎反应极快,迅速下腰扫腿,尚未回落的长发被拳风劈开。
你向后一跃避开他的腿鞭,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再度进攻,对方也立刻捡起一根树枝,挡下你的劈击。
经此一遭,你俩心照不宣地收敛力道,专注于技巧的较量。
无一郎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重新聚拢的薄雾,你目光紧盯,忽地抬头撩起树枝,高速挥动形成的残影犹如一面圆壁,用“岩躯之肤”顶住了从头顶倾泻而下的刀光。
霞之呼吸·六之型·月之霞消——
漫天刀光如瀑布倒悬,带着迷离的光影和凛冽的寒意,雾气被激荡的刀风搅得翻腾不休。
“很出色的防御。”
无一郎难得夸赞,那双总是空洞的眸子里,罕见地亮起了专注的光彩。
尽管面无表情,但以你高超的面瘫解读水平(此处鸣谢富冈先生的贡献),仍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斗志昂扬。
“你确实曾是岩呼剑士。”无一郎陈述着,仿佛在确认一个事实,“几近完美的“型”,还融入了水呼的影子。”
切磋是最直接的交流,能从一招一式间窥见本性,甚至推出部分经历。
失忆并且有记忆障碍的他,难以对外界产生信任,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只信亲自得出的结果。
接下来的交锋变得更加激烈而诡谲,霞雾弥漫,挥枝间的残像如梦幻泡影,无处不在。月光、刀光、雾气交织在一起,两个身影在方寸之地高速移动、碰撞、分离。
霞之呼吸是风之呼吸的衍生,以速度和迷惑性见长,看似柔美,实则暗藏杀机,不容小觑。
但你的热感知不会受雾气干扰,远超人类的动态视力也能清晰捕捉他移动的轨迹,仅锁定目标而言,并非难事。
可光看见还不够,他的技巧极其精妙高深,肢体动势又被宽大的制服隐藏,令人难以预判。
好在你从小就被行冥先生和不死川师兄喂经验包,早已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战斗,身体也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
到目前为止,你已经能大致评估出来他的实力,感觉自己更占优势,赢面很大。
即使如此,你也没有因此轻视他的念头,反而由衷钦佩。
村田前辈同你闲聊时说过,霞柱目前才十四岁。这个年龄的少年,肌肉骨骼尚未长成,体魄离巅峰还远,竟然就已这般厉害。
你从十岁开始苦修,花了七八年的时间积累熬打,而他刚握刀两个月就成了柱,至今也才两年的任务经验。
……天赋真是高到恐怖的程度啊,尤其他还这么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招,也许上百招。
时透无一郎轻盈地后跃数米,手中树枝垂向地面,稳稳站定。
夜风将残余的薄雾吹散,也拂开流云,令月华能毫无阻碍地洒落地面。
“可以了。”
他声音平静,先前那股针尖似的审视感已然淡去,目光落在你身上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实力强大、目前可控、意志纯粹、有主公和其他柱担保……这些结论从他心中快速滑过,作为评估依据。
切磋结束,你扔掉树枝,活动一番后觉得通身舒泰,轻快地走近夸道:“你的动作比之前更利落,进步得真快!”
“……之前?”
时透无一郎微微一怔,眼神有片刻的游离,像在脑海中摸索,最终仍是空茫,垂眸道:“我不记得和你交过手。”
你眉头一凝,发觉事情不对。才过去两三个月的事,他竟忘得如此彻底?昨夜他那突如其来的杀气,是因为一时没想起你是谁吗?
曾听人议论霞柱性情冷淡、目中无人。结合现在的情况看,他或许不是高傲,而是记性差——记不住,自然就疏离。
既然他想不起来,你便帮他回忆,“当时我找人带路去吉原,路上遇见你,二话不说就朝我挥刀。”
“我刚鬼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神志不清,差点被你杀掉呢。”
说到这里,你还心有余悸地摸向颈侧,“唔,还好没被完全斩断,接着就跳河飘去了吉原。”
时透无一郎像是被某句话触动,眨了眨眼,原本散漫的眼神聚焦到你身上。
“失去过往的记忆……那你现在回想起来了么?”他难得主动关心别人的事。
“鬼化初期意识混沌,随着理智逐渐回归,记忆也会慢慢复苏。”你有意隐瞒珠世小姐的存在,没说得太具体。
“现在我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你顿了顿,继续补充:“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还是丙级剑士,和同伴们作为诱饵辅助你执行任务。”
“是吗。”
时透无一郎没有接过话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夜风一阵又阵穿过庭院,带来山间湿润的寒意。他伫立在那,像一株浸在月光里的竹子,清隽而孤直。
你凝睇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恕我冒昧……你似乎,不太能记住事情?”
少年闻言陷入沉默,抬起那双缥碧寡情的眼睛,注视你好一会儿。
“头部受过伤,”他最终还是妥协般地解释,面无波澜,“过去的事想不起来,现在发生的,很快也会忘。”
“所以不必和我套交情,我不会去记无意义的事。”
诶?无、无意义?他认为与同伴建立联系,互相关怀是无意义的吗?
由于心中隐有猜测,你并不惊讶他真存在记忆障碍,但对这个说法很不认同,于是向前迈步,与他近距离对视,以强调你的认真——
“活着经历的一切都有它的意义,”
你金眸灿灿,声音不高却清晰,“不是所有事都要用‘是否必要’来衡量。只要活着,就会与他人产生联结,其中的感情弥足珍贵。”
“你难道没有接受过帮助,感受过他人的关怀么?心里是会感到温暖的吧?”
时透无一郎被你忽然高涨的气势所慑,微微一怔,主公和夫人的身影从脑海中掠过,他发觉自己竟无言以对。
“请别因‘很快会忘’就逃避和否认,今晚的切磋和对话,令我们更加了解彼此,这就是意义。”
你知道一时难以转变他的处事观念,只单纯的向他剖露自己的心声。
“就算忘了也没关系,产生的情感会留存心头,而且还有我啊,我会将你的那份也一起记住,届时再告诉你。”
浓烈而真诚的情感如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将他吞没,时透无一郎对此感到陌生和迷惑。
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出一丝无措,凝视着你明亮如太阳的鎏金双眸,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不必如此,我无法信任鬼,何况只是些琐事,忘了也无所谓。”
他转过身,朝旅馆方向走去,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
对方的回应让你感到一丝挫败,其实你明白交浅言深容易让人反感,只是——
只是他让想起了刚鬼化时的自己。
初入胧华屋时脑海白茫茫,心里空荡荡,置身人群也仍旧孤独,像是断线的风筝,天地越浩大,就越空虚。
多亏小椿和阿鸢她们追上来扯住线,你才安定下来,所以你也想和她们一样,扯住这个孩子的线。
“不信任我,总能信任你的鎹鸦吧?乌鸦的记性很好,让它帮你记住。”
“我是青木蝉,”你朝着他渐远的背影说道,“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唤出我的名字。”
对方没有回应,倒是一只陌生的鎹鸦咻地掠下,落在时透无一郎的肩膀上,尖着嗓子冲你叫嚷:“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吩咐我?无一郎才不需要记住杂碎的名字!”
这只鎹鸦尖酸刻薄得令你愕然,怀疑自己听岔了,还不等反应过来,黑羽便“唰”的一下俯冲而来,羽毛都蓬开了,对着那只鎹鸦就一顿爪踢翅扇,骂骂咧咧。
“哪儿来的臭虫?搭档是柱你又不是,凭什么羞辱剑士!”
两只鎹鸦顿时飞到空中扭打成团,骂声和羽毛齐飞,让你叹为观止。
“算了,黑羽。”
“回来,银子。”
你们几乎同时出声,两只鎹鸦悻悻分开,各自落回搭档身边,犹自不服地互相瞪视。
“哼!嘴毒的家伙,根本不禁打,我把它最漂亮的翎毛给揪秃了!”黑羽昂着头蹭你的脸颊,语气骄傲,仿佛打了胜仗。
你忍着没指出它自己也掉了好些毛,只笑着为它梳理:“真厉害,谢谢英勇的黑羽大人替我出头啦!”
无一郎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你望着黑漆漆的旅馆后门,叹了口气,还是道了声:“晚安。”
旅馆内,时透无一郎走在寂静的廊道中,月光透过窗格,在他身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肩头的银子仍在咕哝着咒骂,他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银子嘱咐,轻声道——
“她叫青木蝉。”
啊啊啊啊,时透君你怎么这么难写?!(拎起领口发出无糖全麦面包尖叫),卡文卡得好痛苦,性格好别扭一小孩,希望没ooc。
总结为阿蝉真诚待霞柱,霞柱冷傲退阿蝉。
这个月剩下的日子要在三次元努力赶绩效,小天使们下个月见!
本来想再多推进点情节的,可塞不进去,好奇怪,不就只写了切磋交流吗,怎么就这么多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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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百零七只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