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起来的基地很快就到了,被人草草搭建起来的房屋附近,人们或站或坐修整着自己,等待选拔结束的到来。
以人数来说,应该是这次选拔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但是锖兔依然不放心,连水和食物都没拿,短暂修整后就要重新出发,再寻一次山,以免有人被遗漏。
“锖兔先生……”守卫队的领导者和村田都不赞同锖兔的离开,但是锖兔在确认过大家还能再坚持半天后,就决定继续踏上找人的道路了。
“我跟你去。”富冈义勇没有阻拦锖兔,而是在确认了自己的状态后,顶着锖兔不赞同的眼光握紧了自己的刀:“我跟你一起去。”
不管是预知梦还是重来一次的记忆,有了准备的他都不会让锖兔再次孤身一人对上那只鬼,然后白白丧命的。
“……好吧。”也许是担心再继续坚持下去会浪费宝贵的时间,锖兔最终妥协了,于是他们便带着幸存者们充满担心的祝福离开基地。
村田皱着眉头从低头祝福他们武运昌隆的姿势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是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两个。
——
“锖兔。”富冈义勇突然出声,锖兔没有转头,只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们正赶往山的西半部,不到七天,锖兔已经几乎将整座山都搜索完毕了,只剩下最西边的角落因为太远所以还有些空隙。
原本锖兔想兵分两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富冈义勇不选择比较快速的方法,反而坚定地要待在他的身边,所幸西边也不大,锖兔便由着他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突然想一直待在我身边了吧?
锖兔大胆地做出猜测,自从富冈义勇失去姊姊、被鳞泷师父捡回狭雾山上已经快两年了,这段期间内他们形影不离,这次选拔突然分开那么久,就算是他也有点不适应,只是撑着没让义勇看出马脚而已。
决定了,这次回去就拉着师父一起吃鲑鱼萝卜!他还要问问师父要怎么像义勇一样,将剑型连贯起来,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刀……换……”富冈义勇说了些什么,但是锖兔并没有听清,眨眨眼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你的刀……和我换一下。”富冈义勇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锖兔在想些什么,但是在选拔中分心可不是件好事——有东西靠近!
他拔出刀挡下侧边袭来的一只鬼手,顺着力道向后翻身躲过下一道攻击,也为锖兔的斩击留出空位。
“水之呼吸——玖之型,水流飞沫!”刀身缠上水气,水花四溅让人看不清楚实际状况,手鬼只觉得手上一痛,第二只藏在偷袭的手臂后的手掌被整个切断,掉在地上像是没有人要的垃圾一样。
可是他不仅不生气,被手臂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眉眼的脑袋反而扬起眉毛,透露出一股愉悦的味道:“嘻嘻嘻,今年来了两只小狐狸啊。”
“义勇,你小心一点。”锖兔转转手腕确定自己的状态一切良好,眼睛盯着手鬼,嘴上仍然没有忘记确认富冈义勇的状态。
“嗯。”义勇提着刀站回锖兔的身侧,他有些怀念这样和锖兔并肩作战的时刻,能够再和锖兔说话就已经是以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精神更加集中,配合着锖兔的攻击袭向手鬼!
——
大海的咆哮化为刀刃划破空气,一阵大过一阵的浪潮像是要将一切都卷入水面之下,手鬼心惊胆战地边防边退,没想到这次鳞泷竟然训练出了这么可怕的小鬼——可恶!
见势不妙的手鬼想趁着锖兔攻击的间隙逃跑,没想到刚想抓住身后的树干让自己快速离开现场,伸出的手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刀子给斩断了。
嘴角有疤痕的小狐狸存在感太强,让他忘了另一只!!
富冈义勇静静地低垂着刀,看起来十分无害,但是才刚被强迫留在战场的手鬼知道,眼前这家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的水下藏着无数危险的涡流,稍有不慎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们这两个……卑鄙的家伙!”手鬼气得全身青筋暴起,攻击的速度也比刚才快上不少,但是在锖兔和富冈义勇的眼里,危险性却因为敌人失去理智而下降不少。
“义勇!”锖兔率先向上跃起,击打海面的潮水向敌人砍去,富冈义勇完全理解肉发少年的想法,泷壶牢牢地守着锖兔因为招式而空出的后背。
眼看着锖兔就要斩下手鬼的脖子,一股不祥的预感闪过锖兔的心中,他回头看去,好几条青色的粗壮手臂破土而出,交错着掩盖了富冈义勇的身影。
该死,刚才那种大开大阖的攻击其实只是陷阱!为了让他们放松而大意才假装自己失去理智了!
锖兔连忙回头,心脏跃动的速度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还要快,大脑里除了紧张和担忧之外,塞不下任何其他的情绪——早知道就坚持不让义勇来了!要是他在这里……要是……
原本在眼前交错着淹没视线的青色手臂骤然消失,像是不断涨大的气球般膨胀的担忧情绪也在看见安然无恙的水红色身影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义勇用了哪些剑型,但是能在一瞬间就让这么多的手臂全都被砍碎,才短短几天不见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真的成长了很多啊。
锖兔安心地看向黑发少年,却看见刚才还一副平静无波的人抬起那双包容大海般的蓝色眼睛,露出了惶恐的情绪。
“锖兔——!”
接着,下一秒他的视线便被大手笼罩,头上传来不断加压的力道,呼吸被遏住,死亡的恐惧将他和自己不断挣扎的身体剥离开来,一切都被延展到最极致,时间的概念也不断伸长、伸长,直到最后,预期中蛋壳碎裂的声音传来。
啪擦。
世界归于寂静。
——
——
有人在大吼,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像是失去了什么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富冈义勇花了一段时间才理解那是自己的声音,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到锖兔的身边,抱住因为失去头颅的身体,手抖得差点抓不住对方。
“锖兔……锖兔?”他呆愣地看着原本应该有着一双温柔烟紫色双眼存在的位置,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视线直直地穿透过去,看到被鲜血打湿的绿茵,相信再过不久,被意外泼洒上去的颜色就会被一场大雨洗净,来年再也没有人能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哈哈哈哈!!真是太——让我开心了!鳞泷!!要不是你当年没有杀掉我,也许这些小鬼还能活着!”手鬼疯疯癫癫地叫了起来,手上鲜红色的血液被抹到脸上,原本就十分丑陋的面容变得更加恐怖。
“……第二次了……”富冈义勇低语,也许是出于想逗弄人类的恶劣个性,手鬼没有趁着富冈义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攻击他,反而还心情不错地想弄懂眼前弱小的人类在说些什么。
大概是想知道鳞泷所养出来的,那个让他不得不被关在这个紫藤花做成的牢狱里的男人所珍视的徒弟,在临死前会发出哪些哀鸣吧?这可是他这几十年来的娱乐。
“这已经……是你在我眼前——第二次杀死锖兔了!”黑发少年放下无头的身体,握紧手中的刀,眼底蕴含着的波涛汹涌让手鬼不由得有些背脊发寒。
为了忽视这股感觉,他顺势提起了每当遇见小狐狸就会提起的话题——“啊啊,说到杀死,刚才那个,是第十三只小狐狸喔。”
他心情很好地闪过富冈义勇的又一次攻击,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虽然没能问出今年是几年,但是每次听到过去有多少个同样是死鳞泷教出来的前辈死在他的手下,新的徒弟就会无可救药地掉进愤怒的火焰里,直到理智被烤干、□□被他吞吃入腹,成为他的力量。
也许直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灵魂会如他所说的,憎恨起教导他们这份力量的,那个该死的鳞泷吧?
“你就没有想过吗?为什么鳞泷那家伙没有任何的徒弟回来看他?”手鬼一边试图抓住在树木间上窜下跳的富冈义勇,一边试着火上加油,让富冈义勇的怒火燃烧的更加猛烈。
“该不会是以为那家伙的人缘很差,都没有徒弟愿意回来看他吧?呜嘻嘻嘻,这么一想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埋藏在地底的陷阱已经放置完毕,就等着眼前这只小狐狸上钩了。
“啊啊,他为数不多还活着的徒弟也这么想他真是让人心痛啊,但是不是喔——他的徒弟全~部!都是因为戴上了他亲手制作的消灾面具,被我盯上了,一个都不放过的吃进肚子里了呢。”
手鬼愉悦地瞇起双眼,盯着富冈义勇腰间的那个面具:“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像是鳞泷杀掉了他们一样呢。”
“……”富冈义勇除了那双愤怒的双眼外,没有露出任何手鬼期望的样子,就好像是手鬼所说的话一点都不能打动他一样,举刀攻向他的样子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手鬼连忙捞起还躺在原地的锖兔的身体,想作为盾牌阻止对方的进攻。
黑发少年看见后,身体顿了顿,手鬼心里一阵窃喜,藏在他视线死角的后手窜出,富冈义勇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快速变换招式,将偷袭的手和抓着锖兔的手一并斩碎,锖兔的身体却依然毫发无伤。
“什、什么——?!”手鬼大惊,眼前的少年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有的行动,所有攻击不是被躲开,就是被少年手中的刀刃全数斩断????
即使全身上下因为对方太过疯狂的动作,身上的伤口都再一次绽开血色的花朵,血液流进那双疯狂的深蓝色双眼,让对方看起来简直就是从深渊爬回人间复仇的厉鬼。
“把锖兔——还回来!!”
水之呼吸——二之型,水车!
浪花滚滚翻涌上刀刃,手鬼久违地、难得地感受到死亡迫近的恐惧,他有种预感,即使将原本用来攻击的手臂全收回来防御,也不一定挡得下带着滔天怒意的眼前人——
锵!
富冈义勇瞳孔一缩,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刃,最后保护在颈项的手臂比石头还要坚硬,和刚才碰过的所有硬度完全不同,原本像是切菜般顺畅的刀子在碰到岩石后应声断成两截。
还来不及思考太多,脑袋便被一把抓住,与剧痛同时传来的,是手鬼尖锐地放声大笑:“第十四只!!死鳞泷!!你是不可能有徒弟会回去看你的!!”
对不起,师父,没能活着回去。
锖兔……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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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还认得我是谁吗?”
睁开双眼之前,富冈义勇还没能清楚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像在隐约之中看见姊姊,身上穿着出嫁前一天才做好的的水红色衣服,在河岸对面看着他……
“锖兔……?”刚才脑袋被大力挤压的痛苦还残留在神经里,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是除了模糊的色块之外,其实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嗯,头很晕吗?该不会脑震荡了吧?”熟悉的气息靠近,富冈义勇刚伸出手,就被另一双温暖的、带着厚茧的手抓住。
“为什么……”他摸向脸的位置,惊讶地在对方的右脸颊摸到了从嘴角延伸的、长长的一道伤疤:“为什么你还活着?”
“……”
感受到对方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富冈义勇眨了眨眼,刚才不适的痛苦现在已经大部分退去,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楚——
锖兔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皱着眉头的样子似乎在思考现在赏他一巴掌到底能让他脑子更清楚一些还是更不清楚。
想起了锖兔巴掌的威力,富冈义勇还放在锖兔脸上的手指僵了僵,在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后默默地收回了手。
然后被人一把抱住。
“当然还活着了,要来确认一下我的心跳吗?”
富冈义勇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即使已经活到了二十一岁,但是在锖兔的事情上,他总是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就让他暂时像个小偷一样,偷偷地待在这个温暖的、属于十三岁他的拥抱之中吧。
然后他就可以重新捡起勇气,去做他早就该做的事情——
将水柱的位置还给锖兔。
"为什么你还活着"是对于不该活着的人说出的话,在本文中有三个对象:
1.不该活那么久都没被发现的手鬼
2.在义勇眼中死掉过的锖兔
3.义勇总是问自己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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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亡數 2